无声的语言 45 遗弃
无声的语言 45 遗弃
姜唯的眼中，总能看见解决问题的办法——大问题和小问题，长远的解决或短期的解决。而曲梅看见的，却常是情感和美。
最近的一家宠物商店，一进门就能看见玻璃窗旁驾着一座笼子，洁白的龙猫趴在里面。笼子很豪华，上下两个松木小屋，太阳一晒，散发淡淡的松油味。可小家伙已经躺在地板上，肚子一侧毛发稀少，露出洁白的皮肤。
老陆抱着草儿，姜唯跟在身后。
一条泰迪犬每见到生人就高声哀叫，气氛骤变，草儿也不安地在老陆身上乱动。
“这收小狗吗？”陆龙游问。
女老板正低头用手机看电视剧：“是要寄养吗？还是要卖？”她放下手机，吐掉嘴里的东西，走过来，很不友好地打量草儿，在它头顶拍手，见草儿伸出舌头要舔她的手，面色才有所缓和。
“卖。”姜唯说。
“那，你想卖多少钱呀？”老板问。
“您给估个价吧！”姜唯说。
“多说一千。”女老板看看姜唯，又看看陆龙游，返身走到哀叫的小狗旁边，骂了一句，从旁边的篓子里捡出一小块骨头扔进去。
陆龙游拉姜唯要走，姜唯使劲扳住他的胳膊。
“老板，您这有狗粮吗？”姜唯问。
“有。”
“多少钱？我能看看吗？”
“往里走，多钱都有，盒上有标价。”她到桌边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姜唯从老板指的窄门侧身进去，中间的桌子上整齐地摆着八个盒子，里面都是塔形、扁豆形的狗粮，上面各自放着纸壳片，黑色马克笔写着数字。
姜唯抓一把最贵的狗粮，在鼻子前闻了闻，放回去问：“这多买能便宜吗？”
女老板不耐烦地说：“最低价。”
“80的。”姜唯出来，低着头说。
女老板立刻直起腰：“你要多少？有25磅的。”
“嗯，行，多少钱能卖？”
“900。”女老板又低下头。
“我买一袋，狗留您这儿，就给它吃这种粮。”姜唯向桌子下面的一排狗粮带子寻找。
“黄色袋的。”老板说。
“我给您一千块钱，”姜唯从门口走到老板面前，正好挡住她正在扫的地面，她只好抬起头。“里面有个装了四袋木屑的大笼，能不能腾出来让我们狗住到有人来抱？”
“那就收拾出来呗。”老板放下手里的扫帚，扒拉姜唯一下，从窄门向里望了望。“你们对这狗这么好，就养着呗。”
“我们要毕业了，带不走啊。”陆龙游说。
老板抬头斜陆龙游一眼，说：“你们这些学生啊，那养狗是闹着玩的吗？一时开心，多少钱都舍得花，现在要毕业了说不要就不要！你们这是遗弃，知道吗？看那只狗了吗？”她用手指向还在啃骨头的狗，“现在谁要我也不卖，它刚来时候满身的病，我花了两千多给它看病，陪着它住院打针，它整宿整宿地哼哼。到现在它除了我谁也不跟。”
“狗是我们捡的。”姜唯说。
“姑娘，不管是怎么来的！”她看一眼草儿，心里像有整条江在翻腾似的，想要大声说出她的不满，犹豫一下又咽回去了，最后只剩下几个字，“行了，给我吧。”
陆龙游走过来，把狗抱过去给她。
草儿一到老板的身上，立刻就跳起来，朝着姜唯使劲蹦过去，姜唯赶紧伸手把它接了。
“还挺舍不得你们。”老板叹气，走进里屋，把大笼子从架子上向外拉，从侧面的门将木屑一包包抽出来。“抱过来吧，趁你们还没毕业，谁来领我就给你们打电话。”
姜唯抱着草儿，刚要送进门里它就向回躲，老板一使劲把它推进笼子，迅速关了门，笼子推回里面，示意姜唯赶紧出去，回身关上了门。
“就跟小孩一样，没指望就不闹了。”
“卖两千以上，一个月卖不出我自己领回家。”姜唯从书包里拿出钱。
“两千？”老板无奈并且鄙夷地说，“那让它受这罪干啥。”老板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了六个狗罐头，都算进一千块钱的帐目里，打出小票交给姜唯。
从草儿跳到她身上的一刻，姜唯就已经舍不得它了。她对老板道了句谢，推着陆龙游，赶紧走出宠物店。一边走，心里一下一下地抽紧。
曲梅愤愤地拉住邹斌，他们坐在远处，与老陆和姜唯隔桌相望。
食堂里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经过，挡住视线，就像短暂的中场休息。人流一过，不安和埋怨的气氛就再次包围他们。
人们总是希望他人思虑周全，有过人的优点，不是热情，就是包容，却很少去发现最基本的美德——审美和智慧。为此，曲梅觉得心有不甘。可是所有人对道德的要求都是模糊而崇高的。她要是想和别人平等的相处，除了脱掉裙子换上短裤，买便宜地摊货，还要摒弃高贵的气质，表现出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作态。她想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友谊，不是卖乖。
邹斌吃完，放下筷子，挪到姜唯和老陆的桌边。
“怎着？”邹斌低着头满脸的无奈。
“你们想好了吗？”姜唯问，
“她退我就得退。”邹斌说。
曲梅因为草儿的事，恨透了姜唯，当天晚上就决定要与姜唯绝交。
陆龙游看看姜唯，说：“也行，反正咱们有帐。”邹斌和曲梅的过分任性，早已让他难以容忍。
“就因为这点事？”姜唯说，“就因为一条狗？”
邹斌和陆龙游都无话可说，一个低着头，一个用手里的筷子不停拨动残羹。
姜唯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坐到曲梅对面。
“我们给草儿买了一千块钱的东西。”她把购物小票交给曲梅，“现在它在最里面一个大笼子里暂住，我跟店主说好了，如果有人要抱，至少两千，少了不卖。”
“还是要卖。”曲梅看着购物小票，总共240元的6盒狗罐头和一包25磅狗粮。她冷笑道，“没有父母的人都像你这么冷血吗？”
姜唯被这句问话挡住了去路，心里很堵。
“如果一个月还没有买主，我们就把它接回来。”姜唯说，“咱们现在的资金周转，可以再租一个公寓，你俩住，同意的话咱们找到房子再商量租金。”
“我不跟他一起住。”曲梅一听说可以接草儿回家，她放下筷子，噘着嘴，用眼睛斜邹斌。
他们也在嘀咕着什么。
姜唯盯着曲梅，审视她的神情，推测她的心理变化。
“怎么，昨晚你俩没……”
“哭到半夜。”曲梅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她用手指给姜唯：“看我这眼睛！邹斌是大傻子！连哄人也不会，就看着我哭。”她又转头看邹斌，“男人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呀，就会说‘别哭了别哭了’。真应该给他父母写封投诉信，要求返厂重造。”
“哼，他一遇上你就完犊子了。”姜唯笑拿起邹斌用过的筷子，夹一块曲梅盘子里的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对自己还挺好。我叫他俩过来！”
邹斌和陆龙游犹豫着站起来，坐到两个女生身边仍不敢说话。
曲梅撇撇嘴，表示对男人的低性伤十分轻蔑。姜唯周旋了几句，这才让事情进入下一个解决的阶段。
“咱们还得把房子好好收拾收拾，我算了下钱，那件柜子，重新上一遍漆得了，窗帘和床上用品就一起换新的，一次性的卫生用品还有两大箱，补上就行了。”姜唯说，“明天周末，咱们去家具批发市场看看。”
邹斌叹气：“别去批发市场了，那的东西没法看，你们处理下那个柜子，我和曲梅负责床罩和窗帘。”
“爽快！”姜唯一拍手。
“那草儿……”曲梅低声提醒。
“一个月之内它找不到新家，咱们就再租一个小公寓，大家轮班去陪它。动物都是小时候淘气，大了就好了。”姜唯说。
曲梅的眼睛斜向上看着邹斌。
“你选两套舒服的床上用品，咱们再买个锅我让你提前过上美少妇的日子。”
邹斌把胳膊搭在曲梅的肩上，没等说完就被曲梅一把推过去，差点摔在地上。他们你推我搡，曲梅凭着从小跳舞，四肢修长有力，邹斌又不敢还手，她总是战胜的那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