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镌刻在记忆里
01
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变得越来越怀念过去。怀念过去听过的歌，怀念过去看过的书，怀念过去追过的星，怀念过去吃过的饭。似乎只要是到了一定年龄，就一定会开始“思旧”。
这样的状态不独出现在四十、五十岁左右的人群，甚至是刚刚毕业的小年轻们。仿佛已经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纪，回忆变成了堆在书架上落灰的书籍，防止发霉得天天拿出来晒晒。
譬如局长，在得知再过两年就要步入三十岁的时候，不论何时都风轻云淡的他，居然有了些许的惊慌失措。
以前的他常跟我普及一个观点：人生得意须尽欢，乐的一天是一天。秉承着这个人生信念，大学三年就这么混了过来，连毕业设计都是跟着我跟老郑、阿呆的小组里，蒙混过关。
有时也挺感慨，明明生了一副好皮囊，脑子也灵泛，偏偏不爱干正事儿。如果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十有八九要被他骗的团团转。
军训的时候，凭着一口铁齿铜牙，就拿下了最漂亮的大二学姐。光明正大，出双入对。在我们休息的时候，偏偏他有佳人相伴。
还不知道他使了什么魔法，学姐鞍前马后，端茶递水居然没有一点不满意。临了要分手了，也和和气气，没吵没闹。
而整个大学三年，几乎就没有他攒不出的局。饭局、唱局、聊局，只要你能想到的娱乐方式，他总能约到妹子们来参加。一局下来也不落俗套，每个人都能尽兴。
于是乎江湖人送诨号——局长。
02
其实局长最开始，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流连花丛的“花公子”。以前的局长还不叫局长的时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好学生。
一直到高中前，局长都沿着他妈定好的路线，有条不紊的往前走。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也没遇到过大的挫折。跌跌撞撞，一路就上到了高中。
要么怎么说青春的荷尔蒙神奇呢，一直都是“乖孩子”的局长，上了高中没两个月，就遇到了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女神”。
对，是女神，后来大家一起吃宵夜的时候，喝醉了的局长讲了好长一个故事，是他和他“女神”的故事。
我们自然是不信的，这么多女孩子奋不顾身的跟局长身边凑，他哪里还缺妹子了，闭着眼睛随便挑，都能抓着一个我们这帮臭屌丝羡慕很久的对象。
讲到后来，局长发起了脾气：“我哪句要说了假话，请你们吃一个月的肯德基。”
“那我们也没办法求证啊，肯德基又不能给我们真相。”
“那要不然这样，”局长打了个酒嗝“我要是说假话，就让我再也把不到妹，这总成了吧。”
“可以，可以”老郑放下菜单，给刚从汤店打工回来的阿呆又点了几份烧烤。“感觉我错过了一个大八卦”噗的一声，阿呆又撬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倒了一满杯。
那个晚上，局长拢共说了三遍他的“女神”，要走的时候吐的一塌糊涂，亏得还清醒着的我，把他带回了宿舍。
03
高一放寒假的前一个星期，局长跟他女神表白了。但极其令人尴尬的是，表白的那天晚上，是教导主任亲自查楼巡逻。
刚刚还沉浸在暧昧不清情绪里的两个人，立马作鸟兽散，屁股着了火似的，飞一般的跑回了宿舍。幸好主任近视眼，大晚上的没看清这对雏鸳鸯，要不然被抓着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一次，大概是一直做着“乖孩子”的局长，第一次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青春的荷尔蒙，在跑回宿舍的短短3分钟内，沸腾成了一锅翻腾不止的大火锅。
恋爱是什么？现在的孩子可能懂得比我们都多，但那时候没见过世面的局长，纯的像校门口小饭馆老板娘脸上的粉底，白的渗人。
恋爱对他来说，就是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一起自习，偶尔还能在上课的时候写点小字条。一个星期攒够了钱，还能在周末放假的时候，一起下个馆子。
那时候局长买了好多日记本，每个星期，都会给跟女神交换日记来看。写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对局长来说，模仿郭敬明写的情书，就是他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水平了。
就这样，局长整个高中时代的爱情，就在一笔一划中，过了去两年。这期间据他自己说，一直到高三前，两个人连手都没牵过。
明明在一个班上，却像是分开在天南地北的两个人。
而现在，每次我们打趣局长，如果有时光穿梭机，给他回到高中初恋的时代，他还会跟姑娘这样维持“精神恋爱”的状态吗？局长总会摇摇头，马上换话题。
04
局长始终没跟我们说高三他和女神怎么样了，直到有一天，他接了个电话，表情凝重扭曲。过了半晌，他畏畏缩缩的跟我说：“汪哥，借我500块。”
“借你大爷，没有。”
“周末肯定还你，我知道你枕头下面还有500块。”
“你大爷，你翻我的枕头，死变态。”
“帮帮忙，江湖救急，周末肯定还你。”
“那你告诉我你要干嘛！”
“帮帮忙，江湖救急，周末肯定还你。”
“那你先告诉我……”
“帮帮忙吧，汪哥……”
局长软磨硬泡下，我还是不情愿的借了他500块。不过他必须带我一起，让我看看他要干嘛。
拗不过我的局长，只好答应带我去，不过不能告诉别人。这个我当然能做到，藏着秘密以后能敲诈勒索，不怕他不还钱。
局长带着我，我带着钱，跟宿舍门口坐了个摩的，风驰电掣奔向了八医院。
我见到了一个姑娘，浓妆艳抹，花里胡哨。但躺在病床上，脸白的渗人，像学校门口饭馆老板娘脸上的粉底。
“你怎么来了？”姑娘笑道。
“小灰告诉我的”局长微笑。
我第一次见局长笑的那么开心，也是最后一次。
05
姑娘在我们学校附近的KTV工作，每天迎来送往，陪酒聊天早透支了她的身体。这次下午场又是她的回头客，自然喝了不少。
谁知道，喝着喝着，就开始吐血，也亏得客人好心肠，送她来了医院。一躺到床上就昏迷过去了，在局长来之前，才刚刚醒来。
“工作不要那么拼，赚到钱身体垮了也白搭。”
“但总要把账还完才行吧。”
“可以慢慢还啊，不着急的。”
“呵，你还不知道我拼命三娘的绰号吗？”
“嗯，忘了，高中毕业我就忘了。”
“是吗？”
姑娘抬眼望着天花板，默不作声。局长也不说话，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认真的看着姑娘。
一下午，两个人都没说话。憋得我只能跑出去，准备找个漂亮的小护士搭搭话，没想到局长跟着就出来了。
“走吧……”
“走了？你还没告诉我那是谁。”
“走吧，回去告诉你。”
回去的公交车上，局长一句话都没说，在快要下车的前一站，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
其实我也认出来，那个姑娘就是我们常去的那家KTV，但我并不知道，这个姑娘，就是局长说的初恋。我还奇怪，局长什么时候把这么“妖艳”的姑娘都拿下了。
06
医院姑娘是局长高中的初恋“女神”，是小灰告诉我的。局长去完医院的第二天，姑娘就出院了。我和局长再去探病的时候碰到了小灰，嗯，就是告诉局长姑娘住院的小灰。
“没想到，你还是来了啊。”
“对啊，我也没想到我会来。”
两人相视一笑。
“她好像出院了？”
“嗯，我刚陪她办的出院手续。”
“怎么这么着急，胃出血很容易有后遗症的。”
“没办法，你也知道她的家庭状况，谁又能帮得上呢！”
“对啊，谁又能帮得上呢？”
高三，局长和他的女神分手了。
隔壁班新来的插班生，三天就把姑娘哄上了床。
局长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事的，还是小灰偷偷摸摸丢了个纸条在他桌上。谁叫那个插班生，他爸是新调任过来的副校长呢。
“后来呢？”我问小灰。“哪有什么后来，她高考前退学了，”小灰看了看局长，局长摆摆手没说话。
“那会儿班上众说纷纭，”小灰喝了口水“但比较靠谱的，好像是她爸办的厂子倒闭了，欠了十几万。那个插班生说可以帮她，于是就干了那事儿。”
“这也太邪门儿了吧。”我惊叹道。
“对啊，这根本不可能啊。”局长笑了笑，把头扭到了一边。
07
毕业前，我终究没搞清楚，小灰究竟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那天饭局过后，局长再也没去过那个KTV，他攒的局，也慢慢变成了师弟师妹口耳相传的传说。
一个人的记忆，就像是深埋在沙里的一座城市，只有偶尔刮来的一阵风，才会吹开那层浅浅的砂砾，能让我们偶尔窥探到过去的时光。
我们怀念着沙层下的五彩斑斓，有时候甚至有着想回到过去的冲动。在往回看的镜子里，似乎自己能改变那些错误的决定，挽回错过的人，找到错过的生活。
如今的局长，坐拥娇妻乖儿，也奋斗到了车房，一家人幸福美满。偶有大学同学聚会，他会踊跃参加，但却是走的最早的那一个。
局长早就变回了那个年轻时，懵懵懂懂，乖巧听话的局长。高中这场“被结束”的初恋，早已镌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偶然我们也会想起四点半的下午，阳光透过青灰色防盗网漏进教室，在她的侧脸上镶上了一层金边，闪闪发亮。模糊了黑板上的字，老师的声音，在她扬起的嘴角里，越飞越远。
每一个出现在记忆里的人，到最后只会留下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我们能做的，只是让它安静的呆在这里，等待那阵不期而遇的风，吹开薄薄的沙层，让我们还能想起那个镶上了金边的侧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