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五岁:斯年却别年
初三,是即将毕业、告别的时间。
我想到一些情景。
那年我们班转来了一个男生,叫张国华。他和程思月起了争执,午休前在教室打了起来。他毕竟是个男生,程思月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不过她比我勇敢,直接对上完全不带虚的。
那个周周天,张国华在校门口被人打了,对方是程思月的一个追求者。
班主任直接打了电话给程思月的家长,她其实不知道这事,糊里糊涂被她家人打了一巴掌还是咋的,然后她委屈地跟坐在旁边的我诉苦。
我完全不想参与,我还没大度到原谅她的一切,虽然那一年她生日我出于“我生日的时候她为我准备了惊喜,我也应该回报”的想法,给她定制了一个她偶像的抱枕作为生日礼物。
我还是不想和麻烦的她有什么瓜葛,甚至心里还会想:风水轮流转,没有谁是可以一帆风顺的。
程思月初三过得不算太好。
可能是初一初二得罪的人太多,和她朋友绝交之后就没什么人搭理她,所以她还挺黏我的。
她那绝交事件闹得很惊天动地。
事情是这样的。程思月的好朋友有三个,一个转学了,一个貌合神离,还有一个就是张晓檬。那时我们同寝室,张晓檬对她说了一句“你是天棒”,程思月就炸了。
她说:“谁都可以说我是天棒,只有你不可以。”
一对很好的朋友因为这四个字彻底一拍两散。
我其实不太理解,猜测程思月那会可能不受人待见。我记得她平时欺负的一个男生有一次对她说了比较过分的话。
老实说,人家讲得也没错。
但是她可能受不了这种落差吧。平时都被人让着哄着,现在人家不忍她了,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加上家里有点矛盾,又遇上好朋友的讽刺,所以彻底稳不住了。
她们吵架那天,我跟个香饽饽似的被这两个人争来抢去,好像谁抢到了我,就赢了这次争执。
我一会儿在张晓檬被窝里,被她抓着睡觉。一会儿被旁边的程思月喊过去,又进了她的被窝。
我真是没受过程思月这种待遇,她很没安全感地让我别走,跟我说了好多心事。我这人耳根子软,根本硬不下心说任何可能让她伤心的话。
两个人都搁自己被窝里哭,张晓檬没有程思月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是来程思月被窝前,我跟张晓檬说了一句:“我过去一会,但是我肯定会再回来的,你等一下。”
我对人的情绪总是很敏感,我感觉得到张晓檬不比程思月好过多少。我不会对这样的她食言,尽管她强装了镇定。
最后陪了程思月很久,我说:“快睡吧,等会我要去张晓檬那,我答应了她。”
她用力地拽住我,说不要。她居然会撒娇,我对她说:“没事,我等你睡着了再去,睡吧。”
又过了一阵,我开始行动,程思月装作睡了,我顺势离开,给她把被子捻好。
虽然我们有过很多不愉快,我心里也是记恨她的,但是当我看到一个人被周遭压迫得不得已放下自己的骄傲时,我......我心中本能地伸出了想要安抚的触角。
我刚走到张晓檬床边,她直接伸出手把我拉进被窝里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她在哭。抱着我哭。
要命,我真是见不得别人哭,心疼得一塌糊涂,但我什么也没说,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拍着拍着我就困了。
睡着之前我想,程思月那个蠢蛋,肯定还没有睡着。
后来,孟思思跟我说了一件事。
她说程思月曾经跟她说过一句关于我的话。
程思月对孟思思说:“虽然喜欢她的人没有那么多,但是喜欢她的人,一定会很喜欢她。”
......
初三下有一个重要的插曲。
毕业季离别的氛围让我陷入了巨大的感伤。
自从和孟思思创了吵架的先河,我们后来冷战的次数也多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厌倦这样的生活,我非常想要摆脱所有的不好重新开始,最后我一度想过毕业后要跟她分道扬镳。
上课的时候我会想孟思思,想毕业了我该给她留下一个什么样的礼物。我给她写了藏头诗、告别诗,有一首我到现在还记得——《斯年》。
斯,是“这”的意思,代表着毕业的“这一年”,同时它又是孟思思名字里的一个谐音。
“我把炫若夏花的热情,折啊,叠啊,
叠作一缕流苏,丝丝浅浅,清清淡淡,
......
然而此去经年,月如缺星暗淡,
斯年终却别离日,
只道归途时期,事事勿休矣。”
我很煎熬,我不知道是不是对的,因为孟思思对我并不坏,只是性格冷了点而已。
那会儿我幻想着,等我到了高中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我不应该被过去绊住。
我想等到了高中,我会像升初中这样改掉自己的坏毛病,选择更招人喜欢的相处模式。虽然初中也不见得有多好,但总比小学那个随波逐流的自己好。
我的要求并不高,到了高中,能有三五个淡水之交就行,不必争什么“世界第一好”。
最后我在中考那几天给了她一张纸条,同时她也给了我一个漂流瓶,漂流瓶里是同样的纸条,我们彼此约定了放假再看。
等到考完,不经意的一天,我打开了那个漂流瓶,上面写着祝我以后自由高飞、前程似锦之类的话。
字里行间像是回应了我给她写的“道别语”。
我去,我后悔死了,我怎么这么绝情,有点什么就搞“绝交”那一套。
不过也许她看不懂呢?
我记得我给她写的是,以后交集就会变少(潜台词是我们各自为战),我祝她步步高升之类的。
最后暑假时她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我一听她说话,像没看见我那个过分的纸条似的。
我立刻立马上马原地跟她和好,唯恐生变。
也许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懂得我当时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