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位家长向北大哲学教授提问 | 关于孩子的生命启蒙教育，这篇文
《心怀生命》
6月8日晚上，今日头条亲子公开课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合办了一场微信公开课，我们请到了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何怀宏，当晚他为大家带来的课程是“和孩子聊聊生命与死亡”，何教授曾任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和哈佛大学访问学者，多年从事人生哲学、伦理学等领域的研究。本次课程共有291个微信群在线听课，覆盖家长约有八万人。
这一篇微信记录的是讲座结束之后的答疑部分，一共10位家长现身说法，拿自己教育小孩过程的遇到的困难或者疑惑，向何教授提问，这些问题十分具有代表性。
- 1.我和儿子一起看战争的电影，里面有坏人被打死了，小朋友觉得很过瘾，发出欢呼。电影里的正义得到了伸张，对小朋友而言，坏人死了，世界会更好，对大人们来说常常也是这样。如果这时和小朋友讲生命都一样珍贵，他们反而会觉得世界好可怕呀，我为什么要尊重坏人的权利、认为他们的生命和好人一样珍贵呢？其实这是对大人也复杂的问题，但我们怎么和孩子简单地解释？该不该为坏人的死而欢呼？
我想这个这种欢呼，对于我们社会中的:许多孩子来说，可能是一个比较自然的反应。孩子长大一点之后，复杂的想一想这样一些问题，就会想到其实真正战争的罪魁祸首，那不一定是在战场上，而普通的士兵拿到了第一敌军的士兵，他也往往可能就是普通人张三李四，这个一些原来做普通工作的人等等，他们被迫去上战场，那么这样一些事情呢？慢慢的可能就会体会到，所有的生命其实就是生命，其实算算是很不幸的。战争首先，那他不值得骄傲。他对人类来说，它第一个本质就是：人杀害人的暴力行为。所以，像中国古代的老子，他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对于战争应该哀礼处之.不管怎样，真正战争会导致死很多人。哪怕是一场胜仗，也可能是敌死3000，我伤800。所以战争的罪魁祸首，可能并不是在战场上的士兵，而是在幕后操纵士兵的人。所以我们说，尽量要避免战争，尤其是让孩子远离战争。
- 2.电视上有难民的孩子偷渡时淹死在海滩的情景，还有战乱中失去家园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幸和不公正的事，我们大人应当如何向孩子传达生命是平等的这样的观念？我们是在告诉他们一种理想化的状态吗？
我们说生命是平等的，这主要指我们对待所有的生命应该是平等的，这表达的是一种态度，而不是事实。因为生命其实是千差万别的，生活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家庭，他们其实悬殊很大。有的孩子很幸运，有的孩子很不幸。那么在对待这样一个问题，我们要尽量去关怀那些弱势者、那些不幸者，尽量让他们能够享受到一些幸运。希望能够通过我们的努力，能够让生命尽量走向平等。
- 3.被老师批评了就自杀的孩子，现在还不少，新闻中也常见，孩子们也会听说，对于这样的事情，家长和老师如何帮孩子防范？
有的孩子可能平时生活中比较顺，甚至习惯追求完美，所以一听批评他就受不了。遇到这样的情况，家长需要平时就跟她讲一些道理，让他知道人生其实不可能是尽善尽美的。让他明白，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碰到，自己也不可能是完美的。另外，家长在日常生活中，也可以给孩子一些批评，刻意给孩子一些顽强坚韧的东西。父母不要太呵护孩子，也不一定非要让他长期处于非常优越、大家都配合他的环境里。有时候，如果大人真的不顺心，也可以生气或者假装生气，这些情绪可以让孩子也感受到，生活中大家都是平等的，自己不一定会得到其他所有人的呵护。这样呢，他平时可能就会接触一些挫折，让他不至于在真正一遇到挫折的时候把它看的太大或是太严重。
- 4.孩子养的小狗在小区里玩，被车子压死了，他觉得是他的错，是非要带小狗在楼下玩。孩子产生这里心里如何疏导？
应该说他可能一切对自己要求是很高的、很严格的，但是要跟他说，虽然是他带小狗到楼下玩，后来被车子压，他压死了这个小狗，但是这不是直接责任，也可能就是那个司机，是那个小狗自己随意地跑，当然，他有一种间接的责任，是一种不小心啊。就是说任何事情，就像过去有句话：原因的原因的原因，甚至不是原因，就是你不能自己住的太远，那样的话就太沉重了。
- 5.自然老师在课堂上教我们物竞天择，所以生命之间是有争斗的，人类间也是有竞争的，厉害的人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就能前进。有时，弱小的国家和人们就一起给灭了。请问老师这与我们对待生命的珍惜态度是矛盾的吗？
生活、自然界，它其实是有物竞天择的一面，生存斗争，而且由此可能就产生进步，但是这是一个方面，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方面。其实生命之间还有合作的一面，协力去完成某些任务，这个也同样会带来进步性，也许是更大的进步。尤其是我们看人类的历史，可能早期中期竞争，甚至战争很多，但是后来越来越多地，我们会看到，人类比以前更懂得合作的力量，不是说完全靠竞争才能够得到进步。尤其我们是要避免那种你死我活的竞争，这个在人类的史前史或者早期历史中确实比较常见，那个时候丛林法则完全的就是说靠力量的强大来消灭别的国家，这个事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从近代以来尤其20世纪后期以后。其实我们可以看到人类还是产生了很多进步，我推荐大家看一本书叫《我们在人性中的善良，坚持吧》，像这个书就有很多讨论，包括很多事实性质，数据的归纳和统计。比如说在二战以后将近六七十年代，没有发生过比如说发达国家之间的战争，以及大国、强国之间的战争，没有发生像20世纪上半叶那种世界大战性质的，甚至没有说有亡国的。科威特短暂地被伊拉克侵占了，但是后来很快就恢复了，所以我们几乎可以看到，这还是人类的一个进步，不是用战争来解决这些问题，而是尽量的用和平的性质，主要是商业的竞争来达到强大的或者是共赢。
- 6.妈妈常说，你是我生的，就得听我的话——我很不服气，我觉得我就是我自己，虽然我还小。但妈妈又很爱我，她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如果不听妈妈的话，我就觉得自己“没良心”，因为我的生命是妈妈给的。可我还是觉得我是我自己一个人的......
这种话说的特别有意思，我觉得非常符合一个孩子的心态。一方面他觉得我的生命是妈妈给的，但又觉得我还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尤其是随着自己慢慢的长大，主体意识越来越强，即使我们生命的来源肯定性是和父母有关，他们生我们、养我们，但是我们又不可能因此又要必须服从，因为我还是我。我其实是在某一个方面更了解我，因为这个身体就是我的身体，我的意识、我的观念，只有我知道的最清楚，所以我觉得这个是妈妈们也应该了解的。随着孩子长大，他应该放松，放手并不是不管，其实放手的形式就是说，就跟让孩子学飞一样的，是说让他去尽量独立地行走，甚至以后飞翔起来。因为教育的目的，我的感觉是这样的，最后最成功的教育就是让他能够自我教育，即使我们不希望再教育他了，他能够自己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学习，知道怎么样给自己确定目标，而且任何事情，如果是顺着他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决定，他会感到很骄傲，我们一定要留这一份骄傲给他，我们要留给他主体意识的这种觉醒，这样他会感到很自豪的。
- 7.为什么会有人开着飞机去撞美国的双子塔？楼上面的人与他们不认识，这样的人是坏人吗？他们这些坏人死了是不是对其他人都好？
我们要尽量的避免那些死亡伤亡的事件发生，但是有时候是确实避免不了的，比如说自然灾难，地震、火灾、有些车祸等，他们总是会发生的，那么在这样的时候，就总是要有人挺身而出，比如说消防员，如果他们不去救火，火势蔓延可能就会让很多人消失，那么像这样一种工作，是一种高尚的工作，应该得到最大的尊重，当然也应该给予最大的荣誉。911事件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其实浩瀚世界上也还发生了另外一些恐怖主义的袭击，在巴黎，在其他地方，那么这样一些事件，首先我们说这样一种行为，绝对是坏事，是残忍的行为，使很多人无辜者丧生，很多生命就这样永远中断。但是说到人和动机的问题，我们这个时候也会看到他很悲哀的一面，就是说包括这些人，他甚至愿意同归于尽。这个是可能是一种关键，杀人，那不紧杀死了无辜者，也杀死了这些凶手，就是说他们陷入一种错误的信念。
- 8.我们常年外出打工，我的孩子由老人带大，我看到新闻里说这样的孩子往往会产生心理问题，长此以往会造成抑郁、自闭等心理疾病，甚至会产生放弃生命的想法。我们身不由己，那怎么做才能让孩子感受到父母对他们的爱，让他们不会有被抛弃的感觉呢？
现在这个有关留守儿童的问题，确实是一个比较严重的社会问题，那么按照常情常理来说，孩子其实最好，甚至是应该必须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这是父母的责任，也是孩子的幸福。这是最大的幸福，比你给他再多的优越条件都重要，最重要的是家庭。有的是留学儿童，一下就到国外去了，但是父母不在身边，其实就是父母在身边，和孩子生活在一起，是对孩子来说可能是最必要的、最大的幸福，所以不论是去国外的留学儿童还是在乡村的留守孩童，他们其实最需要的是父母对他们的关爱，包括父母对他们的关注的目光，始终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他们随时有些什么问题就能够交流、能够解决，因为老一代人，比如说祖母祖父，他们也是爱孩子。但是毕竟他们和这个时代的距离会比较远一些，不像父母亲贴近这个时代啊，另外也更加容易溺爱一点，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因此如果有可能人都在一起，尽量用各种方式增加在一起的时间，和孩子直接地相处，那是最重要的，如果实在不行，在分离的时候也可以用，比如打电话、写信，或者是微信等各种方式来交流，现在交通以及信息交流的条件，比以前有大大的改善，要用各种高科技的方式，比如视频等来经常关心孩子，让孩子尽量的去感受到父母还在他们身边。
- 9.如果错过了飞机起飞而耽误了要事，这是不幸的，但如果乘坐的飞机失事，恰好躲过了这场灾难，这无疑是幸运的。老人会讲，人的命，天注定。有人说自己天生就很幸运，一直顺风顺水，有的人却说自己厄运缠身。有时候，幸与不幸就在一念之间，怎么看待幸运和不幸？生命有的就是被祝福的，而另外一些就是天注定不幸的吗？
生命中确实有许多幸运和不幸，但是我们会觉得可能大致还是比较公平的，如果纵观世界，可能是如此，但是具体落实到个人，就会有些分明，还有就是你可能就相当的不幸，我想如果是作为一个幸运者意识到这一点的话，他应该在想到谨慎、珍惜之外，还尽量去帮助其他的不幸者。另外当我们如果是个不幸者的时候，至少要想到后面就是平安幸运了，我们只要坚持一下，忍耐一下，或者是努力一下，赛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不幸本身就是一个对生命的锤炼，如果一生没有挫折，没有经过某些艰苦，那么其实甚至不能说他是人的。我们平常回忆自己的一生，其实最值得回忆的就是你通过你自己的努力性质，非常艰苦的努力，甚至有时候看不到希望的努力，而走过来了，得到了成功，这才是最值得欣慰的。
- 10.国内很多新闻中都出现过当母亲生下有先天残疾或缺陷的孩子，就将孩子抛弃甚至杀死的事例，也有母亲在打算结束自己生命时深信将孩子一同带往天堂会是更好的选择，这些事情想起来似乎也都有可以理解的现实动机——我们如何面对注定会不幸的人生？
普通人的选择也的确是因为他们深信往前走会有更大的灾难，所以才放弃了生命。有关这个问题，我想最重要的就是说，我们不能用自己的判断，哪怕是信息正确的判断去代替别人的判断，哪怕是对孩子，即使我们是他们的父母，也不能用父母的判断来代替孩子的判断，哪怕是有先天残疾或者缺陷的孩子，即使他的生活会很艰难，但是我们知道其实有很多有残疾的孩子，最后他们取得属于他们的成功，他们心里是幸福的，所以我们不能够代替他们去选择。
《心怀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