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值得同情（三）

文／贼骤骤

百无聊赖的卢瑟从抽屉里摸出一本封面破旧的杂志，随意翻看起来，无意中看到了这样一篇文章：

一个失业者给某杂志社编辑写了这样一封信：我只是一个家境贫寒的高中生，没有文凭，没有经验，找工作屡屡碰壁，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往日的美好设想都被冷冰冰的现实击碎，除了终日哀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走在大街上，感觉像是一个被社会遗弃的人。

看到这里，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卢瑟为那位辍学后四处碰壁的高中生的遭遇与处境感到同情。他在内心安慰自己：看吧，还有许多人过得比你更不如意，所以呀，还是知足吧！

可能是文章的内容过于乏味了，睡意逐渐涌来，不停打着哈欠的卢瑟将仅存的一丝清醒支撑着自己接着往下看。

那位编辑在文章的结尾部分这样写到：

当我看完这封信的时候，对那个失业者现状最大的感受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些生活在穷困地区吃不饱、穿不暖、没书读的孩子才应该被同情；那些遭到不孝儿女嫌弃，重病缠身卧床不起的孤寡老人才应该被同情；那些遭受命运恶作剧般地捉弄，身体残障却依然能够高擎勇气旗帜跟命运抗争的人才应该被同情。

但是，应该被同情的，绝不应该是这位失业者。可能我个人的看法有些偏激，可是大家是否想过，他手脚双全、智力正常（还知道写信诉苦）却落得个一日三餐难以为继的下场，还好意思说自己被社会遗弃。这不是可悲可恨又是什么？

卢瑟最终还是没能把那篇文章看完，此时他已经进入梦乡。他梦到自己已经被公司开除了，失魂落魄地走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前方尽是装满路标的岔道口，不知道该走向何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洒落下大片大片的崭新的钞票，如落叶般在半空中飞舞，引起了人群的骚动。他赶紧伸手去抓，弯身去捡，唯恐自己比别人捡得少。而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别人抢到的钞票到了手里还是钞票，而卢瑟抢到的钞票只要一接触到自己的双手就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白纸！

这样的情形让卢瑟惊慌失措，看到别人手中攥着大把大把的五颜六色的钞票，他赶紧拼尽全力去抢，可抢过来到了自己手上就又变成了白纸。一次次的徒劳无功让卢瑟彻底丧了气，耷拉着脑袋，瘫软着身体坐在马路沿上。身边捧着大把钞票的路人不时对他投来嘲讽的目光。

就在这时，卢瑟的耳畔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你是否真的值得同情？

卢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折磨得惊慌失措。四周骤然黑了下来，而身边跟他一同捡钞票的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卢瑟突然发现整条街道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慌忙站起来，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却被刺眼的探照灯的光束锁定，无处藏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看不清楚面目的人蜂拥而至，把他围在中间，不说话，只是目无表情地看着他，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卢瑟不知道这帮看不清楚面目的人究竟要做些什么，内心充满疑惑：他们要打我吗？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们。他们等下要带我走吗？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恐惧一点点加重，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开始凝固起来。卢瑟的内心开始变得烦躁起来，他跟他们咆哮：你们来呀！我不怕你们！

一位面容庄严的老者用浑厚有力的声音问他：孩子，看着我的眼睛，请你如实回答我，你是否真的值得同情！接着，所有的人都开始重复那位老人的提问：你是否真的值得同情！你是否真的值得同情！

面对着人们一次又一次地追问，卢瑟惊慌失措，紧闭的嘴唇欲张又阖，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老人举起手臂示意，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卢瑟再一次被笼罩在死一般的静寂之中，像是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犯。

老人走到卢瑟的面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到：人就这么一辈子，切莫辜负了！老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人群也如退潮般散去，探照灯的强烈光束也骤然消失，只留下卢瑟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立原地，湮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卢瑟大叫着从梦中惊醒，浑身汗湿，不停地喘着粗气，梦中的景象却历历在目，那一句庄严的告诫也依稀回荡在耳边。他望了一眼枕边的那本杂志，醒目的标题瞩目惊心：你是否真的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