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变了
孩子,你变了
最近一次回家,是冬至。
离冬至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爸爸就打电话给我,小心翼翼的问我冬至有没有时间回家。我说离冬至时间还长着呢,说不定到时单位事多很忙没空回去呢。爸爸说他看过日历表,冬至那天正好星期五呢。
这之后,爸爸每隔二天就打一个电话给我确定冬至能不能回家,要回家的话他去买只猪蹄,家里再宰只鸭。我每次都说忙着呢,到时再看吧。
差不多还有10天就到冬至的时候,爸爸又打电话给我了,这次他的语气有点凝重:“你四伯的病有点重了,你冬至回来看望他一下吧!”
回家吧,上一次回家还是中秋节的时候呢。
冬至那天,早上六点钟爸爸就打电话问我什么时间能到家,他好去门口的停车场看看有没有空车位。我说忙完得差不多要傍晚5点多会到家吧。
冬至白天时间短,你还是早点回来,太黑了路不好走。
冬至那天匆忙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于下午3点多就驱车回家了。车刚转弯进村口,我就看见爸爸站在桥头,眼睛盯着长长的水泥路,路过的人和他说话都心不在焉。
停好车,爸爸就带我先到老屋去看四伯父。二堂哥兆先看到我,只淡淡的打了声招呼,堂姐他们都围着坐在老屋的四方桌边。
四伯父被他们用厚棉被裹着躺在太师椅上,一个多月没见,他又消瘦了许多。四伯看到我,挣扎着要起来泡茶给我喝,病前的他可是最喜喝茶的。堂哥兆按住了四伯不让他起来,四伯看着兆,没有了以前的骄傲眼神。
“恐怕这次是过不了关了,八十七了,差不多也活够了。”四伯声音沙哑着说。
爸爸告诉我,四伯现在一天只吃一碗粥都不到,药吃多了,没胃口。
六月份四伯半夜肚子疼醒时,堂哥他们只带四伯到县人民医院去看了,医生诊断说是肝里长了东西,年纪太大了不敢动手术,保守治疗吧。听说堂哥兆搞了一个偏方,里面用蜈蚣、蝎子、蜘珠等毒物磨成粉,然后用温开水吞下去,说是以毒攻毒。
中秋回家时看到四伯佝偻着身子在老屋院子里走着,兆还说四伯吃了那个偏方后一餐能吃一大碗稀饭呢,精神头也一天比一天好。
吃完妈妈准备的丰盛节日晚餐,又帮着洗了碗,收拾了一下灶头,早早的和妈妈睡在床上聊起了天。妈妈说冬夜里她的气喘又犯了,枕头垫高了也会醒来好几次。弟媳今年下半年在家陪侄子读书,有时想叫她帮忙洗下衣服,几次话到嘴边都不好开口。弟弟有次回家看到妈妈边咳边做事,也只是嘴巴上关心了几句。又和我说起了四伯的病,四伯母和她经常念叨堂哥兆变了。
以前每个节假日回来都听妈妈说,四伯家的兆这次过节又给了多于几个女儿3倍的过节费,过年的赡养费又比二伯家儿子多出2倍,还经常带他老婆回家做做农活,可孝顺了!爸爸也说生儿要生象兆那样的儿子,对父母都是笑脸相对,脾气温和!
堂哥兆可是他家里唯一跳出农门的孩子,现在好歹也在三清山管委会中心小学当校长。一个有文化的教书人怎么突然会变了呢?
“哎,还不是因为你四伯这次生病了,现在家里家禽也没养了,玉米、番薯也种不了。以前没积几个钱,生了病就要兆掏钱,兆说今年想在市里买套房子,他爸这一场病一生,让他买房子的计划都变了。这不,他老婆自从你四伯生病,才回来一趟呢!四伯母这段时间眼睛白花花的看不清楚,前几天村里组织老年人免费年检,查出四伯母得了白内障,要去动手术没人陪也没钱。人老了,可怜哪!”妈叹气道。
“那兆就不带四伯去北京、上海或者南昌的大医院去复查一下吗?说不定四伯的病还可以治呢?顺便带四伯母把眼睛白内障也治好啊!我明天早上去和兆讲。”我侧转了下身抱着妈妈。
“你这闺女,这话也就在爸妈面前说说,千万别在四伯家提起,不然你堂哥兆可会对你发脾气的。”妈妈轻咳着把枕头再垫高了点。
“妈,明天和我一起去市立医院检查一下,你这样咳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轻轻拍着妈妈的背说。
“老毛病了,你爸到镇上药店买了止咳药给我吃。你上班忙,别担心太多,我和你爸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哪个人不老呢,人老了毛病就会找上身的。就象你四伯一样,前几个月还是扛着锄头下地种菜种玉米呢,现在连路都走不动了。人老了,图什么呀,就图儿女有笑脸相对呀!”妈妈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睡吧,闺女,你明天一大早就要赶着回城里呢。”
我伸手拉了下床头边的电灯开关,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里浮现出昨天到老屋看到九十五岁的二伯一个人坐在矮桌边煮稀钣的孤独画面,又想起每次爸爸打电话想叫我回家时,我都以忙忙忙的理由来应付,原来听话的弟弟娶了媳妇后对爸妈的漠然~~
难道,我们这些已经中年了还是父母眼中是个孩子的人真的变了吗?
夜深了,屋外连狗吠声都听不见了,只有前几天刚出生的两只小黑猫低低尖尖的叫声,它们可能饿了,正在找猫妈妈要奶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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