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五十感怀

2019-03-05  本文已影响0人  DU杜默

五十岁之后,人就特别爱回忆从前了。

深蓝色的直筒牛仔裤,白色衬衫,白色板鞋,黑色小双肩包,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妈妈,毛巾扔了吧,再给你条新的。

站在阳台正按着遥控器徐徐升起晾衣架的我,一下子就从回忆里回过了神:一米八的高高大大的儿子,他可是已经二十五岁了。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五十岁的。仿佛,五十岁,那是多久远的事,那是多老的事,那是别人的事。

就是孩子一天天长大了,上了幼儿园,上了小学,上了初中,上了高中,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跟着一起上的。总觉得,那是孩子在长大罢了,是从一个地方接送他上学,而后几年,又换个地方接送,甚至不要接送,不就是这样吗?

孩子的衣服越来越大号了,孩子的嗓音变了,孩子长出小胡子来了。孩子的日记藏起来了,孩子学习的时候,悄悄把卧室的门关上了,孩子有一天很晚一些才回家,跟同学去网吧了。

你跟着他一路地小跑着,他跑着跑着,就不用你跟了,跑着跑着,就拒绝你跟了。

你依然没想过,自己正朝着五十岁迅猛前进。

大哥第一次带大嫂来家的时候,大嫂梳着两根长辫子。我问娘,这个姐姐多大了。娘说,24 了。我盯着她的两根长辫子想:她可真够大的,24岁了,24岁是多大呀?

后来读大学了,在学校院内的一个裁缝店做了一条浅灰色直筒裤。放暑假时,二嫂看着我的直筒裤说,你脱下来给我穿试试。她踮着左腿,抬起右腿伸进裤筒,两条裤腿就被挡在大腿之下,怎么拽也拽不上去了。

“你这裤腰几尺的?”个子瘦小的二嫂拎着裤子看来看去。

“一尺九。”我说,“你多大的腰?”

“哈哈哈,那我哪穿上去,我的腰都二尺三四啦!”二嫂笑哈哈地说。

她不敢相信,一米六多身高,看上去也人高马大的小姑子,她的腰咋就这么细呢。

那时候,在寝室,我这腰还算粗的。汪萍的腰才一尺六,其他人的,最多也就一尺八。一尺九的裙子,若空腹的话,我那裙子的腰就不太能挂得住了,怎么拉怎么转。

那时候,我就想,天呢,可不能24岁,可不能二尺四的腰。那是什么岁数啊,那是什么腰啊。

结婚后怀了孩子,就拼着吃。一个人吃饱两个人不饿。孩子出生了,就想,最好的营养来自母乳。啥身材,孩子第一,吃吧,使劲地吃。

孩子的两个姑姑跟着我们住的时候,我把结婚做的家具一分为二,让她俩搬进了各自的卧室。两个小丫头都工作了,都还单身,领的工资除了交给我们一部分生活费外,剩下的几乎都用在了穿上。

有一回,姐妹俩把我叫去当评委,说她俩到底谁的衣服多。最后,她俩一致对我说:大姐,到你这个年龄,真的该保养了。

我这个年龄?我是什么年龄?孩子才两三岁,我什么年龄呢?

我算了一下,工作一年我就结婚了,结婚一年我就有孩子了。现在,孩子还不到三岁。我离三十岁还差一些日子呢。

啊,离三十岁?我突然明白了,我是一个离三十岁不远的人了。曾经,我对大嫂的二十四岁迷惑过,不懂,为啥二十四岁会那么高,会有那么长的辫子。曾经,看着二嫂吃力地拽着裤腿往上提,我也是窃笑过的。

现在,两个妹妹说,我这个年龄,该保养了。

一晃,距离她俩说话的日子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里,我也从没有试过何谓保养。每到夏天,仍然想裙袂飘飘;每到秋天,仍然想戴着呢子帽穿着长长的风衣,皮靴踏在浓厚的落叶上,听唰唰的叶声。雪落下来,想留下第一串印痕;雨打下来,觉噼啪声里有音乐的灵性。

腰,也有二尺四的时候;二十四岁那年,却实在没给自己一个特别的记忆。那一年,我正带着初中,我的第一批学生,他们也许正好比我小十岁年纪。那时候,我的一个学生,我的语文课代表,她在作文里称呼我,秀兰姐。

曾经,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五十岁的时候,没有时间去想。等自己全神贯注只想着自己到底还是五十岁了的时候,五十岁都要唰啦唰啦地过完了。

太阳仿佛都比从前转的快了。2019年元旦前批改学生的作业时还跟学生说,老师可能还会写2018,但我会给你划一条斜线,再写上2019的。这话仿佛就是刚刚说的。可这样说的时候,2019都已过去六分之一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五十岁,也要成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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