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把人生付戏中 28-30
(28)许哥的洋插队
要不要去机场给李彤送行?程墨跟许哥商量。给她到机场送行,就等于认同了李彤昨天提出的条件:程墨与许哥恢复正常的夫妻关系,从此把李彤忘掉。李彤以后找自己的对象,也不再打听程墨与许哥。程墨说到这里,就说不去机场了。许哥考虑再三,认为这样做等于自己耽误着程墨李彤她们俩。便跟程墨说:“我们还是给李彤放生吧。到了新地方会有合适的至少比我好的男人追她。让她忘记我是我对得起她的唯一能做的事了。我们还是去机场。等于给李彤一条生路,我没资格拉着她至少两年弄不好很多年。”
程墨犹豫着。该如何是好?她又找李彤去了,跟她说:“明天到底该不该到机场给你送行,我很犹豫。”李彤斩钉截铁:“程姐,我们就这么定下来吧!否则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最后演成大悲剧呢。我清楚你跟许哥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我自己也会找到属于我的幸福。这样,两个幸福的结局让我们也没白吃这份苦。许哥会好好待你的。我放心,你也让我放心才对。我们明天就在机场告别,但说好了,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们的软弱一面,一定高高兴兴地告别。”
程墨什么也没说。可她一夜睡不着,总觉得李彤不会真的能忘记她的许哥。反复思考,自己对许哥有感情有爱是真,可达不到李彤对许哥的爱那么深。现在又没有其它选择。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办法:“将来一定打听李彤是否真的谈起恋爱了真的把过去的都放下了。如果是真的,那我跟许哥恢复夫妻生活心里就踏实了。”
机场的送行按照李彤的要求,在机场告别时三人都高高兴兴。把托运行李办完后在进入安检之前,李彤回头给程墨一个拥抱,然后再给许哥一个拥抱。然后她就没回头走向里边。她此时到底有没有泪水流下来,即使李彤曾经回过头,程墨与许哥都看不到了,因为他们俩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
从此,李彤杳无音信。
回到公寓宿舍,程墨把自己昨晚的想法跟许哥说了。就等于是说二人还是遵守前天程墨的方案:两年后她把许哥原璧归赵归还给李彤。二人住在一起,两个卧室,各睡各的房间。到了新的工作地方后,出于不被联调局怀疑,还住在一起,继续租两居室的公寓。许哥说行,什么都听你的。
在等公司给办理H1签证期间,程墨还是去实验室做交接手续和继续干点研究试验。许哥不能去实验室了,他又不想在家闲着,他本来就是一闲不住的勤奋之人,他就想到了去中餐馆找点活干。程墨步行上班,他就开车去转悠,到一些中餐馆去问。当天就找到了一家在招苦力,在厨房切菜切肉。他说他想试试。这样,他就在厨房里切菜切肉,两天下来,胳膊和手腕都酸痛得拿不起刀了。餐馆老板笑他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可他并没就此投降,而是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
一个月后许哥的刀工就是一流水平的了,餐馆老板对他再也不吆三喝四了,而是非常满意。此时程墨的公司把他们的H签证办下来了。公司给了程墨搬家费,怎么搬,就随你便了。二人决定开车过去,那些家具也都是买的二手货,就不带走了。办了一个yard sale,差不多把大众化的东西都卖掉了。二人换着开,一路朝东南而去,一天加半夜就到了。先在旅馆住了下来。这旅馆有两个大床,就各住各的。第二天就找了经纪,租了房子。
程墨原以为许哥会留下来,在新城市找个中餐馆干体力活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可许哥说:“买了家具等一切安顿下来后我去遥远的地方,最好是警察把精力放在抓西班牙裔偷渡犯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警察不会对东方人感兴趣。”程墨问他去哪里,他打开地图指给她说:“迈阿密是一个选择,休斯顿也是个选择。到底去哪,到时候再说。”
程墨买了一部新车,旧车就让许哥开走。几天后一切安排就绪,许哥准备走了。分别前的拥抱,是二人分开睡后四年来第一次肢体接触。二人感概万分,竟然依依不舍,谁都不做第一个松手者。可此时二人眼前晃动着的都是李彤的那双迷人的眼睛在看着他们,二人同时想到该放手了,也就各自松手,然后握手互道珍重。此时双方都感觉到内心里还有着对方的一席之地。此时二人都在回忆着当年在北京谈恋爱到结婚后的时光:有温馨的场面、有冷战的镜头。
话分两头。
许哥开着车一路朝南,边回忆往事边思索下一步怎么走。路上吃喝拉撒都很方便,唯一的是不能洗澡。他不能住旅馆,以防被联调局盯上他的去处。晚上开车累了就在高速路边休息中心停下来,跟那些大卡车司机一样睡在车里。他往车后排座上一躺,弯着腿便可进入梦乡。早上那里有厕所洗手间。洗把脸到下一个路边快餐店去吃早餐。这样,他很快就到达了休斯顿。在休斯顿转悠了两天,他觉得这里不理想,便继续往西南走。到了一个海滨小城,他就开始找生意火爆点的大一点的中餐馆。手中有不少现金,他不着急。这里没有就继续开下去接着找。中餐馆的生意如何,就在午饭或晚饭时看外面停车场的车就清楚了,不需要进去查看。看着差不多行的,就进去吃饭,顺便调查一下。晚上就把车开到城外高速路上找休息中心,继续在车里过夜。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寻找,许哥终于找到了一家生意好地段好的中餐馆。
他吃完了午饭就去问中餐馆老板,是否缺切菜的。老板看了看他,感觉是个正常人,就问他干没干过这活,这可是体力活。许哥点头。然后把他拉到储藏室,询问他的个人情况。他只说:“我身份没了,就算打黑工。你需要提供住宿,工资等看我的工作你凭良心给就是了。”老板说:“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晚上住在餐馆,这里的厕所没浴室,早上你可以到我家的地下室浴室洗澡。另一个选择就是住在我家地下室,跟这两个大厨住在一起,地下室很大,有一个睡房,一个大的乒乓球室。乒乓球室已经把乒乓球桌子折叠起来了,那里的空间可以放好几个床。你可以在那里住。上下班就可以跟他俩一起来。他们有一辆车,我那地下室有两个车库,你的车可以放进去。我的车常年就放在房前边。地下室与一楼的门是锁着的,等于是与上面隔开的。你如果想自己睡在这里,我就给你买个折叠床。”许哥说:“那就跟他俩一起住你家地下室吧,我工作从什么时候开始?”老板说你吃过饭了,那洗洗手就开始了。
许哥的刀工那是没的说,一个月的锻炼练就的功夫派上了用场。老板当天就高兴地喜欢上了他。因为他不耍滑,特勤奋还很有眼力,主动找活干。这就把老板给解放出来了,以前老板也在厨房里忙乎。与过去的一个月一样,许哥留意着大厨们炒菜的技巧。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何况高智商勤奋的许哥了。过了两个多月,许哥已经习惯了餐馆的体力生活。离感恩节近了,他就跟老板提出他需要休假几天,回去看望亲戚。老板当然只能答应了下来。许哥请了一周的假,开车在路上来回要三天三夜。还有三天半可以跟程墨聊天了解情况或者需要帮她忙干点家里的活。
到家时半夜已过,许哥连续开了二十个小时到家了。程墨睡得正酣,门铃想了,程墨当即知道是许哥回来了,因为“按门铃连续四次”是他们定下的暗号。程墨穿着睡衣赶紧出去开门。见到疲惫不堪的许哥,她有点心疼,可又不能太过于热情,就立刻给他从冰箱里拿吃的。许哥说就是累,一路上吃了不少东西。老板娘给他车里放了好多水果,吃的喝的。他基本上没动,都是在路上快餐店吃的美国饭。
许哥第一件事需要知道的是程墨的工作怎么样。程墨说非常满意,老板也对她满意。然后就提到了李彤到底怎么样了。程墨说没敢打听,刚两个多月。凭李彤的工作热情和能力,工作方面不应该有问题。个人的事,两个月时间太短了。也就没敢花功夫打听。以后再说了。程墨让许哥洗澡然后好好休息。
这样分居的日子,李彤、程墨、许哥三人在三个地方,各自在各自的岗位上算是干得热火朝天也不为过。圣诞节许哥又提出请假一周,老板唉声叹气,上次许哥不在,把老板累得苦不堪言。但他没办法阻止许哥去度假,毕竟他也太累了。许哥常常要干大厨掌勺的活,因为大厨们也有休假或病了的时候。他的手艺越来越熟练,水平比那两个大厨不在话下。从此,老板就给他发大厨的工钱。
到了许哥来到此餐馆一年零两个月的时候,餐馆老板病了,直到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去了医院,医生诊断他得的是胰腺癌,根据医生的判断,离死亡还有一个月左右。老板娘光顾哭是不行的,丈夫知道后也泪水涟涟,但毕竟得交代后事。老板让老婆把许哥喊去医院,他亲自跟许哥一个人谈这餐馆的后事安排。他认为这餐馆如果还想办下去,唯一有能力接手的就是许哥。他想知道许哥的打算。老板有一个女儿在读初中,家里的钱够娘俩花一辈子的了。如果许哥想接手,他决定把这餐馆贱卖给他。
许哥跟他讲:“我有老婆,还是博士呢。其实我也是博士候选人,要等半年后说不定就能拿到博士学位。但以后到底干什么,我还没决定。这餐馆完全可以由老板娘当家,再招一位厨师就好。”老板吃惊地把眼睛睁大,跟他说:“原来哥们你还是博士呢!还有个博士老婆!天哪,我把你当成偷渡犯对待了。实在对不起啊。那就对许哥你更放心了,你不会欺负我老婆孩子,这餐馆就半卖半送给你了。我不忍心让我老婆也跟我一样活活操劳而死,不能让她接手餐馆。办完手续后你就和原来一样把外面的活继续由我老婆打理,你就别亲自掌勺了。只操心就可以了。你看怎么样?”
许哥清楚,这餐馆的收入远比当教授强多了,而且自己当老板,实在是最好的选择。可现在自己不能公开出面买,需要等半年。他就跟老板说:“我需要跟老板娘咱们三人一起商量这事。名义上还是不转手,收入的大头还是归老板娘。半年后,如果老板娘还想卖给我,我也会按照市价给她钱,你看怎样?”
老板非常非常感激许哥对老板娘和孩子的照顾,毕竟对许哥的人品放心,是他最高兴的事。然而,他清楚,漂亮的老婆才三十五岁,不可能守寡一辈子。如果有许哥这样的人可嫁,那他就对女儿放心了。可人家许哥有老婆还是博士,那看管女儿的事交给他也放心。他就把对女儿不放心的事跟许哥讲了。许哥说这社会绝不会有事的。这不需要担心。然而,老板不这么想。他说:“不论以后我老婆嫁给谁,你都需要监督一下,这是我想把餐馆卖给你的原因。越是有这个餐馆,想着我老婆的人越多。没这餐馆了,想跟她结婚的就不是看上了这生意,也就不会有灾难等着她和我女儿。”许哥点头认同了老板的想法。这样,老板就决定把餐馆低价卖给许哥,对外不讲多少钱卖的。老板娘对丈夫得癌症非常痛苦,认为是累的,也就认同把它卖给许哥,她以后就可以不操心了。反正钱太多了也没啥用,买不来健康。
三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价格和半年后办理交接手续的事。老板写下了遗嘱,老板娘找到律师给公证了下来。
又过了几个月,也就是离打官司的时刻还有一个月,许哥开着拍照早过期了的车回去见程墨,开始准备打官司的事。他询问了程墨是否身边有合适的男同事,或者说是否遇到了追求她的男人。程墨脸色通红,然后笑着说:“你是否知道李彤的情况了?”许哥说他在中餐馆天天忙得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可能知道外面的事。
“你要是胆敢在不知道李彤是否有了男朋友之前就背叛她而在外面找了女朋友,我就杀了你然后我自杀。不信你就试试看!”程墨一本正经地警告许哥。
许哥从此再也不跟程墨提男女的话题了,只能等李彤的消息然后再谈这事。
官司按照律师的判断,很容易就打赢了,因为校方的律师似乎不想帮校方辩护一样,也许辩护也没用,毕竟校方早就做好了赔偿许哥的准备了。这事校领导们内部也是争论不休,有人提出先跟许哥联系,主动赔偿他;有的认为许哥不会打官司了,说不定这博士学位他不要了。他老婆是否跟他离婚而他早就回中国了,也无从得知。校方没人关心这事。就是许哥的系主任问及校方,校方才开会研究了一下而导致两种意见。最后校长选择不主动赔偿。明摆着主动赔偿对校长不利,说不定会被校董事会认为多此一举。反正校董事会两年前就答应到时如果许哥告状就赔偿他损失。
这样,许哥得到了“平反昭雪”,学校撤销对他的开除处分,让他准备答辩。根据法院的判决,赔偿除了给许哥的律师律师费外,许哥得到了两年在公司工作的最高工资和30万美元的精神损失费。加在一起,他得了税前50多万美元的赔偿。然后就是他的答辩,从系主任到下面的教授们都同情许哥的遭遇。他准备了一个星期把原来的论文复习一下,答辩就顺利通过了。
这里还发生了一个插曲:
大学学生们办了一个校报,编辑、撰稿人都是在校学生,报纸是校方出资,每两周一期,各大楼里进门的地方都有,免费拿。美国的媒体基本上都是报道负面新闻的,就算是免费的校报,你要是常常发吹捧校领导的正能量新闻,白送也没人看。可负面新闻不好找,突然间听说一博士被同学加朋友诬陷为间谍在答辩前遭受校方开除学籍两年,现在官司打赢了,学校赔款。这位中国学生答辩过关了,拿到了博士学位。这校报是晚上印刷完毕靠志愿者送到各教学楼进门后的铁篮子里,第二天学生们下课后离开大楼前拿一张看看。里边有不少广告,比如卖二手车二手家具二手教科书的,还有找男女朋友的。
话说当天晚上送报纸的刚完活,一位老中留学生晚上回家前拿了一份刚放上去的校报,第一页黑体字标有重大新闻,就是介绍“中国学生栽赃中国学生是间谍”官司校方输了的那点事。该老中是爱国青年,他一目十行发现里边俩人都是中国大陆人的拼写方式,这新闻对中国人的形象有损失,他当即把所有的报纸都抱起,放到车里后感觉不过瘾,在车里找到一个大袋子,他就到各大楼里去装校报。一袋子一袋子地倒入车后备箱,全校二十多个大的教学楼里的两千份报纸,他装走了绝大部分。当他在一大楼里正在装入袋子时被一白人女学生看到了,四目相对,立刻都清楚了。他当即逃跑了。然后开车走了。女孩当即找电话报警。校警几分钟就到了,可找不到偷报纸的去了哪里的线索,因为他的车就停在路边,女孩没到外面看车往哪里走了。但她看清楚了那盗报纸的盗贼是中国学生模样。
学校里有几百东方人学生,大约一半是中国人。警察就让这女学生在校园里转悠把那个校报盗贼找出来。她看了一阵子就说:“中国人长得都一个样,我无法辨认。”警察听到后笑了,因为这警察有过类似经历。一个中国女留学生刚到学校,就在住处门口被一位黑人从手中夺走了一个沃克曼。她听从朋友建议报警了。警察就把她公寓附近的被抓捕过放出来的盗窃抢劫犯照片都拿出来让她辨识,三个男人都是黑人兄弟。她看了一会儿,告诉警察:“黑人长得都一个样,无法辨识。”这警察就把这三人的照片拿给其他警察看,说中国女孩无法辨识这三人,她说这仨长得一个样。令大家捧腹大笑,因为这里边有一位公认的美男子,一位丑八怪。就好比有人说范冰冰与凤姐长得一个样,无法辨别。脸盲到这等程度,令人不笑都不行。该警察得出结论:人,不论种族,都是识别外族人的脸盲。
这偷校报的故事传到了校长耳里,校长当即告诉校警:别折腾这事了。现在这点事还没上大报电视什么的,千万别折腾了。报纸丢了就丢了。这消息就只在校园一段时间里成为笑谈。有中国人猜测偷校报的可能是共产党员,也可能是金波或许哥的朋友。到底是谁干的,无从得知。
程墨跟许哥说:“你答辩通过了,接下来面对的便是该不该、如何让李彤知道这事。如果李彤还没有男朋友,那当然要尽快告诉她这好消息,咱俩当即办理离婚手续;如果李彤已经有了男朋友,打搅她时的说法就不一样。搞清楚这事还不能直接打电话问李彤。要不现在咱俩一起去加州,三人在一起面谈,什么都迎刃而解了。”
可许哥的中餐馆由于老板去世后都是他在管理,他现在实在不能不回去了。二人便决定由程墨一人先去加州查看。
程墨就飞去了圣地亚哥。她清楚李彤的公司名字,便住在公司不远处的旅馆里。第一步是先搞清楚李彤的住处和身边的情况。这公司里没有自己的同学同事,几天下来也没收获。程墨最后不得不选择当面见李彤,问问她到底是否还是单身。
李彤一直在思考爱情这件事。她刚到加州那阵子她没说上话的人,性格外向的她就受不了,便跟她大学时的一位老师联系上了。这老师姓杨。李彤就给老杨打过不少电话以解心头之闷。老杨也不想知道他们的烂事,只是她问及有关理论问题,作为老师,他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李彤有写日记的习惯,是从初中开始的。根据当时李彤的日记,有这么一段:“杨老师,你真的相信爱情是指只能爱一个人吗?”
“我没经验,既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怎么,你出什么事了?为何长途电话探讨起哲学命题来了?”
“杨老师,爱情是只爱一个人的说法,是文人们为一夫一妻制编造的谎言。”
“李彤,你有这体会?”
“当然。在我跟许哥最亲密的时刻,我的前男友金波照样在我的心中占据着专门属于他的空间。这个爱所占的空间很小很小,但一旦有机会照样可以死灰复燃或者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可能。我问你,现在你的心中还保留着金波的那曾经的爱?”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心中的确还保留着金波的爱,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如果有一位爱情老师说爱与恨可以互相抵消,那就等于一数学老师在课堂上给学生说见了正的符号和负的符号就把负的符号全部消掉,那他就不是数学老师,而是体育老师。正负符号不是随便可以消除的。同理,爱与恨也不是可以随便互相抵消的。我是绝对不信许哥心中一丁点儿都没有了对程墨的爱。我更相信的是:即使在许哥最爱我的时候,他内心照样保留着一点点爱的空间属于程墨。这空间的相互关系有此消彼长的变化,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到对一人是百分之百而对曾经爱过的另一人是百分之零地步。那些离婚时恨对方恨得咬牙切齿的夫妻,照样有后来复婚的。且不谈复婚后会不会又后悔,单说离婚后又复婚这本身就表明对对方的恨不论多么深切,都无法把心中对对方曾经的爱彻底消除。”
“李彤,一转眼你成了爱情理论家了,令我刮目相看了。我认同你的理论,而且感到很新颖。那你认为现在许哥和程墨如果恢复夫妻关系,他们也会幸福?”
“当然!这是我想成全他们俩的理由。我早就感觉到程墨对许哥还有着很深的爱。这才是她当初没下车办理离婚的真正原因。只是她不能从我手中去夺,因为她清楚我是多么爱着许哥。”
“古人倒是有这么一说:‘剪不断理还乱’就是爱不能靠恨这把刀而剪断。那你现在还依然如此深爱着许哥,对吧?”
“我想如果按百分之来测量一下,当时我心中对许哥的爱所占据的空间是99%,现在绝对没有那么高了。”
“你等等。你在最爱他的时刻有99%,那是否说当时还有1%由金波占据着?”
“是的。就是今天,想起他来就恨得牙痒痒,可照样在我心中留有那么一点点空间是属于他的。”
“那你和金波还能死灰复燃吗?”
“不可能了。我的看法是:人生的路走过去就走过去了,千万别走回头路。这是我的观点,但不要求别人也这么做。这也是从我离开许哥时决定把许哥还给程墨那一刻就决定了我不走回头路了。不论以后的路多么艰难,也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可问题是如果程墨还在把许哥留着将来还给你呢?你就不接受了?”
“是的。我只能祝福他俩。我怎么能让他俩住在一起两年当假夫妻,然后程墨走开?时间和空间,都对爱产生消磨效应,同时也对恨产生消磨效应。其结果便是:程墨与许哥的爱由于住在一起而逐步恢复,即使到不了当年谈恋爱时的程度,也比跟我离开前在心中所占的百分比高得多。而我与许哥的爱,也会由于时间的推移和空间的遥不可及而变得更理性或者说更实际,用百分之衡量就是数字越来越小。”
“你这理论可能有问题,还需要验证才能知道其对错。”
好在老杨的杂事太多,也对他们四人的关系不怎么研究了。时间真快,一转眼儿就是十年。
(29)十年啊,十年!
作为聊友,十年后老杨跟我谈起了李彤、许哥、程墨之间的爱恨情愁。
当程墨到了圣地亚哥去见李彤时,李彤当即把一直追她的来自北京的帅哥喊到身边,介绍给程墨说这是她的男朋友。在介绍给程墨之前,李彤对他一直是犹犹豫豫,接受也难,放弃也难。大家都认同他们俩是帅哥美女天生一对。然而,他俩从没同居过。李彤心里还是过不了许哥那一关,虽然她在理论上跟老杨掰扯了不少。她也就一直在挣扎着。李彤需要跟程墨谈论非常私人的法律话题,也就告诉这位帅哥让他离开,一天内别打搅她跟老同学的会面。
当程墨给李彤介绍完了赢了官司的好消息后,李彤和程墨二人并没像过去那样激动得痛哭,也没拥抱表示祝贺,因为二人刚见面时相拥而泣把这好消息提前消化掉了,看程墨的表情李彤就知道程墨到这里找她就是通报好消息。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李彤说:“真为许哥赢了而高兴,他得到了他两年前就应该得到的博士学位。两年,这两年你们俩是怎么度过的?一定担心官司赢不了吧?”
程墨开始流泪。她不知道是否该告诉李彤其实许哥与她一直分居两地,现在经营着一家中餐馆。许哥告诉程墨别让李彤知道这事儿,别让李彤为他难过。程墨不能背叛来时对许哥的承诺,也就不再提许哥的话题了。
李彤又不好意思跟程墨过多打听许哥的事儿,可心里又想多知道些详细的内容。尤其是二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幸福吗?可她不能问。程墨看到李彤有了帅哥男朋友,也不好意思跟她谈更多许哥的话题。就这样,李彤带程墨用了一天时间浏览了圣地亚哥城市。互相呵护着对方的伤疤,不敢揭。到程墨临走时李彤也不清楚他们二人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程墨也不知道李彤跟新男友的爱何时会结成正果。她倒是问了李彤何时结婚,李彤说她不着急。就搪塞过去了。
许哥可以跟程墨打电话了。程墨回去后就把所见所闻电话里告诉了许哥,没有添加内容,也没有隐藏什么。许哥听后久久不语。几个小时后他打回电话问程墨:“你肯定李彤的男朋友不是演戏给你看?”程墨说她的确怀疑过,可一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彤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找到了一个帅哥帮她演戏?李彤又不知道程墨会去找她。在本公司里的同事,能招来演戏?这危险太大了,程墨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许哥又陷入了沉思。
许哥不能打电话给有了新男友的李彤,可程墨可以打。许哥忙于买餐馆的交接手续,然后他就百分之百用心经营起了他的餐馆。一旦在晚上闲下来,他就给程墨打电话聊天。他俩发现,李彤与他们的心理距离越来越远了。李彤很少跟程墨谈论新男友,从不夸他也不抱怨。许哥认为李彤这么做是为了让二人忘记李彤在二人心中的位置。这样,时间一久,程墨与李彤的电话联系也就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在往前走。
许哥当上了自己餐馆的主人后,根本不敢离开去找程墨了。节假日程墨就飞过去。这也是许哥的意思。餐馆的老板去世后,老板娘单身,她对许哥的崇拜与尊敬令任何人都以为她在追许哥。而许哥尽最大努力躲。把餐馆买下来后,他就跟老板娘谈是否她彻底退休,餐馆的收益许哥会给她分红。当然,老板娘没理由收人家的钱,自己的钱这辈子够花了,也就清楚许哥不会跟老婆离婚而娶她。许哥知道,只要老婆来一趟,就表明他不是单身。否则说什么都让人觉得他是在搪塞。
程墨与许哥在旅馆里梅开二度。从此二人开始讨论以后这餐馆的前途。程墨原以为二人的婚姻恢复后许哥会回到自己身边,找专业工作而放弃餐馆。哪想到许哥斩钉截铁地说他不会放弃这餐馆,否则对不起把餐馆贱卖给他的英年早逝的恩人。至于博士开餐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程墨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满意,已经升为项目经理了,算是个小组长。她也不想放弃这份工作而转到许哥的餐馆当老板娘。倒是二人同意生个孩子。这样,程墨一有时间就飞往许哥那里,许哥干脆在餐馆附近买下了一套房子,那里的房子便宜得很。
程墨怀孕后就打电话告诉李彤这消息。可电话打不通。程墨感觉到不妙,最大的可能是李彤换了工作,就不想给程墨新的电话号码。程墨能猜到:显然李彤确定程墨与许哥的夫妻关系已正常化,她汲取读博时四人住在一起的教训,便决定自己与程墨许哥二人彻底切割,让自己在许哥心中占据的空间越小,他把爱的空间让给程姐就越多。这对自己彻底走出来也有帮助。
程墨也认同了李彤的做法,至少在目前还不知道李彤是否已经走了出来而跟那美男子结婚了的时刻自己不应该再去打搅她的感情世界,也就不再追踪李彤的去处与新电话号码了。
考虑到夫妻两地分居离得太远,许哥与程墨商量既然怀孕了,那要么把餐馆放弃到程墨工作的城市再从头来,买不到合适的餐馆就找地方建一个;要么程墨在许哥的餐馆近一点的城市找工作。程墨反复比较,觉得最好是自己先试试看,找找新工作。找不到,许哥就搬过去。程墨在离许哥所在的附近城市找了半年之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许哥便决定把餐馆卖给自己的助手大厨,自己搬到程墨那里去。
新的餐馆找合适的地方非常不容易,最后是在两个小时车程的另一城市买到了一个墨西哥人的餐馆,价钱合适,许哥就着手重新组装房子。这新餐馆开业后生意越来越火爆,他的餐馆装修档次高,尤其是厕所大而整洁,给顾客的感觉就是卫生条件好。食客基本上以老美为主,价钱也比其它中餐馆高些。最后他又把旁边在出售的一杂货店房间买了下来,把墙打开一半,餐馆规模就扩大了很多。许哥早就算得上是财源滚滚了。
程墨花了点精力找到了李彤的新工作公司,公司很快就把电话转到了李彤的办公室。“李彤吗?”
“程姐!”
“李彤你太厉害了!我说出三个字你就听出来了是我。”
“也不算厉害。我搞错了四次了。就对了这一次。”
程墨一听原来李彤一直在等着自己的电话,也不知道她多少次拿起电话想给我打最终放下了,就跟自己一样总是在拨号期间停了下来。
“程姐,你还好吗?”
李彤听到的是程姐的低吟声,似乎她在哭泣。“程姐,出了什么事?我马上飞过去看你,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
对方没有声音,直到电话出了忙音。这可吓坏了李彤。她当即布置手下人办理她的机票,她需要以最快速度去见程姐。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稳重的程姐不会是这样的。
李彤赶到了程墨的公司,程墨不在。一打听得知程墨的丈夫癌症去世了,李彤差点也跟电话里的程墨一样支持不住。可她清楚必须尽快到程姐家,便问公司里的人程墨家的地址,她乘出租赶紧过去。那人当即说他开车把李彤送过去。在路上,李彤问程墨的丈夫要在哪一天举行葬礼,他说这事已经过去一周了。只是程经理受的打击太大,变成了另一个人。李彤一听连见最后一面许哥为他送行都不可能了,脑子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这一段李彤的日记里记载的内容我可以还原出李彤与程墨两人抱头痛哭后的部分对话。
“李彤,跟我到地下室,许哥给你的东西你得弄走。”
“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钱。现金。”
“两大箱子现金?”
“许哥就是为这活活累死的。他临走前跟我交代咱俩一人一份。可我恨死了这些钱,我看到这箱子就恨得牙根痛。你把这两箱子都弄走,我眼不见心不烦。”
“程姐,我不需要钱。经过你们俩的栽培鼓励,我把一切都放在了事业上,我已经是大公司的总监。今年底升为资深总监。我还要钱干什么?留给儿子吧。”
“李彤,你知道这是许哥的遗嘱,我不能越殂代疱了,因为没法跟他商量了。”
“程姐,我们去墓地,我要抱怨他一次!我从没抱怨过他,这次我要抱怨一次!他不应该用身体的代价换回我们俩的痛不欲生。”
“李彤,我不让你去。你现在还单身,他要是知道了那他就会再死去一回。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受不了。”
接下来的应该是李彤的哭声。我那时清楚她们俩的心如刀割。一年过后,李彤告诉程墨她的儿子预产期还有两周。程墨当即买机票,提前去等李彤儿子的降临,她有机会好好照顾一下李彤。
李彤的丈夫在跟李彤结婚前追了她半年多,她一直没答应。这有另一因素:这洋帅弟比李彤小六岁,李彤觉得他是一时心血来潮。许哥走后,李彤内心里似乎把很多往事清理干净了一般,心中的爱情空间清空了,洋帅弟就得逞了。在答应他之前,李彤跟他一起去了他老家见了他父母。他妈妈早就听儿子讲他在追一个女神。见面一看,这成熟的举止、漂亮的感官、高雅的气质令她喜欢得难以言表,当即拉着李彤的手说:杰克说你担心他年龄小,我比他爸大七岁呢!我现在退休在家,他还在上班。年龄大几岁不是个事。李彤一看这还有传统,也就接受了这份爱。很快二人结婚了。程墨是伴娘呢。
然而,当我把这段写出来的时候,我的眼前也有点模糊,虽然心里没有隐隐作痛的感觉,可想到李彤那十年就觉得太不容易了。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李彤是在29岁时与许哥分手,39岁时与洋帅弟结婚。十年啊,十年!何况这年龄段的十年还是忘不掉心中爱人、度日如年的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当时许哥是不是体会到了?
在那十年里,李彤一直反思得出的结论是:许哥为何迟迟不答辩?唯一的解释是他在设法保护李彤和程墨,主要是李彤。如果金波找不到工作,那他第一个想同归于尽的不是许哥,而是他得不到的李彤要给他垫背,顺手把程墨也捎上倒有可能。所以许哥想,如果金波要报复,那就报复许哥,四人总体损失代价最小,因为这不需要金波付出生命代价。根据许哥的猜测,金波给许哥栽赃也是对金波本人代价最小的报复。这样,被害的是许哥,疼在心里的是李彤与程墨,金波毫发无损。许哥便给金波留下了这个缺口让他放过李彤与程墨。许哥一直在等的是金波顺利答辩并找到工作,而自己迟迟不答辩不找工作。许哥清楚,栽赃陷害毁不掉许哥,他相信美国的司法公正,给他平反昭雪是迟早的事。
李彤进一步反思: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听了金波讲的大队党支部书记与大队会计互换老婆的往事捅破窗户纸后当即有样学样,就不会给许哥带来如此厄运。
这些道理程墨是明白的,她也同样反思这些事。许哥为了保护俩女人挺身而出,非但如此,他还不让李彤与程墨激化与金波的矛盾,不让她们谈论金波。其实他更清楚金波是什么人。许哥的这些保护措施,她俩事后再想起更加佩服许哥的为人。
我跟老杨的认识是一个偶然,属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可很快就成了聊友。那年夏天,老杨安排几家人去海滨度假,我答应了算其中一家。因为都是他的朋友,我就没参与操办,我知道不论多少家我只认识他一人。到了海滨经过介绍才认识了李彤与程墨。由于老杨开了个玩笑,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时说这是社会学家。我也没在意,没必要纠正哥们的玩笑。我看到程墨天天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还以为是程墨的孩子呢。后来得知那婴儿是李彤的宝宝。
一天吃完早饭,大家都去海边走路去了,我刚从海边回来就决定在家休息。李彤也不走,我就问她为何不去走路,她说她孩子在睡觉,不能家里没人。我说我帮你看着,你就放心去吧,告诉我都干些什么。她说什么都不用干,孩子在睡觉,会睡两个小时以上。我说那你就放心去追他们去海边。她说那好,谢谢啊。
不到一个小时李彤回来了,我说我猜测你往东走,他们往西走,你没碰到他们。她点头。然后她就站着依在院子阳台的栏杆上跟我聊天。我坐在铁椅子上回答她的问题。她说:“你作为社会学家,我有很好的故事可以讲给你,你可以发表社会学论文。”我说那太好了,发表不发表都无所谓,我喜欢听真实故事。她说最好发表,因为这些真实的故事可以给年轻人带来启发与思考,唯一的条件是别用真实姓名。我有写日记的习惯,我可以把那一段时间的日记本寄给你。”我说那太好了。我看后给你寄回。你现在简单讲讲精彩的部分,然后再看日记就容易把故事轮廓搞清楚了。
她讲了一个小时的经历,从换床开始到与洋帅弟结婚生了孩子。我听得心惊胆战。最后问了她一些问题。比如:“在那单身的十年里,你真的在等许哥?还是身边没碰到有跟许哥一样的人?”
“我不可能等许哥,因为那对程姐不公平。至于是否有必要找许哥那样的人,我一直定不下来。总起来讲,还是从心里走不出来就没有继续下一个恋情的热情。”
“你认为杰克是跟许哥一样的人吗?如果遇到以前的境地,他也会挺身而出救你吗?”
“我想他是介于许哥与金波之间的人。没许哥遇事先为对方着想的高尚品格,但也不是金波那样只顾个人眼前利益丝毫没有换位思考为对方着想的习惯。再说了,我已经超过了挑战人性的年龄了。到我这一步,不存在当年担心找不到工作、拿不到绿卡,也不存在没钱花,不需要担心男人的人性是否经得起考验了。”
“那我的问题就来了。如果当初你不认识程墨或许哥,或者你们没住在一个公寓里,那你是否会跟金波结婚?结婚后是否会离婚?”
“我首先告诉你这社会学家一个事实:我一生中最不遗憾的事就是我毅然决然跟程姐换床。如果没有那个经历,我这一生真的白来了。我经历了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恨情愁,让我了解了人性与社会。如果没有许哥四年的循循善诱让我树立起极强的事业心,我就会浑浑噩噩度过吃喝玩乐的一生,绝不会有今天的我。然而,如果像你说的我没跟程姐换床的经历,那我敢肯定会跟金波结婚。那吵架肯定不会避免,但日子还是过得去的。绝大多数人维持的婚姻就是这样子的。”
“那我需要问一句题外话。你在大公司里步步高升,有没有什么从许哥程墨那里学到的往上爬的战略战术比如三十六计什么的?”
“哪里啊?我跟你讲,我的升职是上面拽下面推,而我自己不想往上爬。到经理那一步我就想停下来。可上面总认为把权力与职责交给我放心,下面的对他人上去提心吊胆。这样,上面的拽我下面的给我打气。我的经历依然是善有善报,当然不是指爱情的结晶。”
“我下一个问题是:如果你跟金波结婚后也有机会当上大公司总监,你今天还会跟金波在一起吗?”
“那当然更没问题了。金波这人只看眼前利益,他并不是大男子主义者。他看到程墨比我有前途,他就急于想跟程墨结婚。如果我跟金波结婚后,今天我还是我现在的工作,那金波就会更对我体贴了,打架都难更不会离婚。但无论何时我发生了意外,比如车祸瘫痪在床,那他就经不起爱情与人性的考验。事实上,很多人是经不起人性的考验的,可能包括杰克。只是我们年轻人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有恐惧感,也就不得不考虑人品。”
“你刚才说了你一生最不后悔的一点。那到目前为止你一生最后悔的是什么呢?”
“最后悔的是:我在知道了很快就不得不离开许哥时竟然没敢怀上他的孩子。如果在我那十年独身时期有许哥的孩子,那我就与孩子相依为命了。你看程墨的儿子,简直就是许哥的翻版,我说的不是长相,而是人品。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找一个只看个人眼前利益的人结婚生子,影响的是后代。好在杰克不是金波那样的人。这是我想起来就后怕的事。如果我没碰上程墨许哥二人,那我就得跟金波结婚生子,如果后代也跟金波一样,那就糟了。”
“金波走后直到现在,他都没跟程墨和你联系过?他知道许哥官司赢了吗?”
“金波没脸跟我们联系吧?这事你得问程墨,因为金波清楚程墨不会羞辱他,而在他眼里的我是会当面羞辱他的,虽然现在我成熟了许多,我不会羞辱他。所以,如果他想打听许哥的案子,他有可能跟程墨联系,假装道歉便可达到他的目的。”
“那不必了。我判断如果金波找过程墨,她会告诉你的。”
“有可能,但也不一定。程墨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尽量避免伤人,三思而后行。担心我生气,她就不会主动讲给我,除非我问她。这事我没问过她,因为我认为不可能的事。”
听到说话声由远而近,抬头一看大部队回来了。我想知道的也差不多都清楚了,大家便进屋喝水吃东西。我趁机把程墨喊到外面,提出跟她聊天。她说:“你这社会学家总是找机会探索人生啊社会啊,对吧?”
“太对了!程墨我想问你的经历,你作为第一代移民,据说你现在是资深经理,业务上的事工作上的事我不感兴趣,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爱恨情愁之类的经历。这是我需要的研究材料。”
“这得让我跟李彤商量一下,因为我的爱恨情愁几乎都与她交叉。她如果愿意告诉你,我没意见。而且她有写日记的习惯,而我没有。很多往事的细节她能提供的比我能提供的多,虽然我记忆力不差。等会儿我去问问她。”
“我跟她谈过了。她认为这些故事知道的人越多越有社会正面价值。可惜我不是记者,否则就上电视访谈节目了。”
“难怪李彤没去海边,是跟你谈来着。”
“不是的。她去了海边,我在家看家来着。她的方向跟你们走反了,所以,一个小时后她又回来了。跟我谈了一个小时,大概内容我都清楚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说。”
“有一个心理学理论也可以说是哲学理论,这个理论刚好是位女性提出来的。这个理论是说,俩人曾经深爱过对方,后来由于产生了仇恨而分手。分手后不论内心是多么恨对方,哪怕到了恨不得活扒对方的皮地步,其内心里的仇恨依然不能把曾经的爱全部消除,在其内心世界里依然保持着曾经的爱,哪怕留着对方爱的空间只有一点点,但这空间绝对不是零。你的经历能否推翻这个理论?也就是说,在你恨金波把许哥的学位与工作都毁掉的那段时间里和在金波走后,你是否在内心深处通过恨把曾经对金波的爱彻底消除掉了?或者说在后来的某时刻你无意中会因为想起金波的面容或者想起与他缠绵时的记忆而有过激动我说的是那种两性之间才具有的激动?”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需要告诉我,这理论是否出自李彤之口?”
看着她犀利的眼神,我镇定到无以复加地步以防她看出我在想什么。当即问她:“你怎么想到李彤那里去了?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需要你告诉我:对于许哥,当年你和李彤互相有嫉妒吗?哪怕是一点点嫉妒也算。”
“你不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也知道我的答案了。咱俩内心都一清二楚了。为了节省时间,你就问下一个问题吧。”
“那好。我继续问下一个问题。如果金波有一天突然到你家跟你道歉,此时假如他还是单身,你会原谅他并跟他结婚吗?”
“前天晚上确切说是昨天凌晨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和儿子起来后就听到间断性四声门铃,知道这个暗号的只有当年我们四人。儿子以为是他邻居男孩找他玩就跑去开门。门打开后就听到“你爸爸在家吗?”我一听就知道那是金波的声音,如果是女声那就是李彤。儿子见到找爸爸的,当即喊:‘妈妈,爸爸的老同事。’我立刻大声喊:别进屋!然后我把睡衣换成正式服装出来了。但见金波见到我便想进来,他一脚在外一脚踏入门槛时听到我当即再次命令他别进来。然后,我就让他坐我的车,让我儿子把门关好在家等我。金波说他开车,我没理他。我开车拉着他往市外走,他四处张望着,显然不知就里。直到车子到了郊外的一片树林,我把车停在路边。我下车后让他也下车,他下车后依然四处张望着。其实这不是树林,就是路边有不多的灌木和零星的橡树。一个小路走过去,里边就是墓地。我把他引到许哥的墓前,他看着墓碑上许哥的名字,当即双腿下跪,两行泪水涌出来,大喊‘我错了,铁哥们!我对不起你!’这时,我醒了。我不知道如果我没醒来,后来会发生什么。”
“你和李彤认为许哥是劳累过度而得癌?”
“一开始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我俩回国去看了他母亲。因为他从不跟我们提他父亲,每次提到家乡话题,他都讲他妈妈和他妹妹的事。我们去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许哥留下的钱,物归原主。我们才知道他父亲也是肝癌去世的。我们回来后就问了一位医学博士朋友,他说癌症的确有遗传因素。这使我俩多少对许哥的去世有点释然。即使没发生金波栽赃他不当餐馆老板,也未必能战胜遗传基因的作恶。”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还会选择答应与李彤换床吗?毕竟这事给你们四人带来的伤害与泪水多于幸福与欢笑。”
“不能那么说。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有喜乐悲哀。否则就跟植物一样。何况人生不能假设。我、李彤、许哥三人无所谓后悔与否。金波所为有其性格原因,可人不能都一样啊。善良的人跟不善良的人在一起生活,受伤害的肯定是善良的人,最后不善良的也是遍体鳞伤。不善良的人跟不善良的人在一起掐个你死我活也不干扰善良的人有多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本来说起来很简单的事,可认识一个人或者自己认识自己属于哪类人,都是非常困难的。很多人都在逆境中与不合自己的类别中成长着,等到一切都明白了时,早已物是人非,或人是物非,总之回不去了。有的人死前都稀里糊涂。也许这类一辈子活不明白的人更幸福,至少内心里没有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经历。李彤流过多少泪?我清楚。许哥有时夜里梦中抽泣。此时我能听到我自己的心滴血的声音,这声音我相信近在身边的许哥即使在梦里也能听到,远在国边另一头的李彤也能遥感到。这就是人生。”
我看到此时程墨的眼睛泛红,抬头一看,窗户玻璃里边的李彤在揉眼睛。隔着玻璃她也能听到程墨的话语?不,她感受到的那是程墨心的诉说。不论她是隔着玻璃还是横穿一个美国,她都能感受到。
晚饭后李彤程墨二人找我,说跟我算账。我哈哈一笑。她俩说:“你是什么社会学家啊?我们俩以为你在出国前是社科院的研究生呢,现在才知道你现在在医学院从事医学研究!我们白浪费眼泪跟你回忆往事了。你说你怎么赔偿我们吧,明天早餐你还得给我们炸油条!”
“那是我说的吗?那是老杨跟你们说的。再说了,我是业余社会学家,业余的不行吗?你们的经历太精彩了,说不定我能写成文学作品呢。”
“精彩?差远了。如果你想知道精彩的,我告诉你一对儿,人家那才叫没枉来一世呢!”
“谁?老杨认识他们吗?”
“他不应该认识。要不你去问问老杨,他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黄丽丽的或叫佟云的。”
(30)纳迪丝入伙,佟云的公司如虎添翼
佟云走后,系里与佟云曾经有关的人物表演得比较隐晦,除了当事人外他人几乎一无所知。同时,另一场景的剧目也在上演着。佟云先在新的大学教职位置上奋斗了两年多,当他看到纳迪丝的成果井喷式大放异彩,他感觉到继续搞下去只能是甘拜下风。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闹得丽丽也睡不着。丽丽清楚佟云的压力太大了,便提醒他:“记得当时你在监狱里跟我说,如果A方案不顺利你有B方案。你还记得此事吗?”
“记得啊。我就是在想这事呢。你知道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旦放弃了大学教授职位,就再也难回来了。公司能否成功?失败了的后路在哪里?这是我必须想好的。”
“我记得当年韩信用兵就专门找断绝后路的战场,那成语叫什么来着?”
“背水一战。老婆你还真行!在我犹豫不决时告诉我做事就要破釜沉舟,想那么多什么都干不成。就按你说的办!纵使一败涂地,我们不还有祖国呢吗?我们回国教书去。”
“你想得美!回国咱就是去倒小买卖,我也不让你到大学教书,你想身边美女如云?做梦吧。我告诉你,我们成立公司,你是CEO,总裁。可我不当副总裁,而是当账房先生。”
“那个地位不低,叫CFO。 是CFO,不是咱儿子天天看的小人书UFO。你明天跟儿子说说看,你说你是CFO,他一定说你是UFO。天外来客啊,还是个不明飞行物。”
“甭跟我讲这个。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不能有一分私房钱。我管账不是怕你花钱,而是别想用钱收买女人。你开公司我同意,唯独一条你必须遵守:别想着寻花问柳。一旦让我发现,我一定跟你来个鱼死网破,我宁肯倾家荡产。不信你就试试。我这次是铁了心了。”
“打从我们结婚后我不是一直对你忠诚吗?你怎么了?看电视看的?别疑神疑鬼的。放心好了。我们现在如果在大学里混,职位应该没问题。如果破釜沉舟开公司,多少有风险。可富贵险中求,我们只能同舟共济,也许能把我们这艘小船乘风破浪开到彼岸。互相信任是最重要的,必须做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成功的铁律。”
“听你这么说你真有了自控力?你得想好,在我们成功前你刚说的那些话我不怀疑,可有了钱后就不一样了。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也是铁律。到时候如果你控制不住你自己的小头,那我会让你的大头十几年几十年的精心运作化为乌有。”
“想那么远干嘛?我们需要立足当前,二人合力把公司办好。到时,军功账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好吧。我会时不时地提醒你,到时别把我们的心血付诸东流。”
第二天上午佟云去找系主任辞职。系主任听到后吃惊地看着他,然后问:“你辞职真的是想开公司,而不是转到其它系或大学而把科研经费带走?”佟云说的确是想开公司。系主任问他是否找到投资商了,他说没有。系主任告诉他:“你现在还没有找到投资商,你白手起家,那我建议你走这条路:在大学开发区租实验室,当然你先写政府的技术开发资助项目经费申请,得到了经费,就是你办公司的第一桶金。如果你卖了专利,你还可以继续申请延长政府的这个资助,可以得到一个米的开发经费。专利收入政府不收费,由于大学和系里提供研究条件和设备,专利费大学和本系与你三家平分。你有了第一桶金,再独立出去开自己的公司,那样,你就没什么风险。除非你现在就可以拿到风投公司的投资。这样,在你没拿到风投的投资前,万一你在政府的开发经费申请失败了,你的大学教授职位不受影响。这就是大学教授办公司的好处。咱们系以前不少这样的成功例子。”
佟云早就清楚这条路,这是他需要考虑要不要走这条稳妥但比较慢的路。他需要再想想,他还是对系主任的善意指点感激得连喊谢谢。佟云下载了政府对新科技开发经费申请条例和大致项目资助范围。丽丽认可这条路。俩人就开始着手写经费申请报告。很顺利,他和丽丽一起申请的政府开发资助项目经费得到了,拿到了一年65万美元。这包括了丽丽的工资和丽丽招到的一位博士后的花费。博士后名义上属于大学编制,但工资由佟云丽丽共同申请的这第一桶金里出。
项目一年后有了大的进展,第二年申请延长很顺利,这次拿到了一个米的资助。这类政府对有风险的开发资助项目是最高两年期限。以后就靠市场去闯荡了。拿到这一个米的资助后,又招入两名博士。丽丽就开始了当“说客”,就是找风投公司,需要给投资商解释该技术的应用前景。她几乎踏遍了华尔街风投公司的门,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佟云就开始打玛丽的主意,劝说丽丽去找玛丽。丽丽说:“玛丽的银行的确有风投项目,但现在不是时机。我了解她,非常保守的银行家。我们必须有了钱,还上了那一个米的债再谈别的。至少我们的确想办理还钱的手续,让她认为我们的确是要还钱,虽然我估计她会拒收。到那时,彻底排除掉了我们俩在她夫妻眼里那一点点怀疑,我再跟她谈项目投资,是银行对企业的关系,不是她与我私人关系。不论能否成功,都属于professional。”
佟云听后唉声叹气,可他也没理由推翻丽丽的说法。毕竟玛丽是保守的银行家,业务就是业务,不能靠面子。就在佟云与丽丽似乎进入绝境对公司前途一筹莫展时,一个电话改变了形势。电话是一个大公司打来的,要跟佟云的公司签订新申请的专利转让谈判。买家、佟云、校方三人谈判专利就卖出去了。万事开头难,有了此成功,佟云信心大增就开了自己独立的公司。佟云丽丽收集各地资料,最后把公司定在了美国东部,州税低、房价不高的城市。
自己的公司开起来后,佟云丽丽一方面找投资商,一方面申请政府的资助。最后申请到了海军的研究项目经费共三年,每年一个米。他们要合成的新材料有军方用途。公司的事由丽丽全权处理,佟云去中国找在中国办公司的路子。那时中国各地尤其是大城市开发区都在招商引资,一说有项目可以开公司,政府官员们的亲属、私人企业家甚至政府部门直接提出只要有项目资金不是问题。简直就是蜂拥而至。佟云根据优惠政策、对方投资的多少等因素,最后选好了办公司的地点才回到美国。这次一个多月的国内旅行,让丽丽晚上独自入睡时对佟云提心吊胆,可毕竟在国内开公司需要他亲自去。自己在华尔街投行屡屡碰壁的经历对丽丽来说可以说是刻骨铭心,她不敢自己把回国办公司的活揽下来。跟佟云一起走一个多月,在美国刚刚起步的新公司无法二人同时都离开,上小学的儿子也不能家里没人管他。
其实在这一个多月的国内办事期间,佟云是非常劳累的。对手们为了争取到外商项目,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晚上有三陪小姐是那时的标配。回国临走前,丽丽去机场送佟云时告诉他:“你回来要去检查性病!你胆敢把性病带回给我,我杀了你再说!”佟云听后哈哈大笑。这对他来说的确有警示作用,至少在旅馆跟三陪小姐上床时安全套是没敢弃用的。当然回美后丽丽也就是质问了他一通而已。
中国的合作公司办起来了,美国这里也看到了发展前景。公司里招的五位博士都努力工作,新材料专利又申请上去了。佟云与丽丽对公司前景信心满满。一天,突然间女秘书跑过去找佟云,说一个叫纳迪丝的老同事找你。佟云一听身上一抖。条件反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佟云立刻找丽丽,说那个碧池来咱们公司了。这是干嘛来了呢?公司刚有了个眉目,她又找来了,我们这是倒哪家子的霉?丽丽愣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丽丽说:“你别去见她,她可能遇到大麻烦了,可能来找你跟你死拼。她认为是你毁了她。你在这里别动,我报警。”
一会儿功夫,两辆警车从不同方向几乎同时开到了公司楼前。佟云与丽丽走到楼前跟警察说一个旧同事找到这里来了,没邀请没联系,害怕出事就报了警。一男一女俩警察都把手放在枪把上进楼了。佟云、丽丽紧跟其后。纳迪丝一看这阵势跟她来前想象的一模一样。她有思想准备,当即举起双手,让警察接近她。女警搜查了她身上没武器,包里基本上是空的,就有些纸张文件。然后警察要求纳迪丝填表,姓名、性别、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工作电话号码,就差没“政治面貌”、“家庭出身”、“本人成分”。然后问她来这里目的为何。纳迪丝就说她曾经是佟云的同事,双方曾经有过不愉快,来这里与那些事无关,是寻求合作办公司。
警察看看纳迪丝,看看佟云丽丽;丽丽看看纳迪丝,看看佟云;佟云看看纳迪丝,看看丽丽。丽丽就给佟云使眼色,意思是需要到外面商量一下再跟警察谈如何处理这事。佟云点头后就跟警察说他俩需要到外面商量一下很快就进来。警察说这是你的公司,你们就在这里商量,我们带纳迪丝去外面等。
佟云和丽丽商量。佟云分析了纳迪丝的眼神,认为她来这里的确是想合作,表明她走投无路了,可能犯法了被开除了教授职务。丽丽说这种人尽量远离,我们别不把《农民与蛇》的伊索寓言不当真。佟云摇头,说:“丽丽你想,她的成果如果跟我们合作,的确是双赢。我想她跑到这里是看得起我,认为她跟我合作有前景。这是个机会。我们跟她谈谈看,有什么可怕的?她是乘飞机过来的,不可能带枪把枪藏在旅馆。我觉得跟她谈没危险。谈完以后怎么办,那到时再看。无论如何不激怒她,我们不跟她换命。”丽丽听后觉得有道理,就点头说:“跟她谈,如果发现其中有诈,就让警察把她弄走。”
二人便出来走到楼前,喊他们进去谈。警察就带纳迪丝进去了。纳迪丝先开口:“云、丽丽,首先我先给你们道歉我没打招呼就找来了。我是来跟你们合作的。你们可以不相信,这很正常,我理解。等我把话讲清楚后,如果你们拒绝跟我合作,那以后我不会再跟你们联系。你们看如何?”
佟云说:“那我们就坐下谈。我想听听你的打算。”女警察一看这样子,就跟男警察说:“他们在里边谈,我们去外面等。”纳迪丝和佟云都点头认可,三人异口同声对警察说谢谢。
纳迪丝又开口了:“云,我不是来跟你算账的,可让那些事过去也不是容易的,我需要先说说那点不愉快的事。我认为是你跟踪了我,但这我不怪你,因为你当时的确面临被阔尔阔干掉的危险,你是自保。责任在我。你走后的事你不清楚。新来的系主任把我当成眼中钉。你拿不到经费就会被系主任开除的担忧就转到了我身上,我清楚我一旦拿不到经费,系主任就会赶我走。我在那一刻就理解了你,我就后悔当初给你麻烦。结果把你的处境就转到了我头上。所以,我需要告诉你,不论你是否接受我跟你合作,我都向你道歉。”
“那你为何要通过阔尔阔把我赶走?我没得罪过你吧?是不是我们之间产生过误会?比如我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你?”佟云善意般问及纳迪丝当年的事。
“没有误会。那是因为我太年轻看问题太简单太幼稚(图样图森破,图拿衣物)。与你无关。我羡慕嫉妒恨你的科研成果。”
看到纳迪丝如此真诚的道歉和对往事的坦诚反思,佟云与丽丽当即无话可说。谁也不说话,僵持在那里。为了打破尴尬,丽丽问:“你刚才说新系主任来时你面临着拿不到经费就得走人的局面,那你现在的处境应该没问题了啊?”
“现在我是正教授,学校那里没问题。可我认为如果我们合作,那我们的公司一定双赢,对我对你们都好。王德福!你们俩想想我们合作是不是王德福?”
“是王德福!”佟云没跟丽丽商量就这么答复了纳迪丝。然而,丽丽对让这么个女人搀和进来是不是王德福吃不准,她没点头认可佟云的“是王德福”看法,而是眉头紧锁。她对纳迪丝这人是充满恐惧的。纳迪丝一看丽丽脸上的惊恐未消,便说:“丽丽,我理解你对我突然加盟感到不信任。你们俩需要时间商量这事。警察还在外面等我们消息呢,我现在就离开,回旅馆。我后天离开,不论你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告诉我就好。如果决定是可以继续谈,我们明天可以谈一天具体事宜。如果决定是拒绝,那电话告诉我一声就好。这是我旅馆的电话和房间号。”说完,纳迪丝就站起伸出手跟丽丽握手告别,丽丽无奈,演戏也得演一下,也站起跟她握手。佟云也站起跟纳迪丝握手告别。
丽丽与佟云把纳迪丝送到外面,警察询问佟云是否要给纳迪丝发警告告诉她不许再接近这里。佟云说不需要。警察就让纳迪丝离去了。
纳迪丝走后,佟云与丽丽开始了静坐。谁也不说话,都需要反复思考这突如其来的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纳迪丝曾经心如毒蝎,出手极其狠辣。可另一方面,这类人才是干成大事的人。公司有这样的伙伴,只要法律规则清清楚楚地定好,也许是双赢的结局。丽丽突然问佟云:“如果接受她,这难道就是美国人说的与狼共舞?这简直就是与毒蛇同寝!”佟云听后点头认可,然而二人禁不住哈哈大笑。丽丽笑完了,问佟云:“这纳迪丝是不是疯了?脸皮咋就这么厚?她就不怕来这里被咱们一气之下把她给杀了?换成我,肯定没这个胆儿。佩服!”
“丽丽,说不定纳迪丝是在演戏。”
“演戏?你是说她现在在大学里的处境不好,找到这里演戏,那你对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这个世界太复杂了,谁知道老校长是我一沓子照片给赶下台的?我们远离她这么久,谁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呢。我可以跟我导师电话联系一下,打听打听纳迪丝的处境。然后我们再做考虑。”
“那好。即使她不是来演戏的,而是真的想跟你合作,你就真的会答应?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你敢肯定你玩得过她?你就不怕你被她吃了连骨头都不给我吐出一块儿来?你敢跟毒蛇在一起同舟共济?”
“那有什么!与狼共舞,就不担心被野狗咬;与毒蛇同寝,就不担心被性骚扰。”
“我明白了!难怪你现在脸色都是兴奋得通红!你还想着跟毒蛇同寝呢!她一个如狼似虎年龄的单身骚女人,可不是你梦寐以求同寝共枕的吗?”
“又来了!又来了!我现在知道这个地球打从有了人类就倒转了,哪天女人不再嫉妒女人了地球就正传回来了。你消息不灵通,纳迪丝已经结婚而且有个儿子了!是我导师电话里告诉我的。因为我们对她不再感兴趣,我就没告诉你。咱们现在在谈正事,你又想歪了。这以后怎么工作啊?我的丽丽!”
“她结婚了?她嫁给了什么人?我是说什么人了解了她还敢跟她上床啊?我才不怕她呢,因为吓死你你也不敢跟她上床,你花了一百万美元才摆脱了她的诬告而出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我深信不疑。恐惧感是最厉害的最难以治愈的。我还真的盼着你跟他上床呢,就一次,你就得彻底阳痿。所以,我是跟你开玩笑。”
“丽丽,我突然间想起来了。我差点又犯了错。你想想看,她跟我合作开公司,她出的是技术不是资金,她只赚不赔,赚多赚少而已......”
“你先告诉我她嫁给了什么人。”丽丽当即打断了佟云的话。
“一位当地有名的外科手术医生。”
“什么?外科手术医生那么多钱,她还跑这么远跟曾经的死敌合作低三下四搞点钱?她爱财如命也不值得用尊严换吧?”
“不!你想的方向错了。她不是为了钱,当然白赚点钱也不是坏事。你想想看,那里的教授们学校领导们得知她竟然跟曾经的死敌合作开公司,他们对她那可是刮目相看啊。那是多么胸怀宽广之人,多么了不起的女性啊。她这出戏是奥斯卡水平的!”
“那我们为何要配合她演呢?因为双赢?”
“你一会儿给她打电话,我们晚上邀请她到豪华餐厅,我们请客。这戏就跟她演下去。我们的确跟她合作是双赢。”
“不给你导师打电话了?”
“不打了,而且不能打了。我刚才突然全明白了。这出戏到底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如果我给我导师打了电话,那等于给纳迪丝做广告!告诉那里的人她纳迪丝是这出戏的主角,我只是被纳迪丝说服了才接受跟她合作的,我就是配角。虽然我也是了不起的配角,可如果我不打电话,那里的人有很多会认为是我找纳迪丝合作的,她为了钱答应了而已。那我就是开启与狼共舞的大戏主角,而她就成了配角。就是她事后跟人家说她主动找的我,人家也会对她的说法掂量掂量认为她是吹牛。所以,这出戏我们演定了,而且没有损失。你想想看,跟她合作,经济上效果肯定是正的,社会上人们的眼里我才是枭雄级别的英豪!是三个加号的正。人生本来就是戏,看谁的编剧导演演出的更精彩。不是吗?丽丽你说说。你回想一下,你当时演戏给教务长、银行总裁、国家百名大律师之一,有时是你自编自导自演,有了那一段经历,你没白来一世!”
“那又没人知道我的经历,当然除了你一人外。”
“不可能!怎么可能就我一人知道?你以为教务长、银行总裁、大律师、纳迪丝是吃猪食的?人家就是不说而已,心里跟明镜似的。”
“以后跟纳迪丝合作了,我会侧面问问她,看她的大脑是否真的跟你猜的一样。我认为你高看了她。”
“丽丽,不会的。她在科学研究上的成就表明她智商不低啊。她能把两届系主任玩弄于股掌之上,她能是笨蛋?今晚我们跟她边吃边聊你就可窥一斑而见全豹。这是我们第一次近距离跟她接触,面对面聊天。收获应该是有的。”
晚饭选在纳迪丝住的豪华旅馆一楼的餐厅里。三人入座后,纳迪丝问佟云的第一句话就是佟云导师的话题,丽丽当即明白了纳迪丝预测佟云已经跟导师电话联系了去问纳迪丝现在在系里是否走投无路了,她多么盼望佟云给他导师打这个电话啊。如果纳迪丝真的走投无路了,佟云应该痛打落水狗而绝不会给Loser雪中送炭的。她在系里论研究经费论名誉都算高高在上,当然她不怕佟云打电话了解她。可佟云就是不提是否打了电话的话题,不否认也不肯定,纳迪丝无法直接问他是否打电话这私人的话题,拐弯抹角得不到所以然,也就放弃了。
纳迪丝的加入,对佟云丽丽的公司的确是如虎添翼。纳迪丝还是在大学里当教授,她的技术转让也是跟校方谈好,这些美国都有现成的法律制度,遵循规章制度就可以了。该办什么手续就办什么手续,学校该收多少利润就收多少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