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提火笼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台风无疑是风中之王、摧木狂魔。今夏第一个台风“格美”，冠以“超强”，足见其势汹汹。预报可能在福建、广东一带登陆。福建沿海严阵以待，倾力做好各种抗台准备。福州作为台风常窜之地，尤其紧张，能加固的加固，能转移的转移，能闭门的闭门。参天古木大树就没招了，搬不开、移不走、躲不了，只得凛然面对了。

福州人爱树，见空就栽树。我的住所周边就有不少香樟树、榕树、蓝花楹等，它们郁郁苍苍，干粗枝壮，大多超过三层楼高，均达到了“招风”的标准。尤其万寿公园那棵香樟树，其寿逾千岁，其干壮五人难以合抱，树高难望到顶，冠幅几占整个公园。因此，每次台风来，我很是为它们忧心。

这次对“格美”台风的情感有些复杂，除了怕，还有盼。因为福州太久没下雨了，结果就是持续高温，气温超过40度，高温带来干旱，对植物生长造成影响。很需要一场淋透透的“及时雨”。

果然，“格美”台风携风带雨，以万钧之势，一路狂飙，在摧残树木的同时，也给树木以浇灌，算是恩威并施，利害均布。气温骤然降至30度以下，洗去了人们心中因闷热而产生的焦躁。还有庆幸的是，家周边的树木不仅安然无恙，还被洗得干干净净，碧绿如新，更显勃勃生机。

凉快日子不长，随着“格美”台风余威消散，福州气温又攀上40度了，又闷又热，不得不躲在空调房里“避暑消夏”。周六半晌，因有重要事情要办，路程不足千米，加之目的地不好停车，不得不顶着太阳徒步出行。路上行人寥寥。很感恩街边的行道树，它们茂密的枝叶，为我挡住了毒烈的阳光。

在树荫遮蔽中行至路边一停车场，听到施工机器隆隆之声。我心想，这么热的天仍坚持建设作业，真是值得敬佩。踮足伸脖一望，竟是挖掘机在挖树。只见三棵在挖待挖之树主干以上的主枝全被砍去，光溜溜的样子，像三根木柱子插在地上了。其上一个个惨白惨白的伤口均超过海碗大，在金黄色的阳光照射下尤显得阴森诡异。砍去枝叶是为减少水分需求，以利于移栽成活。

它们挺过了一次次强台风，却躲不过小小的斤斧。此刻，那些被砍下的枝叶仿若犯案的证据，速速被藏往不知所处。没有枝叶作标识，我是认不出它们是什么树了。

枝叶也是乡村人家的燃料。小时候我们上山砍柴，看到枯干的树枝，就爬上去砍下来，捆绑扛回家，除了用于煮饭，也供冬天取暖用。老家沙县山区，冬天实在难过，又湿又冷，其滋味如刮骨剥皮，百般难受。

老祖宗总有办法对抗缓解恶劣的天气环境，每到这时，就将树枝烧红的炭火装入“火笼”，提在手上，可烤手、烤脚、烤膝、烤腹，晚上放进被窝，令薄薄的被子变得暖融融的，“火笼”成为老家人过冬的宠器。

老家人因此尤爱植树，且笃照节令耕田耕山，如人违反节令耕作，必遭人讥笑，其中有一句讥笑人的话叫做“六月天提火笼”，意思是嘲讽此人不知顺应天时，硬生生违背植物生长规律，仿佛在农历六月的大热天里提个大火笼那般，傻不透气地干着有害无益的事。植树选在农历二月，此时气候温和，雨水充沛，适合树木生长。在这个时候上山种树的景象十分和谐。

眼前“六月提火笼”的景象，看是开挖掘机的师傅所为，实则是指挥师傅的那只看不见的手。这个“火笼”还真不易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