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研读214：张陈王周传（八）
张陈王周传（八）
周亚夫
周亚夫（公元前199年～公元前143年），他在担任河内郡守时，许负给他相面后说道：“您在三年后封侯，封侯八年后担任将相，之后秉持国家大政，富贵无比，人臣中没有人能超过您。但以后九年您会饿死。”周亚夫笑道：“我的哥哥已经继承我父亲的侯位了，如果我哥哥去世，也应当由他的儿子继承，哪里会轮到我封侯？我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富贵，又怎么会饿死？请先生指教于我。”许负指着周亚夫的的嘴说道：“我说的都有凭据，这是根据您嘴上的纹路判断，你最后会被饿死。”
以后三年，周亚夫的哥哥绛侯周胜犯罪被处罚，汉文帝在周勃的儿子中挑选最贤良的。大家都一致推举周亚夫，文帝就封周亚夫为条侯，以延续绛侯的爵位。
公元前158年，匈奴大举入侵汉朝边境，汉文帝任命宗正刘礼为将军，驻军霸上；任命祝兹侯徐厉为将军，驻军棘门；任命河内郡守周亚夫为将军，驻军细柳，以便防备匈奴人进一步入侵。
汉文帝亲自劳军，他乘车来到霸上和棘门营门外，长驱直入，从将军到属下的官兵全都来回迎送。但当他来到细柳军营时，军士将吏们全都身披重甲，手执兵器，拉满弓弩，严阵以待。汉文帝的车骑到达后，军兵们根本不允许进入。汉文帝开路的骑兵喊道：“天子车驾马上就要来到！”营门都尉回答：“我们周将军下了命令：‘军中只听从将军号令，不必听从天子诏命’。”
过了不大一会，汉文帝来到，军兵仍然不允许进入。汉文帝只好派使臣持节诏令周亚夫：“天子想要入营劳军。”周亚夫这才下令打开营门。守卫营门的军兵对汉文帝的随从说道：“周将军有令，军营中不允许驱驰。”
汉文帝按住马头，缓缓前行。来到营中后，周亚夫手持兵器作揖说：“臣我有甲胄在身，只能向陛下施以军礼。”汉文帝被其气势所震憾，脸上变得十分庄重，他扶着车轼向军兵们挥手致意。
汉文帝派人向周亚夫说道：“皇帝特意前来慰劳将军。”仪式结束后，汉文帝离开，在外等候的群臣十分惊讶。汉文帝说：“哎呀，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呀！前面霸上和棘门的军队，只是小孩过家家，他们的将军很可能受到袭击而被俘。像周亚夫这样的，哪里有人敢轻易冒犯！”
汉文帝连声称赞周亚夫。一个多月后，边境警报解除，三支军队各回原地驻扎，汉文帝封周亚夫为中尉。
汉文帝在将要离世时，他嘱咐太子刘启说：“如果国家出现刀兵，周亚夫可以作为将军领兵。”汉文帝去世后，汉景帝封周亚夫为车骑将军。
公元前154年，吴楚七国叛乱，汉景帝把周亚夫由中尉升任太尉，率军向东抗击吴楚叛军。周亚夫临行前向汉景帝请示说：“楚军彪悍快捷，我们很难和他们争锋。我希望陛下放弃梁国作为诱饵拖住他们，我再率军断绝其粮道，那样叛军可破。”汉景帝答应下来。
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
周亚夫出发后，先来到霸上。赵涉拦住周亚夫说：“将军向东进军诛灭吴、楚叛军，如果取胜就会宗庙安定，不胜就会天下危险，将军能采纳臣我的建议吗？”
周亚夫赶紧下车，以礼询问赵涉。赵涉说：“吴王向来富裕，长期招募以死报效的士人，现在知道将军将要前往，一定会在道路险要处暗设伏兵。何况作战贵在行动神秘，将军为什么不从此向右，经过蓝田出武关，直到洛阳，这样时间相差不过一两天，然后直接进入洛阳武库，擂响战鼓。诸侯们听说了，肯定会认为将军是从天而降的。”
周亚夫按照其计行动，迅速赶到洛阳，同时派军吏搜索沿路之间，果然找到了吴国的伏兵。周亚夫请赵涉担任护军。
周亚夫把各路军队会合到荥阳，吴军加紧进攻梁国，梁王刘武顶不住了，多次派人求救，但周亚夫却率军向东北到达昌邑，然后深沟高垒坚守不战。
刘武天天派使者向周亚夫求救，但周亚夫却按兵不动。刘武只好上书汉景帝，汉景帝派使臣带诏书命令周亚夫救援梁王。周亚夫根本不听诏命，坚守不出，派出弓高侯韩颓当率领轻骑兵切断了吴楚军兵的粮道。
吴军缺粮，饥饿难当，多次在阵前挑战，周亚夫还是不允许出战。有天夜间，军中惊乱起来，有部分军兵发动骚乱，甚至闹到了周亚夫的帐外。但周亚夫躺着不动，很快骚乱就被平息下去。吴军大张旗鼓向汉军军营东南方向进攻，但周亚夫却下令在西北方向加强防御。吴军果然派出精兵进攻西北，很快被击退。
吴军最后军粮草断绝，被迫撤军。周亚夫这时全线出击，大败吴军。吴王刘濞扔掉自己的部队，带领随身的数千名勇士逃走，退守江南的丹徒县。汉军乘胜追击，把其主力全部俘虏，收降其军兵，悬赏一千两黄金捉拿刘濞。一个多月后，越国人斩杀掉吴王把其头颅送到。
“七国之乱”前后持续三个月，吴楚最后被平定。众将这才称赞周亚夫的谋略，但梁王刘武从此和周亚夫不睦。
周亚夫返回后，汉景帝重新任命了太尉，周亚夫升任丞相，汉景帝很器重他。但在汉景帝废掉栗妃生的太子刘荣时，周亚夫竭力劝阻，最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汉景帝从此开始疏远周亚夫。梁王刘武每次朝拜时，都要向窦太后述说周亚夫的不是。
窦太后对汉景帝说：“皇后的哥哥王信可以封侯了。”汉景帝推辞说：“当年南皮侯窦彭祖和章武侯窦广国在先帝时期都没有封侯，到了臣我继位后才封侯。王信还没有到封侯的时候。”
窦太后说：“作为人主要相时而动。当年窦长君在世时，竟然没有封侯，死后才由他的儿子窦彭祖封侯，我对这件事情很悔恨。你要抓紧时间去办理一下！”汉景帝说：“请让我去和丞相商议一下。”
汉景帝命人找来周亚夫商议。周亚夫说：“高皇帝有约：‘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如果谁不遵守约定，天下人共击之’。现在的王信虽然是皇后的哥哥，但却没有战功，如果被封侯，那是明显违反约定。”汉景帝一声不吭，中止了这件事情。
后来匈奴王徐卢等五人前来投降，汉景帝想把他们全部封侯以便鼓励其他人。周亚夫说：“他们这些人背叛主人前来归降陛下，陛下把他们封侯，以后再怎么责备人臣不守节操呢？”
汉景帝说：“此一时彼一时，丞相提议无效。”汉景帝把这五人全部封为列侯，周亚夫从此称病不出。
公元前147年，周亚夫以身体有病为由，辞掉了丞相职务。
不久之后，汉景帝在皇宫中宴请周亚夫，为周亚夫专门摆上一整块的大肉，却没有摆放刀具和筷子。周亚夫心中不悦，回头招呼管理酒宴的送上筷子。汉景帝盯了周亚夫很久后大笑道：“这么一大块肉还不够君相享用吗？”
周亚夫赶紧摘下帽子谢罪。汉景帝站起身来，周亚夫赶紧退出。汉景帝目送周亚夫走远，然后自言自语道：“他这样强势，平时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我那年幼的儿子怎能驾驭得了他！”
这事过去不久，周亚夫的儿子特地从皇宫中购买五百件衣甲盾牌作为殉葬品。搬运工们干活很是辛苦，便却没有得到任何工钱。这些搬运工知道私下使用这些器物是重罪，一怒之上向汉景帝告发，事情自然牵连到周亚夫。汉景帝命令彻查这件事，负责处理这事的官吏逐条责问周亚夫，周亚夫拒绝回答。
官吏汇报到汉景帝那儿，汉景帝责骂道：“你还以为我真没有办法治你吗？”马上召来廷尉审讯周亚夫。廷尉责问周亚夫：“君侯你真要谋反吗？”周亚夫回答：“臣我所购买的只是殉葬的器具，这谋反从哪里说起？”廷尉说：“君侯就是不敢在地上造反，也会到地下造反。”官吏天天加紧审讯。
当初在抓捕周亚夫时，周亚夫就想自杀，只是因为他的夫人及时制止，才没有死成。周亚夫被逮捕进入廷尉府后，绝食五天，最后吐血而亡，其封国随后被废除。
这事过去一年，汉景帝封周勃的另一个儿子周坚为平曲侯，以便延续绛侯的爵位。传位到周建德时，他担任太子太傅，因为所献的酎金成色不足，被汉武帝判处有罪，封国被废除。
周亚夫果然是被饿死的。在周亚夫去世后，汉景帝马上封王信为盖侯。到了汉平帝元始二年，为使绝祀的侯国得到继承，再封周勃玄孙的儿子周恭为绛侯，食邑一千户。
班固赞曰：只听说过张良的智勇，就认为其相貌魁梧奇伟，哪里想到他长得很像妇人女子，所以孔子才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学者大多怀疑有鬼神之事，比如张良从老翁那儿得到兵书，这也太奇异了。刘邦多次遭遇险境，张良为其出谋划策，这难道不是天意吗？陈平的志向在社下时已经显露出来，天下混乱时先后投奔到楚、魏两国，最后归附了汉朝成为一代谋臣。在吕太后时期，事情发生变故太多，陈平竟能平安自保，最后凭借超人的智慧得以善终。王陵当廷和吕太后抗争，最后杜门自绝，也算各提其志。周勃在身为普通百姓时，就很鄙视平庸之人，后来登位辅佐，匡正国家之难，诛灭诸吕，拥立孝文，成为汉朝的伊尹、周公，这是多么伟大的功绩啊！当初时吕后曾经询问宰相人选，刘邦说：“陈平智力有余，王陵略显迂腐，他们都可以辅政，安定刘氏天下的肯定是周勃。”吕后又追问其后的人选，刘邦说“这些人之后，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了。”后来的发展果然如此，刘邦真是圣明啊！
周亚夫绝食而死
黄其军
作于2021年9月16日（古历辛丑年八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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