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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油人

2019-07-18  本文已影响21人  李大灰

  这里是大别山区,这里依山傍水,风景优美。

  这里交通不算发达,但是有着水泥路贯通连接着各条土路。

  这里不算富裕,但是家家都盖起了小小的楼房,两层或者三层。

  

  清明后,雨水开始多了起来,围绕着山脚的茶树慢慢长出了茶尖,村里人背着小萝摘着茶叶。

  山中的软雀长至四五厘米,随着兰花散发着清香,村里人在空闲之余会拿着袋子上山采集,跟随着的孩童拿着小铲子挖着兰草。回家后,长辈将软雀切碎加上米粉和少量的小麦粉化开,包裹着和糖一起锤碎的黑芝麻做成粑,孩童则将兰草整齐地种植在屋檐下的土地上。

  正是这个时候,他们就来了,他们背着个大的牛仔包,手里还提着几个小包,笑着打着招呼进村。

  他俩是一对夫妻,是以前没有来过的割油人,男的瘦瘦高高,四十岁的样子,女的微胖,大约也有四十岁。

  他们不是第一批来村子里的割油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许多的人来过,山上的许多树木还留有着疤痕。

  之前有割油人在割油空闲的时候在山崖上寻找米斛

不慎跌落摔死,同行的人害怕了便走了,于是好几年没人来了,如今,又从别的地方来了新人。

  

  他们到村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负责人,负责计算山上每家每户的树木的多少,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将钱给负责人,由负责人交给村里人。

  接着,他们就是找房子,他们找的多半是没人居住的老房子,给些房租费,将东西搬进去就算是住下了。  

  我家老房子在山脚下,他们看上了便租了我家老房子住下。

  老房子里的东西都搬光了,他俩找了个大的木板拼起来,然后垫上褥子,放上被子,就成了一个简陋的床。

  他俩用红砖,搭起小小的灶台,放上一个自带小锅,就成了他俩烧饭的地方。

  在靠窗的墙边,叠放着左右相对且一般高的红砖,再在上面放着一块矩形的木板,用来放置他俩带来的锅碗瓢盆。

  老房子里没有电,他俩拆开插线板前面的插头,接长线后将前段弯曲成勾,挂在村中电线柱间的电线上,就有了电。

  

  他俩很热情,奶奶去老房子前面的菜园里摘菜,他俩会打招呼,然后拿着自己做的包子或是买的饼干糖果给奶奶。

  她也会种些菜,是从家里带过来的种子,问奶奶要一小块不用的地种上,收获的时候也会分一些给奶奶。

  阴天空闲的时候,她会和奶奶讲着她那边的故事,她说他俩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坐了好长时间的车,一起同行的人有十来个。

  她说这里不是他们来的第一个地方,他们之前去过很多比这里还要远的地方。

  她说他们每年都会换一个地方,每次和村里人混熟了就又要走了。

  她说她那边很穷,家家都是土房子,连山都没有。

  她说你们这里真好,有茶叶、茯苓、百合、桔梗和天麻……

  她说她那边找不到什么工作,偏僻离城市远。

  她说她儿子在城市里打工,他俩之前也去过,但是干不下来,老板嫌弃不利索便没干了,就割起油来。

  她说她那边娶媳妇没有这里那么夸张,因为都穷,所以不会有着惊人数字的彩礼。

  她说她家儿子自己挣钱娶媳妇,他们不管……

  

  空闲的时候,在别处割油的同行们也会过来看他们,提着水果之类东西问着村里人他们的住所,一群人有七八个。

  挤在狭小的老房子里相互交谈着彼此在收获中的快乐,她则会跑到商店里买着几样菜,有时也会买着小麦粉用她从家里带来的小蒸笼蒸着包子。

  老房子里并没有桌子,他们只得又找来木板和砖头。老房子里也没有椅子,他们就将砖头侧着竖起来坐在上面。

  一大群子人围坐在小小的“桌子”旁,满满的快乐。

  下午,一群人在他俩带领下逛完了村子有又看了山之后就走了,他俩则会送到村口,然后目送一群人消失在视野中。

  回到老房子,他俩收拾完东西又得商量着新一天的工作……

  

  午睡过后,已是三点钟,外面的温度依旧是那么的火热,翠绿的树叶打上了高光。

  爷爷坐在门前看着遍地的阳光,见我醒来了叫我换双鞋子陪他一起去山上弄点干柴回来。

  地里的桔梗禾半米高,开着紫蓝色的花,几只蜜蜂在上面嗡嗡地飞着,闹个不停。

  爷爷拿着镰刀走在前面带路,顺手割掉山路旁边的草和伸到路中央的树枝。

  山间的小河在记忆中就干涸了,留下的是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

  上坡的山路被雨水冲刷,形成了下陷的沟壑,走在上面很滑,稍不留神就会摔倒。

  

  走到爷爷说的地方,我就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等着爷爷把柴火捆在一起。

  “叫孙子陪着弄柴火啊。”并不是普通话却似普通话,这貌似是她的家乡话。

  她拿着割油刀,腰间围着一个像是班车上收钱的腰包,旁边别着一个水杯。

  “这大热天的,也上山啊。”爷爷直起腰,看着她问着。

  “是啊,我山脚的都跑完了呢。”

  “你男人呢,他不来叫你来啊。”爷爷开着玩笑。

  “他老早就去了别的地方。”

  “一个人上山,不怕啊?”密林中,难免会有蛇,还有着山蚂蟥,吸血的蚂蟥还好,就怕有毒的。

  “穿着靴子呢。”她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脚说着:“山下就有人家,不怕。”

  我朝着她的脚看过去,的确,她穿着一双黑色的胶靴。

  

  她慢慢从我面前走过,拿着刀子干净利落地在枞树上比划两下,条形的树皮就匆匆落下。

  他收起刀子,拿起一根木棍,敲打着高度到达她腰间的草丛走去,山上,还有着大片的枞树等待着她。

  风起,草尖摇晃,似水底起舞的水草;风静,她便也消失在草丛间。

  我慢慢起身朝着枞树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枞树上面的伤口,枞树一米高的位置到树下三十厘米间的树皮被割去了三分之二。

  树上条形的伤口清晰可见,整体呈V形,最下端是一个笔直向下的划口。

  正方形透明塑料布的一边紧贴着树皮,边缘的正中央钉上一枚钉子,靠两边的地方用削了尖的竹条紧紧插在树皮里,对应一边的边角绑在竹条上,使得塑料布的中心向下,形成一个兜。

  刚被割去树皮的地方慢慢渗出油来,摸上去滑滑的黏黏的,它们顺着那笔直的划口流向塑料兜。

  塑料兜里兜着半兜子的水,水面漂着白偏黄的块状物,似蜡烛油,但是却没有蜡烛油那么的细腻。

  树底是一堆条形的树皮,有新割下还冒着油的,也有以前割下的已经发灰了的。

  它们都是割油人一刀刀割下来的。

  “都是为了生活……”爷爷不回头的喃喃道。

  

  枞树油流干,之前冒油的树干就会变成灰色,留在上面的油干了,散发着淡淡油香味。

  这段日子算是清闲的了,他俩把油都收集起来就算是完事了,辛苦了大半年的换来的,那一块块散发着清香的结晶。

  秋季中旬,村里人忙活着收获稻谷,田地里回荡着丰收的喜悦,他俩也随着这丰收的季节喜悦着。他俩算清每户人家的枞树,付了钱后又背着、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了。

  他们走后,山上就开始平静。

  

  他俩是第一次来我们村子里,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来。

  他俩在村里人的生命里就是两个过客,从此活在记忆里。

  明年,或许会有新的人来重复着以前的故事。

  

  山中的枞树上,依旧还挂着塑料布,白色的块状物不见了踪迹,留下的是一兜子的液体。

  那一兜子的液体啊,或许就是枞树所流下的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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