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连载丨风生水起（29）

2021-04-06 晴

年三十晚上，家家都要放鞭炮驱邪祟，老封家自然也是如此，这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重要仪式，是不能被取消的。

因此，不管今年年三十大家情绪如何，这个仪式是必须举行的。因为一早就知道封一鸣要回家过年，所以封老师准备了3000响的鞭炮，现在，就等着到12点下楼放鞭炮了——辞旧迎新。

老封家放鞭炮可不是普通放鞭炮，杜老师对时间的要求那是格外严格。

在小院里住时，封老师会提前把鞭炮包装纸撕开，然后把鞭炮在院子里摆成一个环状，只等杜老师和着春晚倒计时结束的一声令下，快速点燃鞭炮。那时封一川、封一鸣、封一鸿都还是小豆豆，一个个想看放鞭炮、又怕鞭炮的声音大、更怕那鞭炮炸开的火花，因此只是捂着耳朵站在门口跳着、笑着，和那鞭炮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搬到家属院以后，封老师会提前三五分钟下去，下去之前杜老师会和封老师对着春节联欢晚会的时间调表，用杜老师的话说：“辞旧迎新啊，一定要在正点上！不能早更不能晚。”过年就图个喜庆热闹又吉利，封老师在这些事情上都是依着杜老师的。封老师对好时间后，就会点一根烟再拿一根烟，别在耳朵上，虽然杜老师一直说“别在耳朵上就像二流子”，但年三十这一晚，杜老师是绝对不会说的，只是交代：“老封，你把炮摆好别着急啊，看着点时间，我在阳台上喊你！”封老师下楼总会遇到隔壁单元的同事，如果有同事准备提前点燃鞭炮， 封老师还会和同事说：“别急！杜珊在楼上看着点儿呢，到了点再点！准时辞旧迎新！”次数多了，院里的同事都养成了准时放炮的习惯，大家放炮前还能再院子里聊两句家长里短。

前两年只有封一鸿在家，封一鸿早就过了稀罕放鞭炮的年龄了，所以都是封老师一个人下楼放炮，噼里啪啦一顿响之后再一个人上楼。今年，封一鸣回来了，儿子终于可以陪着他放炮了，或者说，他可以陪着儿子放炮了。单从这一点来说，封老师的心情是愉快的。

封老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喊了封一鸣陪他下楼去放炮，封一鸣自然不会拒绝，难得封一鸿也咋咋呼呼要一起去，说着：“爸，你不是还买烟花了吗？拿两个，今晚也放两个？”封老师见封一鸿兴致挺高，就回身去客厅又拿了两筒烟花，三个人挤在门口穿鞋，封一鸿和封一鸣说说笑笑的。杜晓晓也出了卧室，还是怯生生的，杜老师看着莫名有点心疼，也有点心烦，她强忍着自己的情绪：“晓晓，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吧？”

封一鸣穿好了鞋，抬头望向杜晓晓：“去吗？一下就上来了。”杜晓晓冲他摇了摇头，又对杜老师说：“我不去了，阿姨！”杜老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封一鸣说：“那行，放鞭炮不用那么多人，你在楼上和我妈看我们放！”说完冲杜老师笑了笑：“妈！你和晓晓在阳台看我们哈！”

三个人下了楼，杜老师扭身进了客厅，电视机里的春晚已经开始热闹上了，各种贺电贺词，还有跨年的祝福歌曲。杜老师的心思一半在杜晓晓身上，一半在电视的倒数上，就有点心不在焉。杜老师扭头看到杜晓晓已经回了卧室，但卧室门没关，就走了过去，手里拿着一个橘子，边走边说：“晓晓，吃个水果吧……”

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到杜晓晓蹲在地上，不知道正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什么，听到话音杜晓晓把自己的箱子“哗”地合起来，迅速起身：“阿姨！我不吃，这屋也有呢！”杜老师在门口愣了一下，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想了想接着说：“快到点了，来阳台看他们放炮吧。”说完自己剥着橘子皮往阳台走去。

直到最后，杜晓晓也没去阳台上看放炮，杜老师一个人在阳台上对楼下三个人倒计时报数，准确地和春晚倒计时契合，准时准点地“辞旧迎新”。封一鸿还放了好几个礼花弹，兴奋地在楼下连蹦带跳。

三人上楼时，叮叮当当、咚咚呛呛、有说有笑、兴高采烈，进了门封一鸿还一个劲儿地跟封老师说：“爸，今年这个鞭炮放的真得劲儿，咱家这个3000响的坚持到了最后，隔壁单元赵叔叔家放完炮还在旁边儿看咱家的炮呢！”说完又兴奋的扭头对封一鸣说：“哥，那个礼花弹也好看，对吧？”封一鸣有些敷衍地说：“你开心就好！明晚上咱接着放！”说着话，眼睛往自己卧室的方向瞅，杜老师说了句：“没出来，屋里呢！”说完就交代大家准备休息了，初一还要起来包饺子吃。

杜老师情绪明显不高，甚至有点小怨气，家里人都感受到了。和事老封老师接着话茬：“休息吧，也不早了，一泓，别玩电脑了啊，睡吧！不然明天没你的拜年钱。”封一泓答应地很痛快：“好的，老爸！”说完跑去卫生间洗脸。

杜老师已经走进卧室了，封老师拉住准备去卧室的封一鸣：“一鸣，晓晓怎么回事？那孩子怪怪的。”封一鸣愣了一下：“爸，晓晓认生，你跟我妈解释解释，我也说说晓晓。明天一早就没事了。”封老师听得出来封一鸣语气里的不耐烦，原本想趁大家都进了卧室跟他好好聊聊，但封一鸣心不在焉，估计也说不什么来，点了点头：“你问问晓晓，是不是咱家有啥做的让她不开心了？一家人一定要和谐一些、融洽一些啊！”封一鸣没说话，愣了两三秒，点了点头，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这时，封一泓洗漱好出来了，封老师说她：“你把脸擦干净啊，丫头，看那头发丝儿还滴水呢！”封一泓大大咧咧笑了一下，抬起手一摸垂在脸旁的头发，边往卧室走边答：“一会就干了1没事！我睡了啊！爸！过年好呀，明年见，记得压祟钱！”说完关上了卧室门。封老师快走两步到封一泓卧室门前，打开一条缝，探进去头对封一泓说：“你等会再关灯，晓晓一会还得回这屋呢！别那么不礼貌，啊？”封一泓一边答应着：“知道、知道，我留着灯呢！”，一边把封老师推了出去。

封老师摇了摇头，从客厅端出自己的茶杯，放在嘴边试了试水温，也走向了卧室。

卧室里杜老师已经躺下了，窝在被子里。封老师关好卧室的门，也走到床边坐下，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边对杜老师说：“和孩子生什么气，就回来几天，没个好脸色，何况还是过年！”杜老师没吭声，封老师接着说：“好啦！杜珊，我知道你气什么，但晓晓这个孩子除了内向没什么不好，可能慢热吧。反过来想这也是好事，女孩子太过热情让人觉得不踏实，是不是？”

杜老师翻了个身，对着封老师：“可这热得也太慢了。你不知道我叫她和我一起看你们放炮，她都没出来。”封老师躺到床上，把被子展开又掖好，接着把苫被子拉扯整齐，给杜老师搭好，轻声说：“可能这个孩子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才会有情绪上的落差。你是不是认为你儿子领回来的女孩，一定要对你这个未来婆婆特别热情啊？结果晓晓很冷淡，让你难受？”杜老师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我可真没这样想，能不能当我儿媳妇还没着落呢，我就是觉得这个孩子怪怪的，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好啦好啦，不用想了，等有机会我跟一鸣聊聊再说。”封老师安慰着对杜老师说，“太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包饺子，睡吧！”封老师关了灯。

杜老师没把她看到杜晓晓快速合上旅行箱的事情告诉封老师，因为杜老师也不确定杜晓晓当时在干嘛，也就不愿意多说，省的封老师又说她疑神疑鬼。

窗外穿来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年三十的夜晚就是这样闹闹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