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慢得不像话
小时候,总觉得日子慢得不像话。
在那慢悠悠的岁月里,我吃糖都用嚼的,走路都用跑的;在那慢悠悠的岁月里,我认识了西装革履的您、中气十足的您……教我小学五、六年级的语文老师,我的班主任——李老师。
我很怕您,记得您第一次评改我四年级的暑假作文,就说我是抄袭的!您那双浓眉大眼一瞪,吓得我此后老远见到您,撒腿就跑。
我很怕您,经常还在走廊,就听到您教室里呵斥男生的声音,吓得我胆战心惊,直到教室里恢复了平静,才敢进去。
我很怕您,每次被通知到办公室之前,我都得给自己不停打气,走到门口,总是祈祷您刚好不在办公室。
……
怕着——怕着,您教我的日子就这样,数着、数着……便过了两年。
日子慢得不像话——总盼着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看那些不感兴趣的课外书呀!
五年级您接到我们班没多久时,为了拓展我们的阅读面,您总是骑车在您家楼下的书店为我们租书来看,从荷花池骑到三圣街,那辆熟悉的车筐里装满我们40个同学的课外书是常有的事,车筐压得您的车龙头失了平衡,一甩一甩的吧!想象您那时骑车的样子,像耍杂技一般,很好笑呢!还记得,那时每人借书都有一张书卡,为了让我自己的书卡看上去更有成就感,我很快就“看”完了《科学家的故事》全套:爱因斯坦、牛顿、居里夫人、伽利略……您看我看得那么快,好像帮我借书也借得更起劲啦!刚开始我还能囫囵吞枣,后来贪恋动画片时,书包就成了我课外书的最佳栖息地,在里面“睡”几天又跟您换其他书……就这样,我“坚持”着看书,您依然乐此不疲地为我们这样奔波着。大雨天,为了保护我们的书,你的雨衣总是先护住您的自行车筐,双臂抱着一大袋书,分发给我们的之后,走廊上,向办公室走去的您,只留下凌乱的头发和永远被打湿的后背。
日子总慢得“不像话”,仿佛眼前又递给我一本散发着旧书气味的《科学家的故事》,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看,日子乖一些多好,那便,有永远也看不完的书啦!
运动会和我们一起看书,二郎腿翘得很帅嘛!日子慢得不像话——总盼着什么时候春游只有吃零食环节呀!
和现在的小学生一样,那时的我们特别盼望春游的到来,背个小书包,挤在一辆长长的电车里,无论车子怎么摇来晃去,我们都倒不了,因为——真的很挤啦!感觉我包里的跳跳糖都在袋子里“兹拉兹拉”蹦跳起来,面包也挤得快成了压缩饼干……好不容易来到公园,此时,肚子已经挤饿了,如果可以直接开吃那是天下最幸福的事啦!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吃货可不是此时被您培养出来的。春游时,您总绞尽脑汁给我们设计很多活动,就像现在拓展公司策划的团建一样,第一次玩什么“寻宝”就是从您那儿得知的。那次去望江公园,我们被分成了几个小队,分别在寻找到任务卡后,满竹林地搜寻不知您何时提前藏在隐秘处的“潜水艇”、“战斗机”、“航空母舰”……一个个流着口水的“饿鬼”都盼着早日完成任务,暗自嘀咕着:天将降“大餐”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于是,我们终于在石缝间、泥坑里、竹叶边……寻到宝藏啦,把宝贝喜笑颜开地交给您时,您像孩子似的比我们还开心。
日子总慢得“不像话”,仿佛费尽力气刚挖到一枚宝贝,接踵而来的还有数不尽的难关等待我们去闯,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玩,日子乖一些多好,那便,有永远也玩不腻的游戏啦!
日子慢得不像话——总盼着什么时候暑假没有作业呀!
我们那时候可是没有什么“免作业卡”的呀!五年级的那个暑假,我因为去学了游泳就迷上了这项运动,每天猛追湾来回两趟,有时甚至早中晚三趟,那次烧着开水就出去游泳,出门忘记关火,差点儿把家里房子烧着,就是因为游泳误了事。所以,我那次的暑假作业好像也是因为天天忙着游泳没按时完成,到了报到当天,我的《暑假生活》还是有很多都没完成,我不敢去报到,在家里拖啊拖,拖到下午,实在赖不过了,趁着老师下班前一点点的时间不好意思地去了学校,站在办公室门口,还在琢磨待会儿要怎么回话,也没想好上策,您见了我把我叫进去,二话没说,让我帮您清理一下班上的暑假作业,高兴得我马上开始埋头苦干。而此时,办公室其他老师都走得差不多了,您在“陪”我清理作业的同时,自己还在伏案工作着。
日子总慢得“不像话”,仿佛桌上又是那本熟悉的《暑假生活》,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它是个负担,日子乖一些多好,那便,有永远也帮老师检查不完的作业啦!
日子慢得不像话——总盼着什么时候不被大人管来管去呀!
高年级的我们,经历过一次在学校里的军训,好像就两三天吧,也没有教官。其中有一项训练规定得我们自己做饭吃,您把我们分成三个小队,大家提前分好工,从家里带来了炉子、蜂窝煤、锅碗瓢盆、肉、菜……我已经忘记我们小队的炉子、蜂窝煤是怎么烧上火的了,肯定不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动刀切菜的时候,您总是拿过我们手中的刀,特别不放心地手把手教我们,最终,我们肉也没有切,丝也没有切,最多无聊地择了一下芹菜吧!煮汤的时候更是,连放个盐巴您都要来“干涉”,非得您尝着味道合适了,才让我们开动,隔壁食材比我们高级的一小队骄傲地为自己小队烹饪的汤取名为“火箭”,而我们因为只有酸菜和肉丝,屈居亚军得名“飞机汤”。当我们小队的同学们都还在为此有些闷闷不乐时,您却又到了三小队忙活起来:“你走远点儿,不要烫着了。”“这个你放下,等我来!”……
日子总慢得“不像话”,仿佛又闻到那碗酸酸的飞机汤的味道,酸得整个人都在发颤。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喝,日子乖一些多好,那便,有永远也吃不完的李爸爸的饭菜啦!
日子慢得不像话——总盼着什么时候结束天上掉下来的补习呀!
那是要毕业的那学期,数不清您每天下班沿路家访的路上,留下了多少28圈的自行车胎印和那双黑皮鞋踏响的“嗒嗒嗒”的脚步声。虽然六年级了,但那时每天放学还是很早,您就像一个全科老师,每天挨家挨户地给我们补习,哪科不好补哪科,希望我们可以进一个好一些的初中,就算不能择校,也希望从小学走出去的我们可以多一份自信、多一份满足……所以,您把您下班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我们这帮还不太懂事的孩子,我是班里住家几乎最远的学生了,每天我都是您“家访”的最后一站。记得,那时候,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应用题我总得不了满分,作为语文老师的您帮我捋了一遍语文方面的难点知识后,总会给我讲一道我最不在行的数学行程问题,每一次,给您倒的那杯水,从进家门到离开,您从来动都没动过,您总说您以前得过肝炎,在外面要多注意,不想给别人带来顾虑或不便。
日子总慢得“不像话”,仿佛耳边还回荡着那口川普,正为我讲解着一道道难懂的数学题,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难熬,日子乖一些多好,那便,有永远也听不够的话啦!
在那悠悠荡荡的岁月里,每天心中都好像藏着一颗糖,融化在心头溢出甜甜的味道,百尝不厌;在那悠悠荡荡的岁月里,我又认识了唠叨可爱的您、霸气温柔的您……我一辈子——亲爱的李元瑞老师。
我有些怕您,我更爱您!所以,我要告诉您:
您说我作文是抄袭的,那明明就是我从都江堰二王庙门票背面摘抄下来的资料,顶多算是个引用。
您不问我那次开学报到去晚了的缘由,其实,我已经把那些没写的内容全部撕掉了,准备骗您说,是我家耗子咬烂了我的作业。
每次听到院子里传来您那熟悉的推自行车的声音,我知道您又来给我补习了,那时我特别想把家里的门反锁起来,装作家里没人的样子不给您开门。
……
也或许,这些事您早就了如指掌了吧!
那时候年龄太小,时间太多,日子太长,从不在乎、更不心疼在我们手底下溜走的时光,日子乖一些多好,我愿永远做您的学生,即便是最辛苦的,那也是最幸福的。
日子啊,喜欢你,总慢得这样……不像话。
我永远说也说不完的李·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