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者们的梦魇——巴托比症候群
我并不是职业的作家,只是个在业余时间会摆弄几下文笔的文字爱好者。我也从来不敢说我自己在“写作”,这两个字对我来说简直像是山一般沉重——因为我实在写不出一篇文章或是一本书来证明自己对得起这两个字。
自从我加入简书这个大家庭,我结识了不少写作的人,熟络的不熟络的都有。他们有的是职业编辑,有的是业余作者。尽管现实条件不允许与之一对一交谈,但我还是能从他们的朋友圈中窥知一二——大部分是关于写作的。
有的人会吐槽,说觉得自己能写出点什么名堂,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有种如鲠在喉、难以言喻的痛楚。他往往今天在朋友圈分享了自己的一篇文章,可隔了不多久就再也找不到这文章的踪迹。料想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容不得回头发现自己作品中的瑕疵,于是宁愿眼不见心不烦。
有的人则好像一直在磨刀霍霍,朋友圈里尽是转发的各类公众号文章(大多是一些书籍、文章的读后感),还附带有自己的一些比较中庸的见解,可很少见他本人发表文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直接与之交谈的。我怕问他“为什么不见你自己发表作品呢?” 他会回答我“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先做好积累”。 这话虽然听着没毛病,但总会让人觉得他的周身环绕着一股神秘感,似乎是一位正在闭关修炼的绝世高手,但谁也无从得知他究竟练的什么功夫。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朋友圈尽管不能详尽表述我这些“同好”们的真实情况,但确实能够由此推测出——我们在通往写作的过程中似乎遇见了点麻烦。
你也许同我一样,是那种每天都试图在写文章,但作品却少之又少的人;或者你一定听说过某位当年红极一时的作家现在一年甚至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一部作品;还有人一旦写出成名作就再也不写了,仿佛急流勇退一般,深藏功与名。
源自百度“巴托比”一词出自美国作家麦尔维尔(代表作《白鲸》)的短篇小说《书记员巴托比》,意思是那些不写或者写不出作品的作家,或许这样的作家根本算不上通俗意义上的作家。
我的脑袋里时常会冒出这样一个疑问:为什么有的大师级作家的作品那么少?比如沈从文原先写《边城》和《长河》写得好好的,后来竟然改行去做文物研究了,并且一干就是一辈子,真是“玩物丧志”。尽管他最后写出了一本《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但它恐怕不能算得上是“作家”的作品。
源自百度 源自百度我曾经把不写文章或者写不出文章归咎于没有时间,但是等我有了充足时间趴在书桌上时,才发现写东西这回事儿并不是摩拳擦掌之后就能手到擒来那么简单;尤其让我感到恼火的是,我一向“赖以为生”的灵感总不能召之即来,却往往因为一件生活琐事就能挥之即去。有时候当我写出一点自认为满意的东西之前,我必须经历漫长的等待,才能得到高冷的幸运女神一丝转瞬即逝的眷顾。那种使出全力、想尽快脱离焦躁和无奈,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全世界最困难的事”之一。
所以说,如果一开始就端着“让自己舒服地写作”的态度,那还真的不如什么都不“作”来得干脆。因为只要你“作”了,你就会发现自己似乎永远也达不到舒服的境地——“写出点什么”会一直刺激你下笔,但这并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作”。
但不写或者写不出并不意味着某位作者无能,相反,也许他很有能耐。有本书叫《为什么我一本书都还没写》,很奇怪的书名对吧?他的作者贝纳布在他的杰作中宣称:“别以为我还没写完的这本书一文不值,我告诉你,那些我还没写完的书,依然会成为世界文学史中的一桩大大的悬案,而这些书也会因为没写完而永远被人翘首以盼。”听上去是不是很牛掰?能把自己未竞的作品描述成“世界文学史上一桩大大的疑案”的可不是一般人。还有一位作家叫布莱兹·桑德拉尔,他曾经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并且差点把一本名叫《从未出版或从未被写成的书目手册》的书写完,而在这本书里被罗列出的没有被完成的书,其数量之多,差不多能够装得下一座小型图书馆。
每当我有强迫自己写点什么的冲动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一个问题,“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像每当我走进书店或者打开亚马逊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扪心自问:真的有必要再去买一本书吗?与其当发现自己写不出的时候怪这怪那、看不进书的时候又觉得当初买来浪费,那还不如不写或者不看来的经济实惠——人活着为什么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呢?
作家之所以难当、成名的作者之所以会自杀(比如川端康成、海明威、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等等),还不是因为他们必须一本接一本地写下去。虽然我这么说不一定准确,但过去一个作家出版一部中短篇小说就足够保证他们一辈子的生计,可现在绝对没有这个可能,就算是如J·K罗琳和王朔这样的,有大量作品被改编成畅销电影的作家,他们也不能保证自己一旦搁笔之后就能一辈子吃喝不愁——J女士依然在笔耕不辍,前阵子王先生也在上海高调复出。况且,现在的作家太多了,读者们往往还没来得及细细记住一位作家的同时,就已经遗忘了许多其他作家,而被遗忘的往往是那些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出版一部新书的作家。
这么说的话,背负“作家”之名的作者们似乎只能写出一本令人看罢直跌眼镜的新书、直到被读者宣判死刑,才能彻底从码字中解放出来,因为到了那时候读者已经不需要你再提供新作了。在我看来,“写作”就是一座看不见摸不着的牢狱,码字则是无期徒刑,需要作者一直用艰苦的劳役去承受。
所以我开始觉得沈从文是精明的了——也许作家们不再写作的唯一资格就是已经写得足够好和足够少,这两者缺一不可。
老子曾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庄子也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王尔德则说:“当我不知生活为何物时,我便写作;而现在,当我领悟到生命的真谛与欢愉时,我便无物可写了。”《圣经》亦有训示:“著书多,没有穷尽;读书多,身体疲倦。”
这就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写作应该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当你发现自己无可写或写不出的时候,就该适当地放一放了,毕竟相对于普通作者来说,“写作”应该是作家们该干的事情。你千万不能把“写作”这件小事儿放大,要不然你可就真的遇上“大麻烦”了。所谓舒服地写作,其实就是知道适可而止,并适时地放过自己。
最后我想说的是,虽然我不是特别得情愿,但巴托比症候群其实就是大家耳熟能详并且一直在提及到的“拖延症”。
哈哈,看完之后,你觉得自己“中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