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的夜

      晚上，又让儿子含着泪水睡去了。2个月前，从父亲确诊癌症开始，家里的气氛一下就变了。虽然父亲是个非常开朗坚强的人，但在动完手术后接到外孙的电话，一句'外公我想你了'，我又一次看到了父亲流眼泪（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是在我的奶奶过世那一天），显然，这一次家里每个人心里都没有底，而我太能够知道表面轻松的父亲，心中那颗沉着的石头分量有多重，正如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轻松。

      母亲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经意总是会和我说：你父亲真的一生都是个好人。我懂她的心思，希望好人能够有好报。父亲真的是个好人，年轻时就入了党。小时候跟着父亲走在大马路上，碰到路边车辆坏了，他总会热心地上前帮忙修理（父亲从事公交行业），最后弄得一身油腻回家。每每母亲抱怨，父亲总是默默一笑并不反驳。6岁那年，我大舅舅来找我妈商量，因为动迁的关系我表姐要到原来的学校读书得多乘2小时车，因此想寄宿在我家。母亲一开始不同意，家里原本就要照顾外婆还有我一个小的，再来一个哪吃得消，父亲倒是直爽脾气一口答应下来，结果这一带就带到我表姐高中毕业。我妈常常开玩笑说实际是带大了两个女儿，但我知道有时她心里也是怨的（这一点，到我生完孩子才深有一会，带小孩是很累的）。我只记得，为了带我和我表姐，我爸干了公交公司最累的活，天天上中夜班，半夜两点起来上班，就为了中午能回家给我和我表姐烧午饭和晚饭。为了我们，爸爸连上进的机会都放弃了，顾家太多操太多心。虽然失去了很多机会，但我的父亲还是在工作中年年评到先进，所以我妈说我爸是个好人真不是啥大白话，那个年代靠的都是真才苦干。

      回到我的开头，为什么骂了儿子，晚上从医院看好化疗的父亲回家，想一个人好好静静放空一下自己，儿子却吵着闹着要陪他睡觉。我知道最近对他的关心实在是太少，儿子是在借着撒娇想要我多陪陪他。可是他还太小，作为一个女儿陪着抗癌父亲的焦虑的心情不要说他不能理解，就连我的爱人也是无法切身体会的。爱人也是看我实在心烦，吼了儿子两句，最后儿子哭哭啼啼地自己睡觉去了。晚上和母亲一起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关照母亲明天一定要带着医保卡去医院做个ct，短短两个月，为了照顾我父亲，母亲也瘦了一大圈。自私的我对母亲说一定要保重身体，讲真，2个月下来，我能帮上的忙太有限。一年10天的年休假在碰到这种事完全不管用，雪上加霜的是我和爱人都是独生子女，顾小孩，顾老的，顾上班，实际我那94岁的外婆还躺在家里，如果我妈再倒下，那真的不敢想……

      写下这些，实在是心理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也知道父亲这病就像革命长征路一样艰难险阻却要一路向前。不断告诉自己要向前看，每次回头都不免一番泪湿枕巾。爱人说，你要坚强，爸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打气。理智上我当然知道，可是情感上总免不了一番唏嘘。好人终会有好报吗？当然，不管怎样我们依然得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