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母亲

纪念母亲 纪念母亲

妈妈病重期间爸爸还没出院，还好医院离家近，爸爸白天在医院输液，晚上都要回家守着奄奄一息的妈妈，妈妈是乳腺癌晚期，已经发展到骨癌。最后的日子异常痛苦，乳腺癌已经溃烂，伤口越来越大，需要每天揭下皮肤上的血浓上药。身体上的疼痛就更不用说了，湿透的贴身内衣，能纂出水来。苍白无力的她不顾自己，还要时刻关注着公公的病情，听说省二院让公公转院，她心疼的顾不上掩饰自己，在我们面前呜呜咽咽的泪流不止。她临终那几天坚持不去医院，嘱咐我们，去世后不要通知任何人，不要惊动楼上楼下邻居。

在病痛的折磨下，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然坚持自己要强的个性。坚持不在床上用便盆，不用纸尿裤。即使病的已经没有力气也要爬起来，下床坐凳子上吃饭，去厕所。直到不吃不喝，两天后去世。

妈妈去世前的晚上，爸爸突然心脏突然不舒服，或许是天意，或许是妈妈不想让公公看到她最后的样子。他很顺从地听婆婆的话，连夜赶回医院。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婆婆去世。爸爸湿着眼眶说，“这是你妈故意把我支开，她怕我心里承受不住。”

爸爸在医院透析五年，虚弱的身体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前些日子省二院就建议他去北京再次做透析管。他身上几年前做了心脏起搏器，透析几年，身体里用的透析管子，开始堵塞，这是在他身上换掉的第三个。也就是说，他身体里已经不能再插管做透析。这就意味着要么转院，要么等着命运的安排。还好在医生的建议下该去了另一个医院用了新技术。还可以勉强透析。

妈妈虽然是癌症晚期，可她的精神一直很好，就在两个月前还坚持让我推她赶集，买菜。谁也没想到，妈妈先离开我们。

“你妈前些日子听说二院不收我了，她哭了两场，没想到她却先走了”。

每次吃饭时，公公总是眼眶湿润地重复这句话。

转眼，一对五十年的夫妻阴阳两隔，让人唏嘘不已。可想想天下的夫妻，如果都能像他们这样相亲相爱，同甘共苦，平平安安走过一辈子，那也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妈妈出生在城里，人长得很漂亮，高挑身材，白皙的肌肤即使下乡八年也没有把她晒黑。两条大辫子垂到胸前，清秀的脸庞。走起路来挺拔秀丽。

妈妈说，“当年我和你爸走在大街上，他们都说，我俩是大学生。其实，我只上过高小就下乡了，虽然我当年在学校里是鼓乐小指挥，班干部，我真的没上过大学”。可只上过高小的她写了一手好字，这得益于她父亲的言传身教。

有一年，妈妈刚调到新单位，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不明真相的同事看到年轻漂亮的她，还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

妈妈下乡的地方是岗坡地，多在半山腰处一小块的地，什么农活都亲力亲为，用肩膀担水，挖坑欧粪，担粪，割麦，打场。从未接触过农活的她，成了种地能手，一干就是八年。

他们两个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爸爸是那个年代稀有的大学生，在矿上工作，虽然做行政管理工作。但他的专业是矿工程师，技术水平很高。他还写了一手好文章，发表各大报纸，很受人尊敬，年轻有为，人长的帅气，气宇轩昂。做事谨慎，稳重。

爸爸退休后，有很多小煤窑的老板找到他，想让他担任技术顾问，工资待遇优厚。可妈妈坚持不让他再去下坑冒险。她说，“挣再多的钱都不如人平平安安，就算不用天天下煤窑，你干下去就要单一分责任，挣多多吃点，挣少少吃点，平安最重要，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下乡的经历锻炼了妈妈坚韧，勤劳的生活品质，一直延续至今。

         

开始他们并不在一个矿上工作，虽然离得并不远，可当时交通不方便。使他们婚后一直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没孩子时觉得过周末夫妻还不错。可随着三个孩子先后出生，妈妈不舍得放弃自己的工作，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还要上班实在太难了。

三个孩子年龄相差不大。为了能有时间照顾孩子，妈妈主动提出去单位的锅炉房烧锅炉，这工作虽然辛苦，但能照顾家和孩子的时间多一点。她不在乎活脏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对她来说，只要能照顾好孩子，不丢工作，这就是对她的眷顾了。年轻漂亮的她甘愿守着脏兮兮的锅炉，一干就是几年。

      妈妈是个勤快又要强的女人，清晨，别人还在睡梦中，院子里的铁丝上已经挂满了她凌晨三四点起床洗好的尿布和孩子的小衣服。她说：“那么大的家属院，那么多户人家伙用一个水管，别人起床要刷牙洗脸，要洗菜淘米。我端着孩子的屎布去洗，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意见。我早起会儿，洗好。他们看不到屎布、尿布，心里也不觉得别扭。”

      双胞胎女儿，不到两周岁就都被送进了托儿所。每次回来，棉裤湿一对。那时候条件差，没有多余的棉裤。她半夜把孩子的棉裤都拆洗好，放在炉火上烤干，天不亮又缝好，只为了孩子们第二天能穿上干爽的棉裤。可熬了一整夜的她，白天还要继续去单位上班。妈妈说，那个时候，她晚上几乎没睡过一次囫囵觉。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了，尤其赶上哪个孩子生病了，这个哭，那个叫，那简直会让人崩溃。当时两个人的工资都不高?，妈妈就是生病了，也不舍得休息，每次都是把病假条藏起来，因为只要请假，当月的奖金就得泡汤。

    有一次妈妈下班时不小心踩到了一颗钉子上，钉子穿破鞋底，扎进了脚掌里，脚底血流不止。她忍着疼痛，瘸着一只脚到诊所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又坚持上班了，生怕当月拿不到奖金。

       

妈妈个性坚强，吃苦耐劳，正是那样的生活经历，造就了妈妈坚韧的个性。在以后的生活里，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从她的身上从来看不到一丝惊慌失措，茫然无助的神情。

2，妈妈说，不谈论别人家的是是非非

      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生活当中遇到的困难也就越来越多，后来，妈妈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多次提出两个人能调到一起。可爸爸单位不愿意接受带孩子的她。又不舍得把爸爸调离。妈妈就主动找到爸爸的领导，说自己一个人要工作还要带孩子有多么不容易。她真诚的态度还真打动了领导，爸爸终于被调了回来，一家人这才得以团圆。

          爸爸妈妈都是非常热爱生活的人，他们每个星期都会带孩子们爬山，钓鱼，星期天还定时召开家庭会议，探讨一周内每个孩子做得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该批评的批评，该表扬的表扬。

      那时候生活条件差，他们利用房后面的空地，种一些蔬菜，还养了兔子，不但改善了生活，还给孩子们增添了不少乐趣，这也成了我们兄妹三个童年中最美好的回忆。多少年后家庭聚会时，会经常谈论当天发生的事，回忆一下以前美好的时光，每次大家都会扬起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这样良好的一个家庭氛围让人感动。

            妈妈经常会说起他们那个时候的生活：“我们两个人的工资，每月加起来才38块，除了固定邮寄给双方父母的10块钱，其余的就存起来。奖金为平时的生活开销。我不爱买衣服，就喜欢给家人买肉，给长身体的孩子吃，给忙碌碌了一周的我们吃。每次出去玩儿回来，都会买点鱼肉罐头，或者买只烧鸡。”

        妈妈自年轻的时候就不喜欢和别人凑热闹，东家长李家短的人群里找不到她的影子，赶集买菜，收拾家务，照顾好家人的衣食住行，是她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她常说，“做好自己，不要谈论别人家是是非非，你就是个了不起的人。”

爸爸妈妈之间的感情可以用上那个词“相濡以沫”，因为爱已经渗透在这么多年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当中。爸爸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对生葱和蒜有着独特的情感。他经常说，“在他们的农村老家，夏天饭桌上，如果没有蒜泥，那都不叫正儿八经地吃饭。”可令爸爸遗憾的是，妈妈有轻微的气管炎，对细微的味道有着明显的反应。她一辈子不喜欢香水，也从不用香味浓郁的护肤品。不喜欢穿新衣服，因为新衣服也有气味儿，她尤其最不喜欢闻到难闻的大蒜味，对蒜有着过分的反感。一家人去饭店聚餐吃饭，任何菜品里面只要有一点蒜味，她是从来都是一口不吃。他们刚结婚的那些年，妈妈就规定家里不能买蒜的，爸爸在外面有应酬的时候也尽量不吃，有时候忍不住吃了一点，回家后，就会很自觉地先去刷牙，嚼茶叶。即使这样，敏感的妈妈依然能够闻到浓浓的蒜味。后来没办法了，爸爸只好答应从此戒蒜，这一答应就坚持了四十多年。

      一年前，八十岁的爸爸身患重病，依次做了肾脏手术，心脏手术，而且每星期他都要去医院做三次透析。他的身体日渐衰弱，发展到现在，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他们彼此感到了深深的不舍，妈妈也破了这个家庭遵守了四十年的规矩：家里从此不再戒蒜！

        记得妈妈公布这一规定的那天，爸爸高兴得像个孩子，不住地说，“不容易啊，四十多年，我终于解放了。”从那以后，家里顿顿都会有蒜泥。爸爸似乎也要努力弥补这么多年的遗憾，不但吃饺子要吃，甚至连吃米饭、馒头甚至喝米汤也要吃上几口蒜泥，看着他那兴致勃勃，像个孩子似的样子，大家都忍不住笑他。

        本着好东西要分享的原则，爸爸每次都会很主动让妈妈吃上一点，充满期待地说：“你尝尝，真的很好吃的。”妈妈每次也都象征性地拿筷子蘸一点，看得出来妈妈那是硬装出高兴的样子，可她嘴上什么也不说。

        妈妈患糖尿病多年，家里最初那些年的饭菜一般都是爸爸做。爸爸最拿手的是红烧鱼，为了妈妈的身体健康，他从来不放一点糖，家里也很少买糖。公公宠爱了婆婆一辈子，就体现在这些一点一滴的生活细节里。

4，为了买公公爱吃的南瓜，婆婆一早去早市

        国庆节前后，连续下了几天雨，天气温差较大，节前还是短袖T恤，节后恨不得穿上羽绒服。对于年老体弱的老人来说，出门穿羽绒服很正常。妈妈有糖尿病史，最近两年已开始出现并发症，脚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眼睛怕光见风流泪。出门带墨镜，坐轮椅成了她的必备武器。

        天不亮妈妈喜欢就穿上厚厚的棉衣让我带她去赶早市。我就笑她，“不着急这么早出门，等太阳出来我们再去集市也不迟。”她坚定地说：“走吧，你爸爸想喝南瓜粥，咱们早点买回家，让他早点喝上”

        连续下了两天雨，天阴沉沉的，风吹到身上，透骨地凉。 可爸爸想喝南瓜粥，妈妈就惦记着要早点把爸爸说的那种圆圆的南瓜买回家。我推着轮椅上的妈妈在离家最近的小早市，没发现有爸爸喜欢吃那种南瓜。在我看来，只要是南瓜都可以。妈妈却不这么想，就让我带她到另一个早市，虽然离家远点，那个早市大货品全，一定会找到爸爸说的那个品种。我推着轮椅不觉得冷，可婆婆坐在上面迎着寒风，手和脸冰凉。

        不知不觉，我们在外面呆了两个多小时，回到家才发现我手机上有爸爸打来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原来他担心妈妈的身体受不了外面的风寒，固执地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可巧我设置了静音，没听到。在家着急上火。我们回到家里，他还在生气。妈妈一声不吭，拿出南瓜给爸爸看。爸爸这才露出笑脸说，“正是我喜欢吃的那种。”体质虚弱的妈妈被冻得钻进被子暖和了半天。 类似的事，经常发生在他们身上，每次我都会感觉心里暖暖的。

年轻时，在生活上爸爸他每天穿什么，都是伸手找妈妈要。每天晚上，妈妈都会把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干净整洁地摆放在他的床头。

        妈妈爱看电视剧，爸爸喜欢看新闻。妈妈只要看到爸爸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就赶忙换成他最爱的新闻频道。爸爸为此借故身体不舒服很少去客厅。他不想打扰正看得入迷的妈妈，自己一个人呆在床上听收音机。

        妈妈年轻的时候不爱吃路边摊，老了反而喜欢在油条摊上喝碗她喜欢的豆沫，吃上一根油条。爸爸从不吃路边摊的东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油条摊旁边，静静等待妈妈吃完早点和他一起回家。

妈妈个爱干净，阳台晾晒的衣服要摆放整齐，床单不允许有一丝的褶皱。爸爸每次透析回来，都要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可以上床。其实爸爸透析回来身体很虚弱，换衣服对他也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可每次他都会强打精神一件件换下，他不想让妈妈心里有半点不舒服。后来，爸爸的身体日渐衰弱，妈妈也不再要求他从医院回来每次都必须换衣服，但是爸爸只要自己有一点精神都要让我们帮他换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