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世代” · 二

作为一个世纪的终结，九零年代承载了很多独特的意义，即便当时中国还处于普遍贫穷的状态，但大家都带着希望迈着走向新世纪的步伐。

妈妈和她的两个姐姐，在这样充满变革和发展意味的九零年代赋予了三个男孩不同色彩的生命。

我，和我的两个表哥都生于九零年代。而且很巧的是，我比二哥小三岁，二哥也比大哥小三岁，我们几乎跨越了整个九零年代。九零年代也在我们这些孩子身上留下了它独特的印记，使我们成为独特的“九零世代”。

谁也不会想到，二哥竟然会比大哥先提出结婚的事情，并为之苦恼。

二哥比大哥看起来要安分很多，但实际上二哥的性格要复杂得多，就像他那复杂的家。又或者说，正是那个复杂的家庭造就了这个复杂的二哥。

复杂的九零世代

二哥的未婚妻是他高中同学，一直谈到大学毕业的初恋，在毕业一年后的元旦，他向女方求婚，女方欣然答应，但是女方家长希望他们能够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子，至于钱，当然得是二哥出。

这就相当为难了。当时我和二哥两家在千岛湖一栋小排屋度假，半夜躺在沙发床上，他就开始为这件事发愁。“女方家长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但这杭城的房价唬人，我是怎么也拿不出这钱的。”

“这也不是你的事情吧，这种明显就是让你爸妈出钱给置办个房子嘛。这事你不用愁的。”我爸看事明了，一针见血。

“我和我妈商量过的，他们能拿出来的钱首付都交不起，就算交了首付，之后我们赚来的钱就都得还贷款。”

“你爸妈怎么可能拿不出这钱，我看他们是想不通，这儿子结婚，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这钱不出什么时候出。”我爸这一说，倒是让我想起很多他家的事情来。

城里人没钱，抠门，房子小，这是我妈他们那个年代对城里人的偏见，但巧，我二姨父就是个城里人，亲戚给介绍的，也对眼，就结婚了。婚后拮据的生活持续了很久，夫妻两人经常吵架，吵完过几天又恩爱的不行。外婆对这个二女儿一直很关照，为了迁回农民户口花了不少心思，就是为了能够在旧房拆迁的时候让他们也能分到一些安置费。可吵架这事不是钱的问题，外婆从来没有搞清楚这点，她只以为他们生活拮据所以会在一些小事上争吵，实则是因为性格实在不太相符。

小时候，二哥对我很好，我也特喜欢去他们那个小公寓玩，虽然小但是很温馨。我和我哥经常躲在被子里听鬼故事，吓得不敢关灯睡觉。想来那个时候我哥就很独立了，有时候我在他家，二姨他们也会有小争吵，我哥就会帮着说理，试图浇灭一场大火，事实证明他很擅长劝架，至少我在的时候，他们很快就能和好。或许是厌烦了这种无止境的为琐碎小事争吵的父母。到了高中，我哥表现出了很强的叛逆性格。为此他也负伤多处，拳头打碎玻璃，骨折又鲜血淋漓；自己一人出去骑车狂飙，然后摔了，脚踝被刺穿，他用尖锐的方式企图引起注意，企图改变父母，然而杯水车薪。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妈接到电话说二哥手腕被划破了，120急救去了，我们立马赶去医院，怕出什么事情。到医院和二姨他们了解情况，说是他们因为早恋的事情说他，二哥不高兴了，说你们以前自己吵架不管我，现在到要紧关头，倒来管我了是吧。在摔门的时候，用力砸了门，手腕被碎玻璃切了，流了很多血。还有次是出去骑车，从台阶上往下跳，摔倒了，一根钢筋穿过了脚踝，总之我们兄弟几个，就他住院的时间久，伤疤多。

二哥拮据地度过了他的小时候，对钱有着不一般的敏感，家人的情绪无常使得他有着自己独立的方式。一成年就充分利用自己的时间去赚钱，仿佛只有自己的钱花着才是踏实的，就算是父母给的，他花着心里也难受。一家人到这个地步，总觉得不再像是个家了，更多只是通过一纸合约捆绑起来的三个人，各自走着自己的路。我哥复杂，是因为他打小就一人走在这社会里，早早地遇到了一个爱他的人，想要结婚，想要安定的生活，想要未曾有过的家的感觉，真的很希望我哥能幸福。

九零世代的复杂是由家庭、经济、各种方面压迫过来的。发展带来的，那是种全方位的，不容喘息的焦虑感，使得一切从前幸福且单纯的事物都不得不复杂起来，家庭和孩子。

现在觉得自己能拥有一个平淡踏实的家庭实属不易，再不奢望家庭能够为我提供多少额外的支持。但愿，All is w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