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有个朋友，他在初中时是我的同班同学，学习成绩一般，在念初二的时候转学了，后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又变成了校友，之后就经常鬼混在一起，后来工作了，各奔东西，4年没见，今天他们公司派遣他到我们这里采购，闲暇之余，便聊了起来。
当我问到他那时初中为什么会转学，他望着我，撇了撇嘴，眉宇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从桌上拿起我随手丢下的玉溪，另只手拿起盒子上面的一块钱的火机，从盒中磕出一根，点着后吸了一口，便夹在两根指头间，胳膊搭着沙发靠背，开始沉默地盯着他对面的什么东西。
就这么盯了几秒钟，开口问起我一个问题：
“你觉得咱们班主任怎么样？”
我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边回忆，边答道:“嗯。。。倒是挺严格地，咱班主任不是自称是学校里咱们的妈，凡事都要一个巴掌一个蜜枣的。当时班里人心特别齐，现在想起来跟军队似的，最后好像不少人都进了市重点。”
“真的是一个巴掌一个蜜枣的。” 他又撇了撇嘴。
我突然想起初中时他经常迟到，因为这个没少被班主任惩罚，有一次还打了个耳刮子。
“你不会是因为班主任转学的吧？” 我问道。
他又沉默了几秒钟，看了看手上夹的玉溪，却没有选择抽第二口，躬身把烟灭在了桌上的烟灰缸里。
“你知道我就是受不了那种感觉。” 他灭掉了烟，回身靠在沙发上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没有回问他是什么感觉，盯着他等待着后话。
“我给你讲个东西吧。” 他突然岔开了话题。
也不等我说些什么，他继续讲道。
“你看过那个电影，叫蝴蝶效应吧。”
我点了下头。
“讲的就是一个人的行为，可以带动整个事情的复杂发展。最后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知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那个蝴蝶，在这个世界上扑棱翅膀，然后在特别遥远的地方掀出大风大浪。”
我看他开始讲蝴蝶效应，觉得这跟他的转学应该是有些关系的，便询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的转学就是最后蝴蝶效应的结果？”
他瞪了我一眼，不快地道：“我还没讲完呢，转学的事情等下讲。”
“哦，好好，你讲。” 我有些歉意地回道。
“你知道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中的影响，从出生下来便产生了吧。那假如一个人在出生开始就产生蝴蝶效应，会不会说当他到达一定年龄后所造成的影响，甚至可以让世界另一个角落的人都感受到？”
“这。。理论上讲是这样的没错，可是就算你产生任何影响的话，你自己都无法知晓，也感受不到，不就等于不存在嘛。” 我回答道。
“那如果我说，我仔细分析了我的转学，发现了蝴蝶效应的可怕之处，甚至能影响我的一生呢？”
“那你可得好好讲讲。” 我饶有兴趣地回答。
“那一切就从我的迟到开始讲起。”
他这时显得轻松了许多，右腿搭在了左腿上，两只手都放在了后脑勺上，身体稍稍往下滑了滑。
“咱们上学时间是七点半，所以咱要分出半个小时的交通，半个小时吃饭洗漱，那六点半就得起。那好，我六点半起，当时我妈就得给我做早餐，她特别喜欢做饭，但是做饭又做的很复杂，但是又不放心外面买的东西，所以很多时候她五点半就起来了，早早地给我准备早餐。我经常早上能吃到我妈做的肉包子，混沌，八宝粥。你如果做饭就知道，这些东西特别费时间，有时候甚至得前天晚上就准备好。所以有时候我根本吃不上早餐，就得出门，我妈就会生气。”
这时他露出有些怀念的神色，继续讲道：
“你知道我妈那时候在外面看起来挺和善的，但是是相当要强的女人，在家里就比较情绪化。她一生气，特别可怕，摔杯子摔碗的。有时候我上学都是逃出去的。”
我不禁问道：“你当时迟到是因为这个？”
他摇了摇头，继续讲道：“虽然吧，我妈喜欢生气，但是很少打我，反而特别宠我，我小时候的要求，她会尽量满足。玩具啊，书啊，我闹一下她就给我买。”
“后来，她看我做作业做的太辛苦，经常到12点才做完，她就有点着急，说这样对身体不好。就让我做到10点，准时睡觉，然后第二天早早起来，把剩下的补完。”
“原来这是你迟到的原因啊，哈哈哈” 我突然拍手笑了起来，想到以前老师布置的作业，一口气做完还是更有效率一点，哪能隔天再做。
“你别笑，我当时还是个孩子，哪懂那些东西不能隔天做，本来自己每天做作业就特别烦，这倒好，我当时还觉得这是我偷懒的机会。于是我每天十点准时睡觉，然后五点半，甚至五点起来，开始补作业。当时我妈也跟我一样，她啥时候起，我啥时候起，这个习惯还一直保持到现在。”
“所以你就每次作业做不完，你妈还留你吃早饭，你就迟到了。” 我总结道。
“当时我还挺高兴的，每天早早就睡了，早早就起了，感觉神清气爽，作业做不完的时候是有，但是也不多。”
他讲到这里，好似回忆到了什么，面色开始紧蹙起来。
我回忆起当时班里是有考勤的，如果经常迟到会扣班分，他经常迟到的话是会让班主任看起来管理能力较弱的。
“当时班主任对你这个迟到是不太待见的。” 我实话实说。
“后来，我在这个班就感觉待不下去了。” 他抿着嘴讲道。“当时咱们班也跟我妈一样要强，啥都要挣个第一，我一迟到，扣了班分，就是给班级抹黑，所以最后除了你们几个，班里大部分人也不怎么待见我。”
“你不是不在乎吗？” 我问道。
“是不在乎，可是当时也有我在乎的。” 他回道。
“哦，对了，那个女孩。” 我沉吟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
“我当时一方面害怕我妈生气，又一方面害怕老师又出什么新花样惩罚我，每天过的殚精竭虑的。” 他回答道。“我当时小小的年级，也没现在这个心态，每天十点睡觉，也睡不着，担心作业写不完，又不敢开灯让我妈发现，有时候就在被窝里偷偷写作业。” 他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的眼镜。“所以最后近视了，然后每天早上还要硬逼自己起来写作业，不说别的，真的很锻炼意志。你知道我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就是勉勉强强写完时，能吃上我妈做的早饭。”
我这时从有些戏谑的心情中沉默了下来。
“我最后转学的原因吧，也不是因为别的，咱们班主任当了全班打了我一个耳光，然后我觉得我在班里面的脸丢尽了，我还怎么追人家。。。不过现在想想，确实那时候真的是个孩子啊。”
我看着他，他这时紧蹙的表情也有些展开，看他眼神中尽是回忆的神色，也不好说什么，突然想到了他讲的蝴蝶效应，问道。
“那这跟蝴蝶效应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关系，你以为老子现在眼镜500度，每天五点半起床，做的一手好菜，还有你这个朋友，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我迟到换来的啊。”
他说完，哼哼地笑了起来，重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着又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中的眼神，却已经扑棱向了远方，似一只展翅的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