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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是二次伤害的制造者

2017-12-10  本文已影响51人  林小殇

前两天看到一则报道,题目为《辽宁90后盗窃累犯:出来还得偷,除了偷,我不知道怎么活》,竟然令我隐隐地有种难受的情绪在心中荡漾。

在他3岁的时候,父母谁都不愿意抚养他,将他留给爷爷奶奶照顾,在13的时候,爷爷奶奶去世,他便开始了自己的偷盗生涯。今年20岁,他却已经成为累犯。

当他出来后告诉警察:放出来后我还是得偷,我只上过四年小学,除了偷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活着。

这个人让我联想起我在《超级演说家》中听过的一个演讲,题目为《正义的温度》,在这篇演讲中的一个年轻人与这个90后的犯罪者极其相似。

在律师的职业生涯中有个年轻人让我一直难以忘怀,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九年前,那年他十六岁因为偷窃而被起诉,之后我和这个年轻人结下不解之缘。
从一开始九年前的偷窃案到后来八年前的诈骗案最后五年前他成了抢劫犯,我从一开始认为年轻人难免犯错到后来苦口婆心劝他要好好改过,到了他第三次犯罪我终于动怒。
我严厉地对他说你为什么总是不学好,你以为你在打电动玩具把犯罪当成是关卡破了一关再挑战下一关吗。
他吓了一跳有点尴尬地说林律师你会帮我解决这次的官司对不对,我笑了笑对他说那可未必我对你非常失望我可以不接你的案子。
年轻人有点着急对我说这样对我不公平,我又笑了笑对他说你的所作所为对你妈妈难道就公平吗,她这么担心你为什么你总是要让她失望。
年轻人突然愣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空洞又失落,他说就算我有勇气改过可是也没人有勇气接受我,我犯过罪再回到学校就像是个异类。
我想好好做人,可是学校里谁的东西不见了老师同学就怀疑是我拿的,我说不是他们就逼我打开书包让他们搜,搜不到东西不但没人要跟我道歉反而还在我背后议论纷纷。
家人总是骂我说我给家里丢脸是个不孝子,毕业后出社会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我的脸上好像被刺了不是好人四个大字,永远都翻不了身,最讽刺的是当我跟那些以前一起共同犯案的朋友混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反而比较轻松,因为至少他们没有看不起我。

当时,我听完这个演讲,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社会中,我们无时无刻都在诠释着人性之恶。我们就是那些给他们二次甚至是n次伤害的普罗大众。

我的身边曾经有一个这样的同学。她经常会偷我们大家的东西,如:钱、笔、小物件之类,我们都非常讨厌这位同学,私下里大家都用无比恶毒的语言来形容她。就好像她是白雪公主里恶毒的女巫。

每次我们有同学丢失了什么东西,本能的就是去翻她的课桌,几乎从来不会有第二个嫌疑人出现。有一次,我从家带来的一支漂亮的笔不见了,当时我异常愤怒,马上去查看她的课桌,并未发现那支笔。

可我还是相信一定是她偷的,好多同学也这样认为。她也默默地承受着我们的指责,从未为自己申辩过什么。我们也从未觉得搜查她的课桌有什么不妥,甚至从不因此粗鲁行为向她道歉。

现在想来,我们常常在生活中不断地制造着二次伤害。我们常常认为语言暴力,甚至是肢体暴力,如果用在这些被我们判定是“罪犯”的人身上,就变得理所应当。

事实上,这源于我们在脑海中形成的刻板印象。这种刻板印象常常会使我们不愿意相信犯过错误,尤其是犯罪的人能够从恶向善。这却常常会毁掉他们在伤害过后好不容易重建的那微薄的自信心。

我们在面对这样的盗窃犯,常常会产生这样的评价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让你去工地搬砖,你也会偷包工头的钱”
“你是天生的小偷吗?”
“你为什么不接受教育呢?”

诸如此类的评论不绝如耳,我觉得我们都犯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病。

1.“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哪位叔叔阿姨说的,面对这样一个从小几乎没受过教育的人,并且还是多年偷盗的累犯,请您告诉我如何去争。

2.“让你去工地搬砖,你也会偷包工头的钱”--这位仁兄,可不可以麻烦您不要这么快就预设立场。你这么快都堵死了人们进步的道路了,难道不觉得残忍吗?

3.“你是天生的小偷吗?”--我怎么觉得这有点中世纪论调的意味,就好像是加尔文的“预定论”,上帝早已经选好了谁上天堂,谁下地狱。文明进步到今天这个地步,就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了吧。

4.“你为什么不接受教育呢?”--这个问题简直可以与晋武帝的那句“千古名言”“何不食肉糜”相提并论了。那位90后的累犯根本就没有获得教育的条件和机会,即使他真的有可能获得教育,其结果也不过是想演讲中的那位年轻人的经历一样,最终生活在别人的指责当中。

与他们相比,我实在是幸运得多。小时候,我也曾经偷父母的钱,甚至去别人的商店偷东西,倒不是因为我的人品多么低劣,而是我需要钱来买我想要的东西。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被店员发现了,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围起来了一群人,那个场面现在想来还是令我窘迫不堪。正当我等待着他们把我扭送到派出所的时候,他们因为我是个小孩,只是教育了我一下,便四下散去。

那个场景,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我感受到的不是教科书式的冷嘲热讽,而是来自那些陌生人最温柔的善意。他们保护了幼年的我,更滋润着那颗幼小而又脆弱的心灵。

当我的母亲知道我偷大人钱的时候,并没有像一般的父母一样,用什么“小时偷钱,大时犯罪”的语调来讥讽我。只是温柔的询问我这样做的原因,并且引导我发现自己犯的错误有多严重。

我被这个世界温柔的对待过,所以也愿意以这颗温柔之心来体会他们的处境。

我时常在想,如果这两个犯罪的年轻人能够遇到那样善良的群众,那样开明的父母,大概他们的人生轨迹会就此不同。

我们常常在无意间给那些犯过错误的人二次伤害,使用语言暴力。其实只不过是我们一直在使用着道德滑坡的逻辑谬误,用自己所谓的道德准则捆绑着他们。

我们连改正错误的机会都不曾给予他们,对于我们,或许连谅解都是个奢侈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虽然常被我们挂在嘴边,但我们从未想起要使用它。

我发现大家已经习惯于甩锅了,把他们犯罪的原因不是推给教育,就是推给社会或者是这些犯罪者本身,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忽视了其实我们也是这些悲剧的助推器。

一般,写到这里,我总是会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可是,很可惜,面对这认知偏差,我确实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

或许,罗尔斯的“无知之幕”的思想可值得一试。他的观点是:把人们安排在“无知之幕”后,那时,你会失去你所有的身份、偏见等,你在那个时候所做的决定在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便会全部生效。

而我们必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那么,我们还会选择实施二次伤害吗。答案是很有可能不会,因为谁能保证我们醒来之后的身份不是一个罪犯或是犯错的人呢?

我想,如果真有“无知之幕”的存在,在那种社会中,人们无时无刻在想的一定是避害。或许人们会变得更加的宽容,更能够以己度人,我们会更愿意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

当然,这终究只是一次思想实验。但如果我们能够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选择用自己内心的热血来温暖这个用科技织成的冰冷的世界。

最后,我选择用狄更斯的名言来结尾。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
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希望我们能竭力创造一个最好的时代,包裹我们的是智慧、光明、希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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