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史栩

1.

公元9世纪，众多斯拉夫部落在东欧平原上争城夺地、鏖战不休。直到维京海盗来洗劫，各部落才停止内耗、一致对外。然而，等海盗如潮水般退去，部落间又双叒叕开启大乱斗模式。

某些有识之士厌见如此，遂邀请维京海盗的头儿留里克来统辖。好比扫地僧一出场，萧远山＆慕容博就止斗了。留里克一调停，斯拉夫诸部落便罢战了。

▲ 《Guests from Overseas》，绘／Nicholas Roerich

自此，留里克摇身一变为诺夫哥罗德城的初代大公。并以诺夫哥罗德作大本营，频频对周遭用兵。

多年以后，留里克病逝，其子伊戈尔尚且年幼，暂由托孤重臣奥列格摄政。

2.

奥列格的战略眼光锚定基辅城。基辅位于诺夫哥罗德与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国首都）的商路上，是兵家必争之地。

奥列格在厉兵秣马、聚草屯粮之后，亲率水师沿海而下，杀奔基辅。善用兵者，往往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胜利。奥列格见基辅坚如磐石，强取恐怕伤亡较大。他心生一计，邀请基辅的两位首脑奥斯科尔德与迪尔至城郊谈判。

谈判那天，奥列格下令大批船向后撤，只留一艘。

奥斯科尔德与迪尔本来带着大队人马赴会，以备不测。

维京船，两头尖、无船舱，优点是轻捷灵活，锐如乘风破浪的利剑。缺点是在容纳战士、桨手后，几乎容纳不了太多物资。所以，维京船必须经常靠岸取补给品。

▲ 维京船

奥斯科尔德与迪尔见仅一艘船在等候，船上也只有寥寥数人，便吩咐大部队靠后站，只带数位亲兵登船。

谈判顺利进展，气氛还算融洽。突然，奥列格摔杯为号。

水面下暗藏着许多水性极好的维京勇士，他们口衔芦管呼吸，隐于苇丛。听到事先约定好的号令，纷纷跃出水面，迅速勦灭了奥斯科尔德与迪尔一伙。基辅城的大部队远远望见，赶来参战，船却如离弦之箭远去。

稍后，奥列格率水师浩浩荡荡而来，并将奥斯科尔德与迪尔的头颅插在尖矛之上，故意让城中军民看见。基辅群龙无首，慌作一团，早有人偷开城门献降。

拿下基辅数载后，奥列格宣布迁都，首府兼经济文化中心遂从诺夫哥罗德转移到基辅。基辅成为“俄罗斯诸城之母”，奥列格荣升基辅城初代大公。

3.

奥列格能征惯战，经过多年开疆拓土，基辅罗斯的领地东起喀尔巴阡山，西迄顿河，北达波罗的海，南抵黑海北岸。

公元907年，奥列格率雄师驶向君士坦丁堡。途经某山，奥列格听闻山上住着奇士，擅长占卜预测未来。奥列格心想：既路过，何不顺便问问？

奥列格带侍卫上山，寻访多时才邂逅某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翁，奥列格想必是此人无疑，遂上前拜询，老翁却推托不懂占卜。

▲ 奥列格

奥列格再三恳问，老翁忽然闭目，喃喃：“你将由于得胜而名扬天下，你的盾将挂在帝城的大门上。海洋和大陆都将听命于你，敌人也将嫉妒你命运的神奇。不论是在不祥的恶劣天气，蓝色大海掀起的滔天浪峰，不论是阴险的短剑、弓箭或石器，都不忍损伤胜利者的性命……有凛凛铠甲在身，你不会受伤，一个无形的护卫者伴随在勇士身旁。你的骏马不怕危险的拼劈，它能领会主人的意愿，时而在敌人的箭雨下驯顺而立，时而在沙场上勇往直前。它不怕厮杀，也不怕寒冷……但你终将由于你的战马而丧命。”

奥列格听到末句，心中凛然一惊，欲再问时，老翁却若雕塑般，似已入睡。

下山后的当夜，奥列格失眠了。海浪声声，仿若敌人劫寨的鼓点。惊涛拍岸，有如铁骑突出刀枪鸣。

翌晨，他吩咐亲信护送自己惯乘的那匹千里马返乡。下达完这道命令，船队继续起锚开拔。

由于走的是海路，罗斯大军并未遭遇强有力的阻击，就顺风顺水兵临君士坦丁堡城下。

城头上刀剑林立、戟如苇列，强攻硬弩已在弦上，准备痛击来犯之敌。

▲ 绘／Nicholas Roerich

奥列格没有贸然下令进攻，他绕着君士坦丁堡环视一圈，见此城壕深墙厚，强取恐怕“杀敌八千，自损一万”。

奥列格探知城中储粮极多，看来只有绝其汲水管道了。

经过多轮地毯式搜查，罗斯铁锹兵掘土数尺，挖到君士坦丁堡联通城外水源的管道，统统捣毁。

这一来，渴杀了城中军民，拜占庭皇帝不得已派使者来议和。

在奥列格的要挟下，拜占庭帝国与之订立不平等条约。今后，罗斯使节可自由出入帝国，罗斯商人享有免税贸易权。凡是来自罗斯的到访者，拜占庭帝国均需提供食物和住宿等。

签完条约后，奥列格骑上骏马，在亲兵的拱卫下，踏过君士坦丁堡宽敞的砖石道，顾盼自雄。

临别出城时，他挥动战锤，把盾牌钉在了帝都宏伟的大门上。

5.

归国后，奥列格颁布《罗斯法令和法律》。有了这些文治武功，奥列格不禁陶醉于自己的英明神武形象。

某天，他想起了那匹曾伴自己征战沙场的千里驹，便唤部属牵过来。部属回复，该马已故，仅剩骸骨。

奥列格遂亲自去拜访它的骸骨，到了，他忆起老翁的预言，心想：马儿如今已死，总不能妨主了吧？

他纵声大笑，笑声未毕，骸骨中窜出一条毒蛇，狠狠咬了他。当晚，奥列格不治身亡。

▲ 众将士痛悼毒发身亡的主公奥列格

奥列格死后，留里克的儿子伊戈尔已经成年，接管了基辅&诺夫哥罗德两座大城。

伊戈尔在位期间，穷兵黩武。伊戈尔是首位同游牧部落正式建交的罗斯大公，曾率军讨伐佩切涅格人（西突厥乌古斯人分支），并迫使后者签订屈辱条约。

另外，伊戈尔于公元941年统领水师漂洋过海征君士坦丁堡，这缘起于拜占庭皇帝撕毁了当年与奥列格签订的条约。但此次，罗斯远征军受挫，被拜占庭军队的“黑科技杀手锏”希腊火烧得樯橹灰飞烟灭。

▲ 希腊火

三年后，伊戈尔再率复仇之师朝君士坦丁堡进军。由于忌惮希腊火的威力，伊戈尔见好就收，只与拜占庭帝国签订了比较平等的友好协定。

公元945年，仗势凌人的伊戈尔向德列弗利安人强征双倍税。德列弗利安人不堪其扰，奋起反击，干掉了伊戈尔。

噩耗传到王妃奥丽加耳畔，她没有学小妇人悲悲戚戚，而是亲率大军为夫君报仇。

奥丽加一声令下，围城战正式打响。德列弗利安人把擂木滚石从城头推下，碾死砸伤不少敌兵，击退了罗斯人的许多次进攻。

▲ 奥丽加

奥丽加见久攻不克，心生一计。她派使者告诉德列弗利安人，自己不似夫君伊戈尔那般贪婪，只要求德列弗利安人每家每户进贡麻雀、家鸽数只即可。

德列弗利安人信以为真，就照她说的纳贡了。

然而，奥丽加并未按承诺退兵，而是令部下在进贡的麻雀、家鸽足上系火绒，引燃后一齐放回。当这些“燃烧弹”纷纷飞回往日栖身的屋檐时，城中陷入熊熊火海。罗斯军队乘势拿下这座坚城，德列弗利安人统统惨遭屠戮。

奥丽加回去后，主持内政，对外战争则由儿子、新任大公斯维雅托斯拉夫指挥。

斯维雅托斯拉夫是个大猛人，开疆拓土，无往不胜。

拜占庭皇帝担心斯维雅托斯拉夫的崛起威胁到自己，便想出了二虎竞食之计。拜占庭皇帝修书一份，遣使送达罗斯。书信中承诺，拜占庭军队与罗斯军队分两头进攻保加利亚王国，共分其地。

斯维雅托斯拉夫毫不犹豫地率铁骑奔袭保加利亚王国，拜占庭军队却按兵不动。

▲ 绘／Viktor Vasnetsov

然而，事态的进展渐渐脱离拜占庭皇帝的掌控。拜占庭皇帝本想让他们两败俱伤，没承想，罗斯军队过于勇猛，迅速攻克保加利亚都城佩列雅斯拉维兹，并占领保加利亚王国的大片领土。

眼看整个保加利亚王国即将落入斯维雅托斯拉夫囊中，拜占庭皇帝急了，再遣使去劝双方罢兵。

斯维雅托斯拉夫才不管呢，继续进军，势将倾吞整个保加利亚王国。

拜占庭皇帝又想出了围魏救赵之计，怂恿罗斯人的宿敌佩切涅格人乘虚围攻基辅。奥丽加和孙子们坐困城中，派勇士借着夜色掩护，缒城而下，杀出重围，向正在保加利亚大杀四方的斯维雅托斯拉夫求援。

闻知后院失火，斯维雅托斯拉夫留下部分将士守住已夺之地，亲率铁骑星夜赶回基辅。

待杀退佩切涅格人，解了罗斯之围，斯维雅托斯拉夫又返还保加利亚战场，打算指挥收尾之战。

这下，拜占庭皇帝彻底坐不住了，寻思：看来坐观各国互相攻伐，从中斡旋，见机行事，这套行不通。唯有出动帝国之师去收拾这群野蛮人！

9.

公元971年，拜占庭军队和罗斯军队展开大战。

拜占庭军队兵力占优势，且身披重铠、武器精良。罗斯军队虽然兵力、装备不及拜占庭军队，但个个身经百战，且在往年征伐中连战连捷，士气正盛。

几番激战，拜占庭军队在攻城槌、投石车、巨火弩等先进器械助力下，攻入佩列雅斯拉维兹，斯维雅托斯拉夫率部退据宏伟坚固的保加利亚王宫。

拜占庭军队再次祭出希腊火，烈焰迅速吞噬了壮丽的王宫，亦吞噬了无数罗斯士兵的生命。

▲ 弩炮搭配希腊火，威力无穷

斯维雅托斯拉夫率残兵突围而出，退守多罗斯托尔城。多罗斯托尔傍海而建，易守难攻。但对过于强大的拜占庭军队来说，没有攻不下的城池。

十余万拜占庭军队分海路、陆路围攻多罗斯托尔，无所不焚的希腊火即使在水面上也能燃（极可能是石油），罗斯军队战船几乎被烧尽。从海上逃跑的退路已被切断，从陆地突围则要面临拜占庭军队的长矛、巨盾、标枪、利箭构成的坚阵，对此，罗斯军队没少吃苦头，连斯维雅托斯拉夫也在某次冲锋中负了伤。

坚守吧，城中粮草渐尽。军队宰马为食，人数锐减。

多罗斯托尔已沦为孤城。被困3个多月后，斯维雅托斯拉夫只得低下了战斗民族不屈的头，向拜占庭皇帝求和。罗斯军队撤出保加利亚王国全境，承诺不再入侵。

▲ 斯维雅托斯拉夫会晤拜占庭皇帝

签完城下之盟，斯维雅托斯拉夫率残兵乘船驶离多罗斯托尔，朝故乡扬帆而去。

诡诈的拜占庭皇帝却暗通佩切涅格人，佩切涅格人遂埋伏在斯维雅托斯拉夫撤退的必经之道上。当斯维雅托斯拉夫误入埋伏圈时，浑然不觉。霎时间，一声炮响，矢石俱发，斯维雅托斯拉夫中箭身亡。

伏击战结束后，佩切涅格人割下斯维雅托斯拉夫的头颅，镶金嵌银制成了酒器。虽然那玩意儿布满细菌，但蛮族就爱用这种残忍方式来耀武扬威、震慑敌人。

斯维雅托斯拉夫死后，他的三个儿子角逐大公之位，最终，小儿子弗拉基米尔胜出。

顺带提一句，现任俄罗斯总统的全名是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普京，现任乌克兰总统的全名则叫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泽连斯基。

10.

弗拉基米尔开疆拓土，颇有乃父之风。尽管在罗斯人心目中，弗拉基米尔被誉为“红太阳”，但他在拜占庭皇帝眼里终究是野蛮人。直到拜占庭帝国发生叛乱，弗拉基米尔才得以扭转这一形象。

由于叛军势大，拜占庭皇帝求助于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尔立刻派出6000精锐部队驰援，条件是拜占庭公主安娜许配给他。

拜占庭皇帝也同意了，前提是弗拉基米尔皈依基督教，弗拉基米尔毫不犹豫地废除多神教，并与其治下军民接受洗礼。

▲弗拉基米尔接受洗礼，绘／Viktor Vasnetsov

此外，弗拉基米尔捐出个人财产的十分之一修筑了基辅首座有25个圆顶的石砌教堂，史称“什一教堂”。

6000名罗斯勇士在平叛中取得不少胜绩，战后，他们留驻拜占庭帝国，并被皇帝整编为贴身保镖团，史称“瓦兰吉卫队”。

▲ 战功卓著、威名远播的瓦兰吉卫队

然而，拜占庭皇帝想撕毁婚约。见皇帝反悔，弗拉基米尔冲冠一怒为红颜，率军攻克了拜占庭统辖下的某座大城。拜占庭皇帝只好同意将安娜公主远嫁弗拉基米尔，两邦结盟。

11.

弗拉基米尔死后，他的众位儿子“兄弟阋于墙”，最终，“智者”雅罗斯拉夫赢得内战。

雅罗斯拉夫的文治武功均不逊于父亲，他夺取了芬兰南部，打败过波兰人，加强边防，使佩切涅格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 绘／Nicholas Roerich

他当政期间，首部俄罗斯编年史、俄罗斯史上最早的法典《雅罗斯拉夫法典》和基辅圣索菲亚大教堂均问世。

可惜可恨可叹的是，雅罗斯拉夫没有吸取父亲弗拉基米尔血淋淋的教训，未妥善安排后事。在雅罗斯拉夫死后，其诸子又双叒叕同室操戈。由于相煎太急，直接把一个强大的基辅罗斯王国给搅得分崩离析、每况愈下。

历经长时间的纷争以后，凶悍的蒙古人来了。大敌当前，毕竟基辅罗斯的未来国运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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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在尊重历史之基础上，借鉴《三国演义》的写法。部分故事情节存在虚构，若有不符合史实之处，请体谅。

主要参考资料：

1.张联芳主编 葛新生著 《俄国史演义》

2.［俄］普希金 《英明的奥列格之歌》

3.维基百科词条—留里克／奥列格／伊戈尔·留里科维奇／基辅的奥尔加／斯维亚托斯拉夫·伊戈列维奇／弗拉基米尔一世·斯维亚托斯拉维奇／智者雅罗斯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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