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

2021-12-18  本文已影响0人  一个AI公司的AI

限定词:武术

风刮在脸上刺痛,我没命地逃。
寒风从喉咙口灌进肺里,粗重的喘气声就像是个疯子在拼命操弄一个破风箱。眼见那群人追得越来越近,我心想这次可能要死定了。
我不知道那帮人是从哪里来的,在我们这种偏僻的地方以前根本没外人会来。印象中自从天气突然变得异常寒冷之后,然后这些家伙就突然冒出来了。
我见过被他们抓住的下场。
“瘸子”就没有跑掉,他被逮住的时候我在一堆枯草丛里。他藏的本来也很隐蔽,就像路边一块石头一根狗尾巴草,不会让人多看一眼。但他的羊叫了,我早跟他说过,可是他就是舍不得扔掉那羊。
他们捆他的时候,他拼命地叫喊,就像被屠夫从圈里拉出来的猪。一个闷棍砸在脑后面之后,他就像一根木桩子扑倒在地上,然后没了声响。接着那帮人把他倒挂在木架子上——就跟他那羊并排在一起,开始拿尖刀开膛。之后,他们把所有的肉切成大块儿,拿麻袋装上,全运走了。
我没敢细看,只记得时间过得特别慢,面前枯草上有只臭大姐在一直爬。

那群人终于还是围过来了。
我徒劳地挥舞着拳脚,但这显然吓不住这群穿着破军装的人。一个高个子斜着脖子看着我,那表情就像看一只暴怒的鸡。接着,他一个跨步上前,躲过我的拳头,我只觉胃上挨了一记重锤,趴在地上拼命地呕吐起来。
之后,我被和另外两个倒霉鬼捆成了一串。那帮家伙吆喝着,把我们往向山上赶。最前面那个倒霉鬼的鞋丢了,光脚踩在尖利的碎石上,嘴里一阵龇牙咧嘴。
然后便是一鞭子过去,大家都安静了。
寒风夹着雪渣子砸过来,我忍不住浑身哆嗦。前面那个倒霉家伙,脚冻得通红,被石头划破的口子淌着暗红的血,踩在地上一步一个印子。
终于在天黑之前,我们被赶进了一个半山腰的岩洞,里面嘈嘈杂杂有许多人声。还没等我看清楚周围,高个子便把我单拎出来,拽到了一个像是头领的男人面前。
这家伙个子不高,一身旧的军官服,卷曲的胡茬像巴地草一样贴在宽下巴上,单眼皮透着一狠劲儿。
“你是石匠?”他冷不丁突然来这么一句。
“嗯,是,长官”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照实回答。
“读过书没?”
“只读到了小学二年级,然后,然后打仗不就没得读了嘛。。。”
“嗯,带下去先编到二组吧”他点点头,然后吩咐到。

这是一个巨型的岩洞,入口极小,但内部却很开阔,里面还有支路。
岩洞里生了一些火堆,火光之下我看清了周围的情形。洞里一共有百十号人,除了首领外被分成了3个组,高个子那帮人是一组,我在二组,管事的指了火堆边上一个角落让我呆着。跟我一起来的那俩倒霉鬼成了杂役,被扔在在离火堆最远的地方缩头蹲着,像两只鸡。
我斜靠着石壁蜷着,火堆的温暖让我感到松弛。周身的伤口也被唤醒了,我不敢稍有动作——一动就扯得浑身一阵剧痛。一天的逃跑和赶路,早就耗光了我的体力,此刻疲惫感趁机反扑回来,接着我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在一阵嘈杂声和粥的香气醒来。
我睁开眼,发现洞口支上了一口大锅,传出阵阵香气。过一会儿杂役便开始发粥,首先是头领。我这才发现他右袖管是空的,只用一只左手端着碗喝。
然后是一组,这帮穿旧军装的人一边吃饭,一边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就像是在往粥里撒咸菜。
一组吃过之后才轮到二组。毕竟好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我顾不得烫,三两口喝了个干净。再抬头看看其他人,都在闷头不做声地埋头喝着。

“哑巴”并不是真正的哑巴,她只是很不爱说话。
有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低头嗯嗯哦哦地应着,不肯多说两句。于是大家便都叫她“哑巴”。
二组的活是刻石碑,按照两人左右分成小组各干各的。管事见我新来的,就把哑巴拉来跟我搭档。
通常这活是这样:我先用凿子把洞里许多大青石加工成石板,这个活虽然费力,但好在不吃功夫。哑巴会领到一本书,然后把关键的字句勾画出来。等她用颜料把书上画过线的地方抄到石板上,我再一字一句地刻下去。
我刻过许多碑,那都是给出去打仗没回来的人的。但像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这碑刻起来特别费功夫,比如经常是一串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字母和数字。哑巴说千万不能刻错行了,不然公式就不对了。我不懂这有什么关系,但头领却常常亲自过来检查。只见他举着书贴在碑文上,眯缝着眼睛一行一行仔细比对,我想大约这确实是极重要的,从此我便刻得愈发小心。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想明白了,就是我和哑巴为什么没有变成“瘸子”。因为我会刻碑,哑巴看得懂书。
瘸子什么都不会,腿脚还不好,连做杂役都是个累赘。

一组的活是打猎。
每天早饭过后,只听那高个子呼啦一声吆喝,那帮人就一齐抄起长枪短棍下山。我后来知道了,他们的家伙都开不了火,子弹早就没了。
有时候他们会提回来几袋粮食或者一条死狗,更多时候他们会用麻袋运回来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这让我想起来了瘸子。然后第二天的粥里便有了荤腥。
有一天,他们搞来了一些酒。在这鬼日子里,酒是个好东西。
按说我本来是没资格的,但头领觉得我跟哑巴进展不错,破天荒也赏了我一碗。我便没推辞,敬过头领就喝了起来。
大概是酒的缘故,头领那天兴致也很高,说了许多话。
他的原话有许多我没听懂,只记得他说奇怪的冬天是打仗打出来的。各方打到最后,终于把压箱底的核弹全扔了出去。接着天上便出现了又黑又厚的云,经久不散,气温迅速跌到了冰点。庄稼冻死在田地里,到处是倒毙的动物尸体。国家也都解体了,大大小小的城市全被毁了。绝大部分人都没有逃过这场劫难,而幸存的人们,在这漫漫长冬的煎熬中,也已百不存一。
我壮着胆子问他:“那我们会怎样?”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都一样。但只要还有人活着,知识就能传下去!”
见我没有听懂,他又自顾自说起来:“人类这一把几乎灭绝,所有的现代设施全都丢了。但只要把现有的知识传下去,后人们就还有希望。”
“就像是武功秘籍?”我想到一个我能理解的比方。
“对!呵呵,就是武功秘籍”
于是我终于知道了我每天在石头上刻着的是什么。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书留给他们呢?”
头领回一句冷笑:“呵,能被点燃的东西,你以为有可能熬过这个长冬吗?”

那之后,我感觉头领看我不像以前那样凶了,于是我干活也更加卖力起来。哑巴却有一点不情不愿,经常偷偷磨起洋工。
有一天,我们在一个僻静的石室里干活。因为我的活干的还不错,管事的也就很少过来检查,只剩下我跟哑巴两个人。
突然我看到哑巴在旁边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我问她为啥,她止住哭,说:“书就快全刻完了”
这句话惊醒了我。
我突然想起最近总有杂役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到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个。联想起这段时间一组的猎获越来越少,粥里却平白多了许多肉,我觉得我大概知道杂役们去哪里了。
这种想法让我不寒而栗,但又能做什么呢?
逃,是不现实的,我又不是没试过。外面冰天雪地,到处也没有吃的,只怕逃不出几步就会被抓回来,然后变成瘸子那样。
哑巴哭的实在让人揪心,于是我一把抱住她,说:“不会的,不会的”
这安慰显然毫无说服力,但哑巴却像落水的人拼命抓住靠过来的漂浮物。她咬着我的衣服,闷声使劲儿哭起来,指甲掐的我好痛。
这种事儿后来又有好多回,哑巴每次都哭的特别使劲儿。有一回被人撞见了,于是众人口中哑巴便成了我“老婆”。
一组那帮人都没有老婆。晚上的时候,经常会有人跑去杂役堆里随便拖出一个女人,拎到旁边僻静处一阵摆弄。女人也不在意,毕竟这种时候,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他们没有动过哑巴。有一次有个不开眼的想去拖哑巴,头领看见后,教那家伙学会了做人。
事后他解释说:“哑巴不一样。”

一组的收获越来越少了,经常一群人出门一整天,什么也没有提回来。如果不是之前存下的肉还有一些,估计大家就快要挨饿了。
挨饿的滋味儿我懂。
我看着他们恶煞一样的眼神没事在二组人身上来回扫,心想估计要坏了。对这心思,二组的也心知肚明。晚上烤火的时候,管事的偷偷过来跟我说:“睡觉的时候警醒点,凿子就放身边。”
那天早上,我远远看见高个子跟头领吵起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一组的家伙。就情形像几只鬣狗围住了一头豪猪。
接着只见头领把旧军装一撩,猛地掏出一把左轮枪,大喊一声:“里面还有7颗,哪个不开眼的想先来?!”
于是那高个子们只好悻悻作罢。
这件事后没多久,头领把我和哑巴叫到一起,带到远处的另一个岩洞里。他的说法是为了做备份,所以选我们来新场子刻碑。但我没懂为啥只叫了我们俩人。
他临走前,盯着我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大步回去了。
等他走后,哑巴很肯定地说我们被抛弃了,然后就会像杂役们一样被收拾。她一边说,一遍又是哭。
我说应该不是,虽然我也没有什么依据。
就在我们争执的时候,我听到原来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之后是清脆的7声枪响,然后就是彻底的安静了。
一定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哑巴感到极度害怕,她浑身疯狂地哆嗦,手在胸前不停地划十字,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我有罪我有罪。。。”我使劲儿抱住她,但无济于事,她浑身都被汗浸透了,手指却冰凉僵直。
于是我只好慢慢让她坐在地上,然后找些枯草生上一堆火。之后过了好久,我跟她说,我必须得回去看看。哑巴使劲儿抓住我的手不放,我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没办法,这个新岩洞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留在这里谁也活不下去。

我在岩洞入口外小心地潜伏着,大半天过去,我非常确定里面确实毫无动静。
于是我大着胆子一点点往里走。
洞里的火全熄灭了,往里看一团漆黑。我在洞口附近停留了一会儿,让眼睛逐渐适应洞内的微光。经过仔细检查,我确信洞内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互殴,所有的人全都死了。尸体和到处流淌的血冻结在一起,让地表变得异常的滑溜。我小心地检查每具尸体,一共是113人。有7个人死于枪伤,其中含高个子在内有6个是一组的,另一个却是头领自己。他的枪伤在太阳穴上,枪紧紧握在左手上。
我仔细检查周围,发现地上还有一行用血蘸着写下的字“要活着,把知识传给后人!”
我突然懂了这场内讧的意义,一切都是头领有意为之的。
外面再没有食物了。
唯一的办法,是只留下最少的人,并把其他人全部变成食物。
而我和哑巴,就是被选中留下的。

我赶紧奔跑着去找哑巴。
一路上我脑子里很乱,思绪万千。
我想到冬天终于过去了,想到我们会有很多儿子和女儿,想到白天我在田地里劳作,她在教儿女读书写字。我又想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我们是如何活过来的,我甚至还想到,如果以后实在找不到别的幸存者,就不得不让儿子和女儿结合,这实在有点怪异。
这些想法在我脑子里乱窜,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跟哑巴说,她太胆小了。
当我找到哑巴的时候,火堆已经熄了。只见她一个人在岩洞里转着圈,发出一阵一阵的狂笑。她看见我过来,笑得更加放肆起来。
我说你咋了,她没有说话,接着又是一阵歇斯底里地狂笑。
哑巴彻底疯了。
我看着碑上那些长串串的字母和数字,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些东西只有哑巴才认识。
这回真的完蛋了。
(完)
PS:这篇习作我想练习的是写一个章北海式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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