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

无家可归的狗

2020-06-10  本文已影响0人  一地萧瑟

无家可归的狗

                        一

      起初它还在母亲肚子里时我恳求过它的主人,一对年逾古稀老夫妇送给我一只小狗,因为我看见它母亲皮毛黝黑发亮,四条腿又短又壮,衬得圆滚滚的肚子仿佛要挨着地了,我以为它是一只长不大的小狗,于是不假思索地订了一只。老人爽快地答应了,信誓旦旦地说生下来后一定挑只最好看的养到满月送我。很快我便忘记了这件事情。接着是新冠肺炎爆发,救护车此起彼伏地出入,医院封锁了所有出入口,我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都不能回家。老人辗转打通我电话说给我留了一只小白狗,很漂亮。我苦笑着说,现在疫情很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狗,我不要了,您看谁喜欢就给人吧。老人固执地说 ,答应你的事情,我不能反悔,我给你养着,啥时候结束封锁你记着来取。养多久都行。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了。一个半月后,医院解封了。村子里的人们也可以自由出入了了。老人又打来电话催促我去逮狗。不好再推脱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抓回来了。

        很失望,那只是一只很普通的狗。脸尖尖的,耳朵耸得老高。全身雪白。而且它都很大了,老人说有二十多斤了。我有点不想要了。一来这么大的狗肯定喂不家了,会不会丢失,二来恐怕很难捉了。果然,它一看架势不对,四处逃窜,老人找到一根绳子,合着在家窜门的邻居七手八脚地把狗挤到屋子角落里才按住它,拿绳子缚。我躲在屋子外面不敢上前。老人拉着浑身哆嗦的小白狗把绳子硬塞到我手里 ,还自鸣得意地说,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它还小时候,就在它脖子里系了一个皮钱儿,花了我三块钱呢,如今省事了,要不然都抓不到它。我有点慌了,这样一只不服管束的狗我拿它怎么办呢。真是一只烫手的山芋,不要,恐怕拂了别人好意,要吧,恐怕也是鸡肋。一路上我心澎湃起伏。真想把装在袋子里哀哀叫着的狗干脆丢掉。可又想说不定能收服它。万一养不了,可以让它自生自灭,当流浪狗。

      狗在袋子里一会儿拱起了个包,恨不得挣破外面的束缚,仿佛是躲在肚子里的胎儿,时而踢踢脚动动手,唯一不同的是,后者是因爱而生,而前者有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犹豫,狗的品行,看它造化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解开口袋,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白狗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老天,它竟然在里面吓得尿了,并且便便了。它胆小的要命,一下子跑到桌子底下躲起来。家里的老哈巴狗花花眼看着自己住惯了的窝巢被这一个无端闯入的狗侵占了,原想发怒,但也许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些被我送掉的一胎胎的孩子们,想起它那些失散多年永远不会再见面的儿女们,内心突然涌现出一股慈悲的柔情,温善的隐忍,反正它不同于第一次看见我带回那只黑色的小奶猫,它异乎寻常的躁动不安,跳跃着,恨不得立刻撕碎它,那小奶猫也不甘示弱地发出“丝丝丝”地挑战声,花花也许错认了,反正它一声不吭地跑到乱柴堆里重新铺了一个容身之所。从此我家就有了两只狗一只猫过起了相安无事的小日子。

                            二

    这新来的白狗,我给它取名叫“尖尖”,因为它的脸尖尖的,耳朵耸得尖尖的,眼睛流露出的太多的胆怯,很多时候都始料不及地掉了一地,似乎也是尖尖的。忘了说,它还是个没断奶的狗,虽然长得人高马大。这回不得不离乡背井 ,没了母亲,那饥饿仿佛是夏天繁茂的野草“噌噌噌”地生长,不管是什么饭,稀饭,干米饭,甚至是索然无味的白饭,它都一概不拒。它的贪吃,连一向挑吃的花花都惊呆了,没等它反应过来,那一大碗饭都纷纷跌入这尖尖的肚肠了。它只好舔舔碗沿。而那只天天被绑着一截树桩怕它跑掉的猫咪无端大了肚子,也只有眼巴巴看着狗狗们狼吞虎咽,自己只好偷偷地咽口水了。对了,它仍然被一根长绳绑在桌子下面,晚上也不叫,倒还安分,就是早上一开后门,第一眼就看见一大泡污秽的黄色尿液不知羞耻地赫然出现,委实让人头疼,我试图松掉绳子把它移到另外一个开阔的地方去方便,可是它使劲地挣扎,乱蹦乱跳,嘴巴大张着,一张热气腾腾的大红舌头垂下来老长,我偏不信这邪气,硬拽强拉到木材堆旁,把绳子敷在一块青色大砖头上,它一直都大声地嘶叫着,那叫声尖利凶狠,听得人心里难受,仿佛是一只手五只手指甲在墙上一遍一遍地划过,恨不得立刻掩了耳朵。我叹了一口气,只好又把它挪回原地,它立刻四脚蜷缩成一团 嘴一下子闭住了,比我疯狂地举起扫帚的暴风骤雨地厮打它都来得快,它微微眯着眼睛,假装睡着了。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我知道暂时不能解开它的捆绑。怕它一得到自由,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将来再见那老夫妻无法交差。想着怎么也栓一星期再看。可是一踏出屋子迎面就是一股浓郁的尿骚味,而且那些苍蝇蚊子就纷纷来了,老公有点不乐意了,抱怨说就说不能再要狗了,你偏不听,看你怎么收场。我也内心也犹豫了,有点想干脆送人吧。问父亲。父亲支支吾吾地说,那要问问你弟媳妇。上次孩子们私自掏五块钱买回的一只小狗,孩子们稀罕的要命,她冷不防抓住了,偷偷骑着电车把那狗丢到荒郊野外了,惹得孩子们哭闹了几天。我不敢做主。我又能再送谁呢。或者也想一年前花花的最后一只送不出去的狗崽子,趁还逮的住的时候也丢到远远的田野里,或者像老公说的一棍子打死。有一年花花生的一只小狗性子暴躁,竟然张嘴在儿子腿上咬了一口,老公又是气又是急,想扔掉又抓不住,赶出去又怕它咬了别人,就发狠把它挤到墙角,一棍子狠狠打头上,它嘴角淌着雪,很快就哆嗦着死了。尸体被掩埋在后山崖子了。好在花花没有眼睁睁看见它孩子的惨状,如果亲眼目睹,不知道它会不会留下心里阴影,拒绝那些围着它打转的狗狗的追求,不这样一年下两窝,杂狗,送人都不要。卖掉,那狗市也是看菜下碟,还要长得好看的,给你五块起,其余的白送都不要。这个看脸的时代,长得好看也是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换来狗狗的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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