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语馨愿【二班不二】

被继承的房产

2022-06-24  本文已影响0人  唯进步不辜负

中国时间早上六点钟,陈宇搂着性感的妻子在别墅睡得正香,叮铃铃……卧室的床头一阵儿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讨厌!”妻酣梦中小声嘟囔一句后翻了个身,将一节藕白细嫩的胳膊露在被面上。

电话铃依旧不依不饶呜呜地响,搅得躺在床上的陈宇怒火焚烧,他摸了摸胸前那个滚圆Q弹的屁股,半眯着眼伸出一只手,一把扯下床头的电话。

“小宇啊!我是爸爸,今年过年能回来吗?”电话一接通,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耳朵。

“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吗?别在这个点儿打电话。再说长途话费不要钱啊!”陈宇一摸起电话,嘴里像带着机关枪朝着那头的父亲一顿扫射。

远在大洋彼岸陈宇的父亲,坐在沙发上听着手里嘟嘟嘟地电话挂断的声音,浑浊的眼睛里爬满了泪水。

内陆北方的冬天,每一个凌晨都要有一场寒霜光顾,铺天盖地白色的霜气,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打造成银白色的海洋。

天出奇的冷。几天前的一场雪,地面上还残留着雪后的印迹,那些零散的还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被来回穿梭的无数双脚踩踏结实,像铺了一条白缎子闪着晶亮的光。要不是为了一口吃的,在这样的天气里,陈工还真不想拖着不太灵光的腿走出家门。

“陈工早啊!今天这路忒滑,您老脚下可得有点数儿!”

和自己住一个小区对面的邻居,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儿,冲着刚走出单元楼的老陈,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陈工。还特意暖心地嘱咐了几句。

老陈扬起带着棉手套的手,朝着年轻人摆了摆,算是打了招呼,慢吞吞地踩着薄雪朝着小区门口的早餐点儿走去。

还陈什么工啊!他一边走一边自嘲地想。想他老陈,也算是在八号小区楼座里响当当的知识分子了。谁见了都要毕恭毕敬陈工长陈工地短地喊上几句。早几年,他为此也开心过,甚至有点小得意。因为自身的条件以及生活处境,比这里的哪户人家都要好。

他更得意的是,自己曾经为人民做过贡献,此时正享受着国家发放的丰厚的退休金,日子自在。哪像身边这群人,没多大文化职业也差,每日在辛苦地讨生活。住一楼的老刘夫妇老家是农村的,辛辛苦苦攒了钱买了个二手的底楼。因为不懂技术没有正规行业,夫妇俩一把年纪,还包揽了整个8号公寓楼的卫生清扫工作。

二楼的大林在工厂里做保安,一个儿子还在念大学,家里日子紧紧巴巴全指望他开的那俩死工资过活。整座楼,除了老陈就数五楼的大壮文化层次较高了。那小子技校毕业学的是建筑行业,平时带着五六个手下包揽点儿小工程赚点儿小钱。经济条件还算说得过去。

大家住在一座小区年头久了,有很多人知道陈工的身份。由此,不仅是自己小区里,就连相邻的B座楼认识的居民,都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不熟悉的也在背后里指指点点,除了敬重他的学识,更羡慕他的职称和丰厚的退休金。

“瞧瞧,那就是陈工,C城海洋大学毕业专搞环境治理的工程师。听说了没?他那唯一的小子,考取了国外一所名校的硕士研究生。现在还定居那里。

“啧啧,虎父无犬子,这就是命!”大家努着嘴一脸的羡慕。

陈工冒着严寒,把头上的棉帽往下拉了又拉,这才捂紧了衣领,把那些伺机而入的风挡在外面。当他拎着手里的馒头亦步亦趋地回到家,抻开袋子捏出里面的东西张嘴就咬,这才发现刚刚还有余温的馒头,已经冷冰冰得像个冰坨子。他气呼呼地把它扔在桌子上,一屁股瘫在床上,心里真不是滋味。

“哎,这孤零零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陈工的老伴儿两年前就去了那边,儿子又留在国外不,三室一厅豪华的家里,只有他一人和空气住在一起。空荡荡的屋子阴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气,给人一种沉闷的压抑感。

中午时分天气稍暖,他刚拎着手上的垃圾袋开了屋门,盗贼一样的风迅速撞开他苍老的身躯,顺着门缝钻进了屋内。这时从底楼传来一个小女孩唱歌的声音。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稚嫩甜蜜的童音,像开在冬天里的花朵,又像一缕温暖的阳光滋养着内心。随后,还有一个软萌萌孩子的声音喋喋地喊:“奶奶奶奶,快开门,我妈妈今天买了大鲤鱼。

楼下很快又传出吱呦的开门声,一个老太太爽朗的笑声也跟了出来。

“是奶奶的宝贝儿念念回来了呀!奶奶这就去做红烧鱼给你吃。”祖孙俩欢呼着说笑咣当一声关了房门,把稚嫩的孩子叫喊声也关进了门内。站在家门口的陈工,听傻了似的还呆呆地站在门口。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寒战,不争气的眼泪又一次爬上眼眶。

“我这是怎么了?最近怎么这么容易感伤?”陈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自己啥时候也能过上这样含饴弄孙的日子!

自打老伴走了,他感觉自己像被人扔进常年积雪堆积的山坳,看不到光越发的压抑。至于那令他引以为傲的儿子,除了缺钱的时候会打来一通电话骚扰,家里的座机几乎成了摆设,每天静悄悄地趴在那里睡大觉。

雪后的天异常寒冷,人几乎触摸不到阳光的热度。尽管有棉衣遮挡身子也像掉进了冰窟窿。家里平时还算适宜的暖气,今天也赌气似地腆着一张冷脸。午饭,陈工懒得做,他打算把那两个馒头放在燃气炉上烘一烘,橱柜里还有一个咸鸭蛋,就这么就着吃几口算了。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谁啊!”陈工趿拉着鞋子来到门口。门一开,一张年轻秀美粉里透红女子的脸映进他的眼帘。

“陈叔,我妈烧了鱼送给您一点儿尝尝鲜。”年轻的女子脸上漾着笑,扬起手里的盘子朝着他说。哦,竟然是一楼老刘头的儿媳妇。

那孩子留下盘子,踩着半高跟的鞋子哒哒地下楼了。陈工闻着盘子里大半条的鱼飘出的丝丝香气,老泪不听使唤地又跑出来作乱。想着自己和老刘一家非亲非故,这些年却靠人家照顾。他突然觉得有着血缘的亲情,是那么的不堪一提。

老刘的老婆,做了可口的饭菜隔三差五就打发孩子或者老刘给他送来。想着自己先前也只是通了个电话,顺口向当工商局长的同学提了提,让他帮老刘的儿子儿媳两口子办个卖小吃的营业执照。屁大点儿事儿,即便自己不打招人家也能办下来,只是时间长些而已。

为这儿,老刘两口子经常来家里帮自己清扫一下卫生不说,教的几个孩子甭管在什么地方看见了他,都要打声招呼陈叔长短和自己说上一通暖心的话。再想想跑到国外的那个亲生,供他吃穿供他念书,到头来……老陈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进入冬二月的月末,他感觉身子越发的沉重,因为一场感冒引起的咳嗽老是反复,夜里咳得最厉害觉也睡不踏实。半夜想喝水时没人给倒,每每想着这些,这个硕大的男人,胸口像被压了一座大山堵的难受。

他那摸起电话的手抓紧松开,松开后再抓紧,如此这般心更煎熬。

“都说养儿防老,我这儿养的什么东西?对老子不管不顾只顾自己一个人快活,高学历顶个屁用,还不如那个没本事的。”他算是看明白了。心里越想越来气越想心就越堵。冬日的夜漫长撩人,就在人们相拥而眠安静睡去的时候,只有老陈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无眠的夜。

几天后,心细的老刘老婆在清扫楼道时,发现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陈工下楼了。当她清扫到陈工那座楼层,特意把耳朵贴在他的门上听了一会儿,可啥动静儿也没听到。她突然觉得心里发慌: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于是,蹭蹭几步下到底楼,招呼自个儿老头子赶紧快来。

老刘来到门口,尽管他把大门啪地吧唧响,一遍又一遍地喊,“陈工,陈工……”可是屋里没有人回应他。他找出手机拨了过去情况也一样。老刘连忙跑去小区物业说了说情况。

陈工平时一个人居住物业的管理人员也很清楚,他们很快找到了他家里的电话记录又拨了一遍。叮铃铃……叮铃铃,电话一直响了半个钟头,才有人捡起电话。

但电话那头只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谁啊……就再无下文了,任凭物业经理怎么呼叫就是没有答应。老刘夫妇红着眼眶在一旁束手无策。还是物业经理脑子好使,他简单征求了大家意见,立马叫了个开锁师傅过来。

当陈工家的大门被打开,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一个苍老的身躯,直挺挺地躺在客厅的地上,人已经昏迷过去。

陈工很快被一行人送去住医院救治。老刘还给垫付了治疗费。老刘夫妇俩忙前忙后一晚上愣是没合眼。几个小时过后,负责抢救的主治医师推开门走了出来,一边招呼把病人送去病房,一边转着脖子呼喊病人家属。

“医生,有什么事儿就和我们说吧。陈工的孩子在国外回不来。”老刘紧张地上前一步看着医生。

“他这个情况有些特殊,鉴于你不是患者家属我也不能深说,最好让他的家人回来一趟。”医生一脸严肃地冲着老刘说。

第二天,被送进病房的陈工慢慢醒来了,当看到眼前雪白的墙壁,以及高高悬着的吊水架子,他才知道自己进了医院。

老刘见他醒了非常兴奋,张了几次嘴最终没把大夫说的话说出来。其实他想要陈工儿子的电话号码,毕竟生病是大事儿,都这个岁数了身边没有个亲人那咋成?

“陈工,你想喝水吗?有啥不适你可要说出来啊!”老刘搓着手一脸焦急,小心翼翼地问。身体还很虚弱的老陈到嘴的话就是说不出来,只得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您要打电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老刘看明白了。八成是想给他儿子打,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希望身边有亲人陪伴。

当陈工用颤抖的手,写下脑子里那个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他的唇角和手一样的抖动不止。老刘钻出病房去了走廊,用手机拨通了纸片上的一长串的数字。

电话通了好久,才传进来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

“大半夜的是谁打电话?那人语气不善不耐烦地嚷。

“喂,你是陈工程师的儿子吗?”

“你谁啊!真是的,这是私人电话他怎么能随便给别人呢!”

“我是陈工的邻居,你爸爸生病了在医院,你,你能回来看看他吗?

就在老刘以为那头儿已经挂了电话,好长时间又传来小伙子地喘息声。

“他,也没什么大碍吧!我哪能说回就回去,今年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管控的很厉害哩!回去了一时半会儿我可就回不来了,耽误工作……”

后来那孩子说了什么老刘没听清楚,他听的最清的,而是在他那些颠三倒四的话里,没有正经地问过一句自己的父亲到底得了什么病?现在什么情况?他关心的是如果自己回国了,那返回就成了问题。”听着这些,老刘的心像跌进乌云里。看来要说动这孩子回国照顾父亲,希望极其渺茫。

挂了电话,老刘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心,等陈工出院了,就把他搬回自个儿家里住一段时间。他身子那么虚,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

几日后,尽管医生一再强调陈工目前还需住院观察,可他去意已决,愣是要老刘帮着办理了出院手续。无奈,老刘办完手续叫了一辆出租车,自己搀着陈工钻了进去,随着车子一起朝着小区驶去。耄耋之年的老陈,任凭老刘怎么劝执意不肯住到他家里去。

他想,自己和老刘非亲属关系又到了不能被留宿的年纪,万一中途有个三长两短,他老刘头可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老刘经不住老陈的执拗只得依了他。但是把陈工送回家后他虎着脸说,一天三餐必须有她老婆做了送来他吃。听了这话,陈工在医院被他们伺候了这么些天都没落泪的眼眶,又一次潮湿了。多好的人啊!自己只是个外人,人家却掏心掏肺地对自己。

精明的老人,自打老刘拿走儿子的电话号码从外头回来,他就明白了。他的儿子已经不顾自己的死活了。他那本就阴暗的心又一次跌入谷底,但是他却故作不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在老刘的营养饭菜下,陈工恢复几天身体有些好转。一个阳光照进屋子的午后,他精神略感清爽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约摸半个小时,家里就来了一位斯斯文文,穿着西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到男人右手胳膊里夹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两人呆在屋子里约摸一个小时,西服男人离开了。

几天后,老刘去给陈工送饭,发现平时一敲就开的门又敲不开了。老刘又去匆匆找了物业经理,当门再次被开锁师傅打开。穿着整齐打着领带,脚上蹬着能晃出人影黑皮鞋的陈工,正静静地躺在大床上没有了呼吸。他面容安详紧闭着眼睛脸上看似带着轻松的表情,只是从那皱起的眉眼里,隐约能看到夹着几分失望。

陈工走了,他把自己所有的财产以及身下的这栋三居室的房子,并没有交给自己孩子。而是一并过到了老刘名下。

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方桌上,躺着一份工工整整的财产公证书,上面有自己清晰工整的署名,末尾还附上了阳城的头号金字招牌–叶律师的亲笔签名。

至此,这则被外人继承了房产的消息,成了阳城乃至整个小区的花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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