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小时候住老楼，我家在一楼，有一扇窗朝向院子。我自己在屋里玩的时候，经常会从那扇窗看院里的动态。当时有个老头，他每天上午都拎一把小板凳在院儿里晒太阳。

老头坐在那的时候，看起来很老很老，也有点慈祥。凭着这点慈祥，我觉得他很亲切，但我没跟他打过招呼，因为我只在窗户里见过他。

忽然有一天，我没看到他，又连续过了几天，他也没再拎着小板凳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纸人，具体什么样我忘了，大约记得是黄黄粉粉的。

我问我妈，那个老爷爷咋不出来了？

我妈说，哪个老爷爷？

我说，成天在院里晒太阳的那个。

我妈用“晚上吃豆角”一样的语气告诉我，那老头前几天死了。

当时，我竟有点难过，哪怕我甚至没跟他问过好、打过招呼，但就是有一种复杂的心情，可能是遗憾吧，现在也无法辨别了。

死了，他就再也不能出来晒太阳，我就再也看不到他晒太阳了。在我人生中，初次认识到“死”这个概念，大概就是这一次。

死，好像杜绝了死者的一切机会，断绝了生者的全部联系。也是从那之后，我一下子对死亡产生了一种敬畏之心。我不仅怕死，也怕听到认识的人的死讯，哪怕不甚相熟，也怕听到，好像生命无常的阴影正从我肩旁擦身而过，稍微一偏斜，就会笼罩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