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起（3）

男人出门时，顺便把那盒烟也带上了。他知道市场管理员的住处，在他把那几间店面租下来时，他跟着上家一起去找过管理员。当然，他也有管理员的电话，男人走出自己店面后，掏出手机先给管理员打了个电话，确定管理员人在家后，便直奔管理员家去了。

管理员家在一个老旧小区里，那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四十几平的小两室，仅有很少的几栋楼是面积大点的两室，不过大也没大到哪去，也只有六十平左右而已。

两种户型的区别是小面积的两室没有厅，大面积的两室有厅。小面积的两室厅与厨是共用的，厨房的空地上可以摆下一张小圆桌或小方桌，人们饭菜弄好，直接往这桌上一放，然后围桌就餐，倒也方便，只是吃好饭后只能到房间里歇着。大面积的两室厅是单独的，唯一的好处就是，人们在厨房里吃好饭后，就可以到客厅里歇息。

而两种房子的共同点是，进门都是厨房，跨过厨房才能进入到房间或客厅里。

管理员家的房子是带厅的简装房，男人来到管理员家时，管理员的老婆正站在洗碗槽边洗刷着，想必他们也是刚刚吃好午饭吧。管理员看见男人，脸上勉强带着点浅笑说道：“来了？”

男人也回了个尴尬的笑，道：“来了。”男人进屋后，眼睛稍稍扫了一下四周，管理员的老婆继续忙碌着，没有转头看他。

“来这边坐。”管理员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走到里面藏青色沙发处，他屁股落了下去，随即又伸长手臂够茶几上的烟盒，那是一包软利群。

男人跟过来，在沙发跟前杵了一会儿，手插在口袋里摸着那盒烟，想着自己这烟要不要递呢？正想着，管理员说话了，“你坐啊！”于是，男人把手从口袋拿出，两只手在身前轻轻搓了两下后才在沙发的另一端慢慢坐下。没等男人开口，管理员把烟点着后先说话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是不是因为农贸市场年底要关闭的事情？”

“是的，就是为这事情来的，这农贸市场还会拆吗？是不是关闭后就准备拆了？”男人双手撑在自己的大腿根部，眼睛直直地看着管理员。

“拆是肯定会拆的，但什么时候拆这我还真说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年底关闭后不会立马拆的，现在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农贸市场拆迁的消息。”管理员背靠着沙发，吐出一口烟雾后回道。

“怎么会是这种操作呢？正常不都是关闭后就准备拆迁吗？”男人继续问道。

“谁知道呢？这是政府部门的事情，我们小老百姓只能按照政府政策办事。”管理员说完，夹着烟的手伸到茶几上的烟灰缸处弹了一下，弹下去一些烟灰后，又靠回沙发上。

听了管理员的话，男人心里有些愤怒，他想冲管理员嚷道：“你是市场管理员啊，你应该知道啊！”可是他没有嚷出来，他不是来吵架的，再说即使吵也不一定吵得赢。

在愤怒、焦躁与自我压抑的多重情绪下，男人脸上现出囧色，终于在一番挣扎过后，男人又继续问道：“就算农贸市场不拆，我们都乖乖听话在市场关闭之前撤离，那政府部门对我们这些店主们会有什么补偿吗？”

“补偿？什么补偿啊？”管理员吸了口烟，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们这些店主在这里开店开得好好的，说关闭就关闭，对我们来说这不是一种很大的损失吗？”

“有什么损失呢？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给自己找地儿转移啊！”

“转移哪是说转就能转的啊？那么多货物呢？”

“所以说要早做准备啊！我没有听说过会有什么补偿，而且我肯定这补偿是不会有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想啊，政府要有心补偿大家的话，就不会只是通知关闭农贸市场了，对吧？”管理员一边说着一边把吸剩下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在掐灭烟头的同时，还不忘抬头看看男人，额头深深的抬头纹也朝男人看过来，似乎也在劝说男人不要想什么补偿款的事情。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补偿呢？”男人把头埋进自己的双臂里，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想起自己前一次盘店，就不小心盘到临近拆迁的店面，一家普通的五金店，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店即将拆迁，他也努力学着经营。那时候商品不像现在这样繁杂，他和妻子尚且比较吃力，常常陷入一种担忧之中，怕自己做生意会亏本，好在不久之后迎来了店面的拆迁，还意外获得了一笔补偿款。

“有什么不可能呢？政府也分地方的，有的地方政府有钱，有的地方政府没钱，有钱的大大方方给百姓补偿，没钱的就想办法不给补偿呗！”管理员看着抱头的男人，双手手肘抵在自己的双膝上，双手在膝前交叉着，继续劝说道。

男人没有回应管理员，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那么抱着头坐着，坐了一会儿后他抬起头，站起身，准备回去了，他知道再坐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