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杂谈——心爱的姑娘是个美丽的木头碗
通俗西藏史系列——通俗西藏史《吐蕃王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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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杂谈——心爱的姑娘是个美丽的木头碗
面对西藏独具特色的文化现象,大多数人都会钟情于念珠、磕长头和转经筒。确实,这些已经成了藏族同胞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其实,在藏胞身边还有一样宝贝须臾不可或缺,这就是木碗。
在藏区有一首流传甚广的情歌,名叫《情人般的木碗》。歌中这样唱到:“丢也丢不下呀,带也带不走;情人是木碗该多好,可以揣在怀里头。”
每个地区都有自己别样的文化。比如,在东北,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件“貂儿”。但在藏区,时时刻刻贴身珍藏的木碗,才是表达爱意最好的媒介。
图片来源于网络有赖于宽袍大袖的藏袍,腰间用腰带系住后,胸前形成了一个空囊,随身携带的物件便都藏在其中,这里面木碗必定拥有一席之地。
在藏胞家做客,经常可以看到这一幕。主人熬好了酥油茶,客人不请自来,落座后从怀里摸出木碗放在茶几上。主人微笑着,用酥油茶填满,客人捧起冒着热气的酥油茶,吹呀!吹呀!吹起一层油皮,喝几口。主人再添,客人就继续吹油皮。等茶喝完了,碗里留着半碗奶油。这时主人糌粑端上来,客人毫不客气的用手抓起来,就着碗里的奶油和弄和弄,搅拌均匀,或者调稀一点,或者捏成干面团,直接吃下去。
吃完了糌粑,碗怎么处理呢?
藏胞不会浪费的,他们会仔细仔细的把碗舔干净,再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在藏胞家里见到这一幕,不要因为藏胞的吝啬而发笑。以前藏区物资匮乏,生活艰难,任何一点东西都不能浪费,这也是整个藏区文化和传统的一部分。
有情人月下倾诉,希望终生厮守。木碗也是藏胞一生相伴之物,每个藏胞在年纪幼小之时,都会慎重的选择一只木碗。从此之后,这只木碗便像是签订了“终身盟约”一般,一直陪伴着藏胞走向生命的终点。藏胞去世后,木碗会在灵前供奉。每次吃饭的时候,都要给“往生人”的木碗中填满酥油茶,以示怀念。
如果施行了天葬,仪式完成后,家人会把木碗擦拭干净送给天葬师。这是天葬的规矩,“每葬一个亡者,他的碗必须归天葬师,不得有违。”如果家族想要留下作为纪念,需要交给天葬师后,再从天葬师处赎回。
你看这只小小的木碗,与主人终生厮守、时时相伴,还动不动就拿出来,捧在手心里KISS、KISS!你说说,这种情谊,不用木碗比喻姑娘,估计姑娘也不愿意!
木碗的地位从藏居中摆放的位置也可见一斑,我们去藏族朋友家做客,经常可以在炉膛周围见到放置物品的木架,上面摆着各种佛像、铜壶,其中,一定会有木碗的位置。大小不同,形式各异的木碗,代表着每个家庭成员的地位。
藏区传统中,木碗是绝对不会混用的,“夫妻不共碗、父子不共碗、母女不共碗、兄弟不共碗”,木碗各人用各人的。有小孩子不懂事,用了父亲的碗,母亲都会训斥道:“你这样是不会吉祥的。”
一般来说,父亲的木碗会大些,母亲的就稍小,碗的形制也有稍许差别,这代表着父亲在家中的地位。父亲出门,母亲会把木碗从架子上取下来,仔细擦拭干净,双手捧给父亲,等到父亲回来,母亲又会接过木碗,斟满酥油茶双手捧给父亲。一个往复间,夫妻温情满斟满溢。
如果你觉得木碗就是种民俗,那你就错了。木碗还曾是官员品阶的标志,往昔西藏地方政权的俗官,腰间都系着一个布套,不要以为这里面放着金银财宝。布套里面装的是一套餐具,这套餐具称为“贾赤布雪”。“贾赤”是藏式小刀,“布雪”便是装在缎制碗套里的木碗。
根据官员品阶的不同,木碗配有各式银盖和碗托。银盖和碗托上镌刻着吉祥图案,木碗本身也通体镶银雕花。但不论如何装饰镶嵌,碗腰处一定会留出指宽的部分,显出木色本质。
在各种盟誓、聚会场所,俗官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拔出小刀切割大块的牦牛肉和绵羊肉,掏出木碗啜饮酥油茶或喝碎肉“土巴”。喝过了茶,四品以上的官员,还能得到一勺酥油红糖人参果米饭。他们会小心翼翼地将它装进木碗,再以绸布包裹严实,带回家当成宝贝一样与妻子儿女共享。
俗官用木碗做身份标识,僧侣也不例外。藏区的大寺都有自己形制不同的木碗,有心人能从木碗的形制上分辨出僧侣所属的寺院来。每当举行大法会,僧院维持秩序的铁棒僧人,手里除了拎着铁棒,还托着木碗。这时候木碗可不是用来布施的,这是权威的象征。但凡遇到闹事的,木碗直接招呼到脑袋上,铿锵有声,看你怕不怕!
木碗被藏区各个阶层珍爱着,就连藏文史籍都不惜着墨论述。藏区有一部很重要的藏文史料名叫《汉藏史籍》(贤者喜乐瞻部洲明鉴),书中前面大讲王统兴替,后面话锋一转,开始倍言茶叶和木碗的重要性。不但详细交代了分辨茶叶的优劣,还历数了各代著名的木碗,以及分辨木碗优劣的知识。
我把这部书的目录截了图,大家看看是不是很有喜感!
在《汉藏史籍》里还记载了关于茶叶和碗的有趣传说。据说,在杜松芒波杰为赞普时,一次他得了重病,跳神、祭祀均不见效。巫医只好让赞普调整饮食静养,他无意中发现,每天清晨都有一只小鸟衔着一段嫩绿的枝叶在王宫墙头欢叫。他命人取来枝叶用嘴咀嚼,感到神清气爽。用枝干煮水饮用后,顿觉全身通泰。
于是他命人四处寻找,终于获得这种宝贵的树叶。他对大臣们说:“这是一种珍贵的饮料,不能用以前的玛瑙杯、金银的瓢勺承托。我听说汉地有一种叫做碗的器物,派使臣去求见汉地君王,求些碗来使用。”
吐蕃使臣带着赞普的请求来到了唐朝,向皇帝讲明来意,“别的什么都不要,就想求些碗带回去。”
唐朝皇帝却说:“我们和吐蕃会盟多次了,我也送给吐蕃不少工匠和医师,可惜吐蕃并不记着我的恩德,总和唐朝发生战争。因此,碗不能送给吐蕃。”
吐蕃使臣眼见着出使目的要泡汤,跪在地上苦求。这时,唐朝皇帝才慢悠悠的说:“碗,我们肯定不会送给吐蕃,不过念在往昔文成公主的份上,派一个工匠去吧,吐蕃能做出来是吐蕃的造化,如果做不出来,也别抱怨大唐无情。”
来到吐蕃的工匠很快便造出了碗,从此吐蕃便有碗这种器物。吐蕃造出的碗,碗口宽敞,碗薄腿短。因为用它饮茶可以长寿富足,故称“兴寿碗”。碗上的吉祥图案,第一等是鸟类,因为是鸟将茶树枝带来的。
《汉藏史籍》中这段关于茶叶和碗的记载,当然是个传说故事。不过在多食油脂的藏区,茶叶确实是老天的恩物。
关于茶叶还有这样一段记载,《唐国史补》中记载:“唐朝鲁公曾出使吐蕃,在帐中烹茶。赞普问‘此何物?’鲁公曰:‘涤烦疗渴,此茶也!’赞普曰:‘我此亦有’遂命取之,指之曰:‘此寿州者,此舒州者,此顾渚者,此蕲门者,此昌明者,此邕湖者。’”所指者,皆汉地名茶。
估计这位唐朝鲁公,原本想赞普面前装个小x,不想却被赞普用名茶果断打脸。但由此,也可以看出茶叶在吐蕃传播的盛况。
也确实,自从茶叶流入藏区后,便成了藏胞们每日不可或缺的饮品。在通往藏区的崇山深谷间,茶马之路犹如条条血脉,川流不息。在銮铃清脆、号歌入云间,木碗中清澈的茶汤,伴着藏胞的笑脸,成了藏区不变的风景。
藏区土地广袤,气候多变,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木料,适合制作木碗。因此,在千百年的传承中,渐渐形成了木碗上品“察牙”和“纳抛”系列。其中“察牙”又分为错那“察牙”和迪庆奔子栏(香格里拉)“察牙”。而“纳抛”则出自阿里,以普兰“纳抛”为最。
藏区木碗多以老树根瘤为原料,磨削间保留了木材自身的花纹和洞眼,越是花纹繁复,洞眼众多的越是珍贵。据说,一个上品的“察牙”木碗可以交换十头牦牛,中品的也能价值三四头绵羊。
陈之藩在《剑桥倒影》中说到:“许多许多的历史,才可以培养一点点传统,许多许多的传统,才可以沉淀一点点文化。”
在藏区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培养出了异彩纷呈的传统,在这些传统中,又凝结成了绚丽夺目文化。当我们去西藏游历,只于神山圣湖、夕阳经幡了吗?如果是,那我只能说“眇一目矣!”如果不是,那就从不起眼的木碗开始,捧起它,体味它背后厚重的传承吧!
全文完!
写完了这篇小文章,我心中只有一个疑问,如果我也把心爱姑娘比成木碗,会不会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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