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头金不换
一
我不算是个有故事的人。
但总是想给别人讲讲自己的故事。
从外表看,我就是个毛孩子,稚嫩,矮小,像个学生,充满清新文艺气息。
遇到我的人,总是能生三分怜爱,都是把我当成弟弟对待。
因为我显小,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小屁孩。
但是年岁不饶人。经历还算丰富的我,其实内心早已是个中年大叔。
不是很油腻的那种,而是像是历经世事,处之泰然的那种。
某种程度上讲,我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表象欺骗主义者。
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开始用“当年”这个词了。
每次使用这个词时总是会跟旅行挂钩。因为能讲得出口的,有关“当年”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些如数家珍的旅行故事了。
不过,随着岁月的洗礼,很多故事,都只剩下大纲,没有了细枝末节。
曾多少次说要写一写自己的旅行故事,但不能像蚂蜂窝的旅行攻略那样流水,而是要有一定趣味性,最好能有些能抵达远方的江湖气息。
可,耐不住懒和拖延症。
直到“当年”这个词从我嘴里蹦出来,让人有些许吃惊时,我不能再拖延了。
我得将我的旅行小故事一点点抖出来。
为了让自己不忘记,也为了让你们更了解我这个表象欺骗主义者。
三
每一个旅行者,都有一个自由梦。
每一个背包客,都有一颗敢于挑战的心。
第一次搭车搭到当地黑帮老大的车,手心还是攥满了汗的,坐上车开了几十公里后,还是有点怕了。。
现在想起来,那时确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还好,浪子回头金不换,道上的哥们都讲义气。
四
从泸定出来,在姑咱镇转道北上去丹巴,去看一看传说中的中国最美乡村。
过了姑咱镇,顺利搭到一辆当地人的车,很热心,一路介绍,指着右边的河说,这是大渡河,指着旁边的山说,这是我的家乡。
十几公里后,看到一排排车停在路边,他说,前方修路,设了路障,要到一两个小时后才放行,你们坐我的车,只能再往前走一段路。
我说好呀好呀,能往前走就不要停。
过了路障时,他给拦路人叽里呱啦讲了几句藏语,然后我们就缓缓继续向前进。
大概10分钟后,他说到家了,只能载你们到这里,剩下的路你们自己往前走吧。要走快一点,山上有落石。
说完就让我们下车了。然后自己朝岔路口的小路一骑绝尘而去。
提起大渡河,课本里的介绍早已让人不寒而栗。而现在真真切切的走在河边,看到波涛汹涌的河水,就是这么让人情不自禁的产生敬畏。
由敬生畏,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刚走没几步,左边的山体,开始往下掉碎石子。一颗两颗三颗,哗啦啦很多颗。
没见过这阵势的我们,撒丫子就跑。
边跑边将背包从背后举到头顶。
过了一会,一个陡坡,山体坚如磐石,不再掉石块。
环视一下安全,就放慢脚步,慢慢前行。
欣赏悬崖峭壁远处青山白羊,感受大渡河水水流湍急,石破惊天。
不知不觉,忽然一辆车从身后呼啸而过。
这才意识到,原来我们已经走一两个小时,
当有更舒适的条件摆件面前时,原有的条件瞬间觉得很艰苦。
当连续的第三辆车呼啸而过后,我忽然觉得走不动了。
站在右边,将背包放在地上,举起大拇指,开始准备搭车。
一辆,两辆,三两…八辆,九辆,十辆……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眼看着过往车辆越来越少,还是没有一辆为我们停车。
眼里的希望,慢慢破灭。
但是一颗不甘的心,还是抬起来趋于沮丧的头颅。
同伴东哥说,是不是别人不知道举大拇指是啥意思,要不我们就写个字,搭车。
说干就干。
沿着路边寻求到了一个硬纸箱,拿出预备好的马克笔,气势恢弘的写了俩字。
搭车。
车辆密度越来越小,一部分车开始慢慢的走到我们面前看牌子上写的什么字。
看清楚之后,一脚油门,离弦之箭一样十米之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七八十公里。
大渡河水还是湍急的流着,争分夺秒的奔涌着去与岷江汇合。
而我们,还是一筹莫展。
五
上帝给你一块糖之前,总想让你吃点苦头,这样才能感受糖的甜蜜。
正值我们垂头丧气之时。
远远来了一辆车。
隐约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力摇摆双臂,大声喊着,“搭车,搭车。”
远远的就让人知道我们在求救。
车在我们面前来个急刹。
车窗摇下,问,“干啥的?”
“你好,我们是成都来的学生,要去丹巴,能不能搭个车?”
开车的大哥,看了看副驾驶的小姐姐,两人又上下打量一下我们。
大哥从喉咙里嘶哑的发出俩字,
“上车。”
也没来得及看车牌号,也没来得及查看车内的环境。
欣喜若狂的我们,放好背包就直接钻进后座。
为了避免尴尬,就主动找话题跟他们聊天。
“大哥就是本地人吗?”
大哥没说话,副驾驶的小姐姐答到,“他呀,这儿土生土长的,我们都是丹巴的。”
“哦,是吗,我们俩也要去丹巴,可以顺带我们到那里吗?”
大哥爽快的答到,“要嘚,你们是成都来的大学生,到我们这里来旅游,欢迎的嘛。”
“谢谢,谢谢。”
·
“不过,看在你们是学生娃儿的份上,我也就给你们停车喽。要是之前,哼~”
大哥没说话了,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坑坑洼洼的路。
我也不敢接话。只是心里在打鼓,感觉将要说出口的不是什么好话。
副驾驶的美女倒是半开玩笑的接了一句,“要是之前咋了,还是那样?你那几年白过了?”
“咋会白过?我去了拉萨,在佛祖的保佑下,就金盆洗手了,得做积德的好事,特别是帮助成都来的学生娃儿。”
“这还差不多,看来拉萨七年,还是有用的。”副驾驶的美女小姐姐有点嘲笑的口吻。
听到这对话,傻兮兮的我居然只对拉萨感兴趣,完全没去想为什么会在拉萨。还傻逼似的说了一句,“七年啊,那大哥您一定对拉萨很熟吧,我们就有计划要去拉萨呢。”
大哥苦笑一句,“额,其实也不熟。没去啥地逛。”
我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在那做什么?”
大哥若无其事的说一句,“蹲局子。”
六
过了良久,我们都没讲话。
大哥专注开车,副驾驶小姐姐专注玩手机。
好奇心重的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犯了啥事啊,哥。”
“咳,没啥,就是在我们那,捅了别人七刀,死了。”
说的云淡风轻。
我听完,手心一把冷汗。
然后,大哥像是打开话匣子。
“那人该死!我捅的算少的,在我的地盘上闹事,也不看看我是谁。在我们丹巴这块,道上的,我说第二,每人敢说第一。就那么一个烂玩意,在我头上动土,找死。”
最后两个字,杀气十足。
然后他从后视镜看到我们俩紧张的表情,就想和缓起来,笑着说,
“弟娃儿啊,不用怕,哥现在金盆洗手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如果要是几年前,你们俩敢这样拦我的的车,不把你们撞到大渡河里,也是仍到山上去。”
虽然是笑着,但依然感觉充满血淋淋的杀气。
才活20多岁,还是刚进大学,世界还没看呢,还没找女朋友呢,还没活够呢,能不怕吗?
前排的小姐姐立即打岔到,“别吓唬他们俩了,现在你只是个普通的良民。”
“是是是,有句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要不,你怎么会跟我。”
“滚,谁跟你了。”
两句玩笑话,瞬间将腾腾杀气冲散到灰飞烟灭。
但我和东哥,还是久久不能回神,还沉浸在如果他没金盆洗手的恐怖思绪设想当中。
过了一会,大哥问我们,“你们要去丹巴哪里?”
我说,“那个甲居藏寨,据说那里很漂亮。”
他说,“哦。藏寨啊。等下我到县城,要去陪我的美女去打麻将,我让我的小弟带你们去。”
我连忙说不用,我们自己坐车就好了。
大哥继续说,“我小弟,你们放心,就去坐他的车。他会带你们上山,还会给你们讲解。”
说完,就开始打电话。叽里咕噜讲了一大串藏语。
然后,从后视镜看着我们说,“已经跟他说好了,等下就直接坐他的车。不用怕。不会害你们的。来到丹巴,我就给你安排好。”
不一会,车到县城,远远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
大哥说,“就他,去坐他的车吧。”
我们俩不敢抵抗,谢别之后,只得从这车下来,去另一台车。
他小弟个子不高,瘦黑,脸上有个刀疤,长发,穿牛仔裤,看着也就20多岁。
他跟大哥简单聊了两句,就开车带我们上山。
七
从姑咱到丹巴,虽不是最难走的路,却是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段。
大渡河的凶猛,终不过浪子的回心转意。
甲居藏寨的美丽,终不如人心的善意。
看着是凶神恶煞般外貌,其实,接下来,在他身上发生了很多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