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题目：小人物
作者：一纸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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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田野上，两个稚嫩的孩提正在迎风小跑。“哥哥，你等等我。”妹妹步子很小，本就有点追不上，再加上田野的路又陡又窄，很害怕自己掉进水沟里。“妹妹，你快点。”哥哥回头看见妹妹胆小的模样，只好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等到她差不多跟上自己的时候，急忙自己往前闯荡。他不喜欢小妹妹离他太近，因为她总是会用手扯住自己的衣角，好像自己是她的一条狗一样。
哥哥抓住了一只青蛙，残暴地扯断了它的腿，把它的腿吊在细线上，用一根竹竿系住一端，然后安静地开始钓青蛙。妹妹什么都不懂，就在旁边看着哥哥钓青蛙，她觉得哥哥好厉害，胆子好大。她也想和哥哥一样大胆。“哥哥，我也想钓。”哥哥轻声说：“不要吵，等会给你玩。”于是妹妹不吵了，她开始观察田蛙的一举一动，发现它们蹦跳地很欢快，跳着跳着咬上了悬在半空的“猎物”。
妹妹学会了活捉青蛙，她觉得小青蛙好可怜，就这么被自己杀了。但是她还是狠心地杀了它，因为她也想钓青蛙。“你抖一抖，不然青蛙不会吃的。”妹妹点点头，开始抖手。但是抖手的幅度太大，青蛙想咬但是咬不到。“不要抖得这么厉害，轻轻地抖。”妹妹点点头，开始学着哥哥的抖动方式，但是依然没有钓到青蛙，她很沮丧。“换一条腿，这条腿不新鲜了，所以青蛙不要吃了。”妹妹来了劲头，换了诱饵，又开始抖竹竿。这次，她钓到了青蛙。那一刹那，当她看到那只青蛙欲罢不能地咬着自己的诱饵，四条腿在空中悬挂的模样。她觉得钓青蛙好好玩。
妹妹家的后门，连着一片田野。蜿蜒不平的田路通向村庄巴士的站台。花农敌不过辣辣的艳阳，连蜂蝶都只停歇树荫。但是那一条起起伏伏的田路上，每天都洋溢着妹妹的笑声。她只是追着她的哥哥跑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条田路这么长。
水沟里的苔很厚，清清的沟涧时不时能够看到龙虾、小鱼、蝌蚪的身影。哥哥喜欢捉龙虾，妹妹不敢。但是妹妹喜欢捉蝌蚪。她用饮料瓶做了一个简易的容器，安置了一群“想找妈妈的蝌蚪”。她把蝌蚪放在了窗台，刚好和她的视线平齐。她想看着小蝌蚪长大。于是，一有空，她就会走到窗台前，看着小蝌蚪，然后自言自语道：“小蝌蚪，我是你的妈妈。”
没想到小蝌蚪长得很快，妹妹渐渐觉得长出了后腿的小蝌蚪长得好难看。她开始厌弃这种小玩意。她学会了抓蚂蚱。蚂蚱碧绿的外衣、炫动的翅膀深深得吸引了妹妹。她会揪住它们的翅膀，然后看着它们口吐黄沫，嫌弃得扔掉。有一次，她看见哥哥抓住了一只螳螂，她很想要。但是螳螂有两弯大镰刀，她怕螳螂割到自己的手，所以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哥哥看她盯着手中的螳螂，便说：“你要的话，像我这样抓住它们。这个位置（后腿、后背）螳螂不会伤害到你的。”妹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拿住了螳螂。她突发奇想，想看看螳螂和蚂蚱的角逐。可怜的蚂蚱没有还手之力，没挣扎几下就被螳螂灭口了。
当她再一次想起窗台上的小蝌蚪的时候，她发现小蝌蚪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汪黄黄、臭臭的水。她很失落，但是她又很高兴。她很快忘记了小蝌蚪。田野太大，却容不下小女孩每天滋长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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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哥哥瞒着大人，买了一款游戏机。妹妹从来没有见过。她很喜欢这个东西，她喜欢安静地看着激动的哥哥激动地打游戏。她喜欢游戏里那一个个萌化了的角色。但是又不愿意拖哥哥的后腿。所以也没有声张想玩游戏的欲望。
哥哥的游戏机被大哥哥、二哥哥发现了。他们霸占了哥哥的游戏机。哥哥被关在了门外。妹妹很生气，在门外一直敲门。两位大哥哥实在受不住这小女孩的无理取闹，便打开了房门。妹妹想进去，哥哥也想进去。但是两位大哥哥不让。妹妹靠着娇小的身体挤进了门缝，但是却被哥哥们一把推了出去。一头砸到了墙上。
妹妹被送进了医院，所有的大人开启了批斗模式。哥哥们都害怕极了。
妹妹哭得很吓人，妈妈也心疼地哭着。所有的大人都冒着冷汗，哥哥们被吓哭了。
最后，妹妹平安出院了。学习成绩一直考第一的妹妹这次差一点被第二超越，于是她决定好好学习，不能再肆无忌惮地玩了。哥哥从小学升到了初中，从通校变成了住校。学习成绩一直被家长提在嘴上的哥哥，被成千上万的压力席卷了。妹妹也再没有去田野奔跑。他俩的童年似乎也因此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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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妹妹不是最小的妹妹。
六岁那年，妹妹的小妹妹出生了。爸爸妈妈把妹妹从房间里拎了出来，圈了一块很小的地皮给她。她有一张新床，每天晚上，她都不敢睡觉。“妹妹，把灯关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妈妈催妹妹睡觉。“哦，好。”妹妹关上灯。安静地听着妈妈的脚步声：妈妈开了厕所灯，妈妈在上厕所，妈妈冲了厕所，妈妈关了厕所灯。妈妈进了房间，准备关房门……爸爸出来了。爸爸开了厕所灯……
妹妹打开台灯。她趴在地上看床底，打开衣柜往里检查，翻一翻窗帘，锁上门。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啊——”婴儿的啼哭声吵醒了妹妹。妹妹看了看钟，皱了皱眉，钻进被窝。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小孩子。而那个小孩子总是抢自己的东西。抢爸爸、妈妈、奶奶。抢自己的零食，她抢了好多好多自己的东西，她恨她。
小妹妹会走路了。她喜欢追着妹妹踉跄地奔跑。妹妹不喜欢她拽自己的衣角，所以也不等她。小妹妹一个没站稳，摔了一跤。哭声引来了焦急的奶奶。奶奶抱起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妹妹，替她揉了揉伤处。然后没好气地骂了妹妹：“你怎么当姐姐的，就不能等她一下吗？”妹妹觉得委屈，忍住了眼泪没有往下流。她回到自己的屋子，找了找黑色的记号笔。然后在门背后写了四个字：“我恨奶奶。”
小妹妹会喊妈妈了。妈妈很高兴，对她总是面带微笑。爸爸很着急，总是像强力胶水一样粘上去：“叫爸爸，爸爸。”小妹妹不会叫，只是喊着：“矮爸爸。”爸爸很沮丧，但是又很高兴。他伸手抱小妹妹，然后亲了小妹妹一口。
开饭了，奶奶说了小妹妹摔跤的事：“姐姐今天害得妹妹摔了一跤。”妹妹看了一眼奶奶，又看了一眼妈妈和爸爸。她很失落。她不想吃饭了。“你怎么不吃菜？”爸爸问妹妹，妹妹没有说话。低着头安静地咀嚼着米饭。“话都不会说了？”妹妹还是没有说话。“随你。”妹妹还是没有说话。
晚上，妹妹在门背后写上了：我也恨爸爸。
几天后，妹妹打碎了花瓶，却不敢跟妈妈说是自己打破的。晚上，她坐在妈妈的床尾看着动画片。妈妈走到妹妹的身边，说了妹妹一顿。妹妹终于忍不住哭了。她跑回了房间，想把门锁上，但是被妈妈一把拦住。妹妹无奈，只好钻进被窝，小声哭着。妈妈看着她凌乱的房间，任性的行为，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妹妹一会。就在妈妈转身想要关门出去的时候，她发现了门背后的妹妹的秘密。她很难过，但是依旧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她把头从被窝里掏出来，委屈地抽泣着。这个时候，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青蛙和蝉的鸣叫声。她关上了房间里那一盏暗黄的灯，拉开了窗帘，静静地巴望着那一方田野。突然间，她低头拿起了放在书桌笔筒里的剪刀，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坐在床上哭了起来。等自己哭得差不多了，高高举起了剪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尝试了几次。她发现，她还是很怕死的，她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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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哥哥去了北京，开始了北漂的生活。
妹妹没有去机场送他，一个人去了杭州。
杭州的她，依旧是一个孤独的小姑娘。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吃饭，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打卡。她就像一个漂泊在大西洋的漂流瓶，无依无靠、漫无目的。
某一天，她的一位老同学找到了她。那个老同学是一个命苦的孩子，她初中和妹妹一个班级，妹妹一直位列班级前茅，而她成绩一般。记得初三那个苦成药的阶段，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前程做打算。妹妹一心高校，而她却因为家里的变故提前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计划。
老同学的成绩不好不坏，家里人为了庆祝她即将升学，特地请了工人重新翻新了住宅。本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由于房屋的年久失修，导致房梁倾斜，墙壁土崩瓦解。“家”意外塌陷，倒还可以重修，然而这瓦解的墙土活埋了路边的行人，即便乡民第一时间抢救，但依然没有救回无辜的路人。也因此，本来盖新房就把大把的钱开销出去了，现在又摊上了两条人命，她家负债累累，生活突然拮据。她也因此提前消失在妹妹的班级中，想早早就业还债。当初这个意外事件轰动了全小镇，大家纷纷组织了捐款，也算是同学间的一份心意。
妹妹那时身上从来没有红钞、绿钞。但是心疼同学的处境，于是纠结着开口，向其他班级的同学借了钱，最后悄悄地将钱塞到了她的书包里。
“妹妹，你还好吗？”老同学的突然问候，倒是不小心勾起了妹妹的回忆。“我，挺好的。大学很自由，而且学习氛围也很好。”妹妹很讨厌别人嘘寒问暖，但是却总是会多少回应些话。“我……想找你帮个忙。”“你说吧，我能帮的一定帮。”妹妹知道这是正常的剧情发展，所以很希望对方有话直说。“我弟弟妹妹们，想找个补习老师，但是家教费很贵，我没钱。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帮忙，教教他们。”妹妹苦笑了一下，好想拒绝。家教费用确实很贵，但是妹妹从小到大都没请过家教，她深信没有家教也可以学习得很好。“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我学习也很忙，而且我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家教，也没有请过家教，所以我对于家教这件事情，是拒绝的。”
那个老同学礼貌地回复了妹妹，就再也没有和妹妹聊天了。
妹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早在前几天，就有一个大学课友主动加妹妹，每次只聊课程不会的内容，有时候妹妹告诉她思路后，她连个“谢谢”都不说。在妹妹眼中，谢谢不是一种必须说的客套话，却是可以体现出一个人涵养的礼貌话。她对这个课友很不满，但是除了她，几乎没有人找她聊天。
她又一个人在操场上打卡，黑黑的夜空偶尔会有明亮的星星点缀着，黑黑的四周常有欢声笑语在身旁亮起来，黑黑的跑道时而会出现情侣颦笑的言语，黑黑的自己总是忍不住自言自语：“既然不想死，就好好活着。”
（待续）
2017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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