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共赏

诗酒花

2021-11-07  本文已影响0人  明清瑰

我叫赵书琴,今年22岁,可我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跪在地上哭。

坐在窗台上笑着看着我的人,是我暗恋了好几年的人,叫周修棋。

我爬了起来,用衣服袖子蹭了蹭眼泪,头也不回的走出杂草丛生的老院子,我听见周修棋在我身后语带笑意的问:“姐姐,不和我回家看看吗?难得见面一次。”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放心吧,我以后都不会回来碍你的眼了。”我张大口,呼吸急促,平复着胸口的闷痛。

“赵书琴,你什么意思?”

我被草根绊的踉跄了一下,我稳住身形,也不知道自己的语调里是什么意思:“什么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成年以后户口不就迁出去了吗?本来我就不是周家人,我回去干什么?王阿姨给的钱够我念完大学,我没必要回去给她添堵。”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不想这么说的……可是……这也的确是我想过的啊……钱够用,我过得很好,我为什么要回来……平添困扰……

“赵书琴,你再也不回红崖市了?你不去日深市?你真能做得到?”

我看着自己的眼泪消失在黄色干枯的杂草之间,哽咽道:“有什么做不到的,反正,反正,我闲着没事才回来,不回来又不会怎么样……”

“你要和别人在一起了?”周修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连忙迈脚想离他远一点,他一把抓住了我的小臂,手劲儿极大:“你不喜欢我了?你不等我了?”

“我早就不喜欢你了!谁等过你!我喜欢你干什么啊!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我凭什么等你啊!你凭什么让我等啊!”

一块叠的工整的手帕被他盖到我的口鼻之间,我以为他想给我擦眼泪,心里暖了一下,却在闻到古怪味道的时候一阵惶恐,我的视线模糊起来,后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叫赵书琴,大概故事是这样的,我的母亲未婚先孕,生下了我,我3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嫁给了我的父亲,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我虽然出生就没有父亲,可是后来的几年我过得很好,很开心。

母亲和父亲都很爱我,他们没有给我生弟弟妹妹从而冷落我,我也是个可以撒娇、可以张牙舞爪的欺负邻居家弟弟的小魔王。

我八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去外地送货,我在学校上课,下课的时候父母没来接我,老师陪我等了等,就传过来高速上出了车祸,有一辆轿车刹车失灵,导致我父母的货车坠下了高速,车滚进了高速下的稻田里,两个人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身亡的消息。

我突然就成了孤儿,那一段时间里的记忆我大都记不清了,浑浑噩噩的我九岁了,孤苦无依的我被周叔叔收养,住进他们家里寄人篱下。

周叔叔有一个强势的妻子,一对儿龙凤胎,周叔叔的妻子姓王,龙凤胎哥哥叫周修棋,妹妹叫周修画。

周叔叔对孩子们都是如出一辙的平和慈祥,王阿姨对孩子们都是如出一辙的严厉苛刻。

周修棋从小就喊我姐姐,和我一起玩,周修画从小就不喜欢我,觉得我分走了她父母的爱,觉得我抢走了她的哥哥和玩具。

然而事实只是,我们被工作忙碌的周叔叔和王阿姨放在的红崖市,是我住过好多年的地方,所以我知道哪里好玩,我是个会撒野的熊孩子,能带周修棋玩的起来。

周修画年纪小小就知道要淑女,要学乐器,要背诗,但是周修棋当时是个爱淘气的小男孩,自然和我玩的起来。

我带着周修棋到处疯玩,那时候门前的河里没有桥,只有石头墩,我和他在石头墩上跑来跑去的玩,哈哈大笑尖叫着,在河里翻石头抓鱼。

后来我记得,周修棋在我的描述下对狼狗充满了憧憬,让周叔叔给他弄了一只狼狗养,小狼狗从巴掌大的一小只长到了站起来比他们还高那么大。周修画不喜欢狼狗,也很怕狼狗,她打电话拜托周叔叔和王阿姨送走狼狗。

周叔叔和王阿姨同意了,毕竟狼狗太大太危险,而他们的宝贝女儿画画也怕。

周修棋十分反对,并且使用绝食的方法抗争,我那时候看着自己的好兄弟那么难过,跟着他绝食。

一度被教训的狼狗吃什么我们俩就吃什么。

后来狼狗还是被送走了。

从那以后周修棋变得略微沉默,开始静下心来学习,而年纪不大的我好像也开始明白自己不仅不重要,还是个惹祸精,是个寄人篱下的累赘。

周修棋改变的同时,我也开始沉默寡言稳重起来,跟着周修画学习她学习过的乐器,读她读过的书。

小学和初中我们还在红崖市读同一所学校,初二的时候周修棋和周修画被周叔叔和王阿姨接走了,他们虽然一直有请家教在乡下教导兄妹二人,但始终觉得这里的教育条件还是不如大城市。

周修棋和周修画被接走去了日深市,他们留了一个阿姨给我做饭洗衣服,留了我的学费生活费,留了一部手机。

我在红崖市完成了中考,考进了一所不上不下的普通高中,又以不好不坏的高考成绩念了大学,终于离开了红崖市,大学不在红崖市,也不在日深市,在一个我陌生的地方。

当初我和周修画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多年来一直没有联系;和周修棋最开始分开的那一两年,我们还有时常联系,读了高中以后,封闭式管理整月整月的接触不到手机以后,我们的联系也越来越淡薄。

我高二的时候和周修棋告白了,通过手机。

我现在再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傻逼。

我说我喜欢他,他说他对我没有别的感情;我说我知道我们还小,可以等到大学,他说没有必要,让我该接触男孩就接触。

是的我被拒绝了,从那以后,我不再主动和他分享我的生活,我不再主动给他发消息,自然而然的我们断了联系。

周修棋和周修画的升学宴我没接到邀请,我拖着阿姨给我整理的行礼,和阿姨一起去了我的大学。

就这么又过了两年,我大二了,国庆节的时候我的好朋友问我哪里好玩,我的故乡红崖市也有几个景点,风景怎么样?

我略微沉默,我说,听说红崖市的新桃镇新盖了一座庙,可以去看看。

我那时已经两年没有回过红崖市了,更遑论新桃镇。

大街上人来人往,我走在熟悉却又陌生的街道上,眼里都是茫然。

明明车水马龙,我还是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他。他西装革履,和与他同样穿着的人站在一起。

我被我的好朋友刘淼抓着手向前走,我低着头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走到一座木板桥上的时候我一抬头,发现拽着我的手的居然不是刘淼,是个有点眼熟的男人。

我抽回手尴尬而惊讶的问他是谁,男人有些生气,他也没想到自己拉错了人,我的大学同学初谨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挽着她男朋友的手说不好意思。我更加尴尬,说是我的问题,我还以为是我好朋友拉着我呢,居然也没抬头看。

我抬头寻找着刘淼,一眼看到了站在岸边的周修棋,他的眼神我看不清,可我还是莫名其妙的面上有些难堪,他就站在桥头,和他的朋友们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看着这场闹剧。

刘淼从人群里钻出来,我连忙拉着她的手匆匆过桥,过了桥以后我捂住胸口,难以抑制的闷痛让我开始深呼吸。

刘淼问我,他就是周修棋?

我说,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刘淼恨铁不成钢的戳着我的头说,你的眼睛都要粘在人家身上了,哀怨都快溢出来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啊。

我苦笑连连,实在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情感这么多年分毫不减。

每次都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每次都会梦到当年的欢笑,一遍又一遍的磋磨着自己。

他是我一整个青春的开始,一直没有走到尽头的冬天。

我和刘淼玩了一天,第二天起床之后她看我一直心不在焉的,就让我自己休息,她一个人去了庙里参观。

我换了身运动服,给刘淼发了消息,我跑去了老房子。

老房子从周修棋、周修画被接走之后就开始灰败,我走了以后阿姨跟着我去了我念大学的城市,我们一直没回来,老房子也已经两年没有人气了。

我记得当年周修棋和周修画走得时候,还有我走得时候,好像没有把所有东西都带走,说不定,能找到些旧物。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

我借着窗外的光线在屋子里看着熟悉的家具,突然看到他站在窗外脸带笑容的说,屋子里好黑啊,不知道一会儿能找到什么。

我吓得连忙蹲下,不明就里,听着开窗户的声音,我挪到玄关,推开了门,刚猫腰迈过门槛,不知道被什么拌了一下跪趴在地上,空气中响起笑声,我抬起头,就看他坐在窗台上笑:“姐姐,你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啊。”

我低着头,手紧紧抓着枯黄的杂草,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呼吸急促。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又难看又搞笑,跪在地上,又没自尊。我所有的行为,都是在取悦别人罢了。

之后就发生了开篇的一幕,我被周修棋用药迷晕了。

我躺在黑暗里,泛着潮气的床上,手腕脚腕都绑着绳子,嘴被塞满了糖。

我觉得没必要,真的,周修棋要是真想杀我取乐,他骗一骗我我都能自残给他看。

真的没必要给我绑起来,给我绑起来怎么看都是像绑匪会做的事,可是我不值钱,周修棋也不缺钱。

所以我害怕的想,这是什么可怕的变态,会装成熟人的样子骗小姑娘去杀啊。

也不知道刘淼怎么样,她要不要紧,会不会和我一样被骗,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非要回红崖市看什么破庙呢?

各种想法在灯被点亮,我看到坐在我不远处的椅子上的周修棋时戛然而止。

他拿过盆子,放在床边,捏着我的脖子,他修长的手指给我嘴里的糖抠了出去,笑眯眯的问我:“姐姐,糖甜吗?”

一股危机感瞬间笼罩住我,我点点头,口齿不清的回答:“嗯……”

我终于发现周修棋不对劲了,他的笑容是我当年从来没见过的,笑容里的恶意太明显了,让我无暇顾及我的处境,他现在想一刀一刀活剐了我我都信——所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针对我?

周修棋说了一件让我悲愤的恨不得去死的事——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说实话我不信,可是他的反应太激烈了,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信。

我母亲和周叔叔,谈恋爱,有了书琴,周叔叔和王阿姨,结婚,有了棋画。

琴棋书画诗酒花,本来应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却过成了一团乱麻,柴米油盐酱醋茶折磨了多少人?

周修棋说,他对我一如我对他,我爱他却又爱而不得,他也一样。

周修画比他早知道我是他们的姐姐,所以更加厌恶我,发现周修棋去了日深市还和我关系亲密,甚至发现自己的哥哥对我抱有某种情感时,口不择言的痛斥了周修棋,故而周修棋才及时止损,没让我们的关系更加微妙。

周修画恶心周修棋和我,周修画想过要不要同周叔叔和王阿姨说,但是周修画觉得这种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她都嫌脏。

是啊,何止脏,简直是见不得光的恶心。

周修棋说我当初对他告白的时候,他既开心又痛苦,他除了拒绝我别无他法,他只希望我能好好学习。

我动了动被捆的麻木的腿,脸上笑嘻嘻,心里骂咧咧。

我是恋爱脑,我是不清醒,可是你跟我来这套,多少带点不太好。这已经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了,关于我妈怎么有的我,我觉得有待商榷。我妈要是爱你爸,干嘛要嫁给我爸?

国庆假很快结束,我重见天日的时候消瘦了许多,刘淼本来是想调侃我,因为周修棋打电话告诉她我和他在一起了,剩下的几天要一起过,结果看到我的样子,怪叫一声就要打报警电话。

我按住了她的手,在她不可置信的预备说教的眼神中,我说,咱们一起去警局吧,我害怕。

我怕生老病死,我怕求不得,我怕放不下,可是我更怕周修棋。

如果他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放下他,或者让我记住他,他成功做到了。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