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上的风景
临睡前，群里问说“上不了985怎么办？”
于是整夜梦里，就是一路追赶公交车的情景。
小速追大速
（一）
10多年前，每天步行15分钟，搭乘985路公交车去上班。有时候车上很空，路上很畅通，7站路只需20多分钟，MP3里喜欢的歌曲清单都还没有播放完，就到了；有时候车上很挤，路上很堵，车上没有能搭手的地方，车外没有能插翅的空间，MP3里的歌曲循环又循环，车子堵在徐家汇路地道里，爬在南浦大桥的环形引桥上。那时的手机只能打电话收短信和贪吃蛇，所以车上的低头族只是打着瞌睡晃着脑袋的几个，其他人不是看着车里的移动电视播着的广告，就是看着车窗外。
这是一条几乎笔直的路线。从肇嘉浜路王朝大酒店对面上车，沿着肇嘉浜路徐家汇路陆家浜路上南浦大桥，直到浦东南路东昌路下车。沿途有卢湾体育馆，望得见田子坊的入口，现在的日月光那时还是旧小楼，底楼店面卖着真丝衬衣或者豆浆馒头，穿过徐家汇路地道，横穿马当路路口，经过大兴街，那里的乔家栅门口经常有阿姨们排着队；南浦大桥的上引桥，是要打着圈圈爬上去的，堵车的时候，挪挪停停，让人晕眩，一路畅通时，让司机满意的车速让车子有点倾斜，人们的身子也跟着摇晃。横跨黄浦江是我每天最爱的时刻，不论是早上还是傍晚，是夏天的日照下，还是冬天早早降临的黑幕中，看得见江潮，看得见来往船只，听得见船鸣，喜欢看桥面上成排的刹车灯点亮夜色。到了浦东南路下匝口，车子往往像是进入了百米冲刺跑道，顺着下坡勇往直前，直冲到浦东第一站由由大酒店门口。再一起步就到了八佰伴，进入商务区，看得见同样形色冲冲的男男女女，那时候还不太流行手里举着咖啡杯，多数都是耳朵听着MP3，看上去比现在的打工人更从容些。东昌路到了，就是我每天早上看风景的终点了。下班的路，几乎一样，就是倒着看一次，上变下，下变上，左右也互换。日复一日，从没觉得看厌了这一路，堵不堵车都是一样的景象，有时候是快进，有时候是慢放，有时候是停止。看过这些必看的风景，就到达了我的目的地——要么是奋斗之处，要么是暂居的“家”。
那时候刚走出象牙塔——211工程名单上的名牌大学，然而工作却没能这么响亮，只是在一家外企做出纳；那时候觉得退休是遥遥无期的事情，时间很长，时间很慢；急迫的心情也有，不太多。当985在早上遇到堵车，担心迟到时；当985在傍晚遇到堵车，饥肠辘辘时；当第一次对账，找不到差异时；哦，对了，当上不了985时。
有时候是时间没算好，到了车站，眼睁睁看着一辆985扬长而去，只能等着下一辆；有时候是人太多，车门打开，下车的挤破头下，上车的怎么也上不去，只能等着下一辆。后来也有我自己放弃985的时候，当自己的经济能力允许打车的时候，就会偶尔抛弃985，坐上出租车，钻进复兴路隧道里过江。
不用靠站，当然出租车更快，换了路线，换了风景；却看不到黄浦江，因为它在我上面，我在它下面，它依旧在日照或者黑暗里潮起潮落，我在隧道里把白天当成黑夜看。出了隧道，会在浦东南路碰见985，我抬头看着大车上的人们，一如车上的人们看着车窗外，都很坚定，特别专注，MP3一样在耳朵里唱着喜欢的歌曲……
所以，上不了985怎么办呢？要么等，要么换一路风景。
（二）
即便我一晚上在梦里追着公交车，我现在的生活里，也再不需要追着985路公交车跑了。所有的目的地都发生了改变，而我们却在赶往另一辆985的路上，曾经我只需要步行15分钟，总能等来一辆车；而今，不知道需要花多久走往哪个方向，才能等对车站。
当年的车站，这头在王朝大酒店的对面，在一家猫狗医院的门前，同一个站头还有984路和79路；有一次因为着急忙慌，上了984路，在上南浦大桥前的靠站与985一模一样，所以直到车子冲向上南路下匝口时，我才瞬间警觉上错了车，眼看着车子驶下了大桥又开了好远才终于停下，我也只能在此时下车，在原地打量着这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时候没有滴滴没有地图软件，哪儿我也不知道。我能有把握赶在上班前到达公司的唯一方式只能是黑摩的，那也是我至今唯一一次坐摩托车；为了保存自己的面子，不被同事笑话坐错了车，我让摩的司机在八佰伴停下，步行了半站路，路上看到了985“悠然”地从身边驶过。其实，它还是那个985，还是在商城路路口等着红灯，可就是我这一早上的慌忙，就觉得此时的985，一定是特别淡定，一定在笑话着我。
另一头车站，在世界广场对面，同一个站头有981等好几路公交，每天下班时间，站满了人群，每一辆车停靠并打开车门时，都会有一群人拥上去，唯恐被落下。哪怕挤上去后，被紧贴在门上。
当我们确定自己要去哪里怎么去以后，总会有一个地方用来等待；等公交车等地铁等出租等朋友的车等家人的车，这样的等待也总有一辆车的车门会为我们而打开，只要你不开小差，是不会被落下的，最大的成本，就是等待时间的长短和沿途的拥挤。
那么如果没有找到那个可以用来等待的地方呢？还会时刻有黑摩的或者出租车来送我们准时到达吗？
（三）
你当然已经知道，那个被提及之后让我在梦里追车的985，并不是我说的那路985。
可能因为我早年间赶了接近5年的985路车；所以现在的我，已经站在这个985的等候的人群之外了。我准备拉起家中小蜗牛的手，一起去最不起眼的路上走走瞧瞧，走路吧，也可以一起骑自行车。如果小蜗牛愿意提速，或许我们还能升级到电瓶车，这样能去到更远的地方。
上不了985怎么办呢？不等了，换一路风景吧。也许有个984，能打开车门，让我们上车去看风景，也许那沿途的风景也不错……这一次不再怕人笑话了，也不怕身边有经过的985，也许某一天，我们又会在某一个车站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