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给我未来

我看过很多的故事或感怀或愤懑或感动或难过，它们给我的是眼腺分泌泪水的激素，是心脏悸动的鹿，是喉咙里沙哑又假装固执的哽噎，是红了眼偏执得不肯松开的手，是我和你没有在一起的时光，是我大脑沟壑里残留的爱情阿。

最后我还是用这样的方式怀念你。

我刚刚经历了亲人离世，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无心听耳机里是谁的撕心裂肺，无心管人来人往谁的鼾声，无心理胃里翻江倒海食道的酸楚。最后我还是冲进了厕所，吐得红了眼，又到了一站，列车员猛烈得敲着门。放心我还不会死在厕所，大概是想起你的缘故，我习惯戴起帽子摘掉耳机，听着轨道发出的刺耳尖笑，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太难过了，我太难过了，我太难过了。

遇见你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状态吧，每天窝在角落的座位，明明没有很多的书也被我摞得节节高。老乔找我的时候，我在看窗户外面的被风吹得直不起腰的树苗，想着它肯定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你敲着我的桌子，露出一个大大笑容，褶子都要笑出来了，说老乔找你了，可要小心了。我看了你一眼就又转过去看那棵树，感觉风刮过我的脸。你不是同班同学，可你长得可真好看，想起来一句话，你的酒窝明明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老乔和我说了好多好多，我欣赏了落日，沐浴了月光，从活动课说到晚自习下课，我站得腿发软，要不是你好几次打断了老乔的话，他也不会把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三遍。老乔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他桌子上有你们班合照，我可是看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你。

老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烦躁的下楼，然后眼前一黑，刺痛从脚上传来我才知道我从楼梯上滚下来了。我自己爬起来，看着迅速肿胀变紫的脚，又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我自己爬回宿舍的时候，大鱼发现了异常去找了老乔，因此和大鱼关系铁得不像样子，她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了。老乔算尽职的，开车送我去医院，垫了医药费，回来要把我送回家，问我家里是哪里的时候。我差点咬了舌头，说我不回家，在学校就挺好，不想落课。大鱼瞪着眼睛，掐着我大腿，疼死我了。老乔在红绿灯的时候，转过来说醒悟了想学习了，我说顿悟了生死。只有大鱼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她骑着老乔给我借的自行车耍酷得在人群里扭来扭去。我紧张得搜索目光一致待投食的人们，后来才知道你居然是走读生。嗯我用了一早上画了一个走读证，让大鱼带我出去吃饭，还是没有遇到你。

我快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发现你在学校食堂吃饭了，我跟着你看你打的什么饭想要笨拙制造偶遇的时候，你转过头冲着我笑，我一愣，你向我走近，突然搀上我说请你吃饭吧，你都这样了。我木讷得看着你打来了食堂最贵的菜，至少我是这么以为。我狼吞虎咽的时候，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我想装听不见的，可是阿你是在我耳边说的这句话阿。我白了一眼，说我就是同性恋也不会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大鱼。你噗得笑出声，低下头开始吃饭。

大鱼主动让你带我骑自行车，老乔知道以后竟然收回了车子，你就背着我上下三楼，每天带饭回教室。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照顾了我一个月，我已经开始和别人说话，上课不睡觉，成绩蹭蹭往上冲，我成了个好姑娘，走路一瘸一拐的好姑娘。原本我是相信和你的未来的，可当爸爸来学校在班级门口手足无措得等我的时候，我还是拉着爸爸就往角落里走，他给了我生活费，粗糙的手始终没落到我头上。爸爸说，好好学习也别委屈自己，想吃啥就吃，我走了。最近泪腺发达，动不动红眼睛。爸爸走了之后，我恍惚看见了你朝我走来，闷着头快速进了教室。生怕你知道什么，眼神闪躲，说话语无伦次的。你也开玩笑说，你紧张什么一个劲哆嗦，做啥对不起我的事了。我愣了愣，冲你一笑，说我喜欢你。这次换你愣了，你摸摸头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两人默契得闭口不提这档事，生活平静如水，可是总有石子另起波澜。卫生间向来都是女生八卦的极佳之地，在她们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时，我的心都漏了一拍，生怕她们说你不好。可是阿，她们说你爸爸又投了一个楼盘，准备扩大公司去北京了，她们说你是离异家庭，可是爸爸妈妈都有钱，一点都不会觉得辛苦，她们说你马上就要转学了，她们说那个穷丫头真以为攀上高枝，上次阿她爸爸来补交欠的学费了，真是个穷鬼。我面无表情从她们面前走过，立刻噤声。

我依旧和你一起吃饭，走路，上课，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莫名的隔绝。我回家的时候，突然看到明明才三十多岁的爸爸白了的头发，妈妈不笑就有的皱纹，一个人在被窝里哭了一夜，你还笑我的肿眼泡。渐行渐远，我们之间越来越没有交流，我一个人看书，吃饭。拿到了学期末的奖学金，爸爸知道的时候带我去饭店奢侈得吃了一顿饭。你并没有转学可也没有来上课，听老乔说，你爸爸要安排你出国，而你妈妈要你留在A城。我就这样竖起耳朵，获取你的近况。老乔再一次找我的时候，告诉我学校给我免学费保持成绩会有保送A大的名额，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许晔你在哪。

再见到你的时候，你把我拉出教室，那是我们第一次牵手，然后是拥抱接吻。我脑子空白得看着你，你轻轻在我耳边说程筝，我喜欢你，可是再见。大鱼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我，说你的A大保送名额是许晔爸爸托关系给你的，许晔答应和他爸爸去北京然后出国，他拖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他说他好喜欢你可是再也不见了。程筝他要你放弃他，好好读书，以后一定要过得好。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我最喜欢的人以后都见不到了就好难过好难过。

在那样的年纪里，我最不想承认的就是我太自卑。我的成绩明明可以上一中，却选读了三中，因为学费真的好便宜。妈妈说要读哪个学校的时候，我认真的说三中就可以了，一中压力好大的我受不了会长白头发的。那个时候阿，我家是真的很穷，负担我和弟弟的学费，全家人的生活开支，爷爷高昂的医疗费。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自卑，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和那些女生聊电视剧聊名牌聊明星，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吃得少，你一定不知道我每周的生活费是多少，你一定不知道我自卑得喜欢你到现在。许晔阿，我真的好喜欢你。

凌晨三点的火车站人们稀稀拉拉散落，我一眼看到爸爸，他给我披上大衣外套说快上车我们回家。爸爸骑着摩托，昏暗的车灯，耳边呼啸的风，我抬头看不到星星，却感受到爸爸浑身的暖意，搂着他的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