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虾
我是一个别人眼里的坏人,我没有自知,所以我最近总喜欢对着镜子看自己。
文/旦森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普通的衣着,普通的眼神,我不知道那所谓的坏是从哪出来的,或许藏在这个普通人设的某个角落里,很刺眼,不然不会被人一眼看到。
今天是我尝试的第8天,我觉得我有点厌烦了。
对于问题,我一般都喜欢正面的迎上去,撞停它,解决它,无论这样的代价或成本有多大,但这个问题,让我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天花板,我觉得我无能为力,这让我有点沮丧,我不得不向 别人寻求帮助,打开手机,打开各种软件的联系人列表。我需要在那里面找到一个人。
我找到那个人了,她叫童语,她是个美人,比我小三岁,是我的学妹,我曾经追求过她,后来失败了,现在她又回来跟我暧昧,听说她的老公出轨了,一个有钱的丑女人。
我跟童语的话题有很多,人生,政治,战争,经济,隔壁家老李两口子吵架,工作,菜价还有性。
我们总是在屏幕里兴致高昂的在彼此身@体上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一度让我很兴奋,而童语给我的回答,由千变万化的词句变成了越来越多的三个字,“你好坏。”
她肯定是知道我哪里坏,我是这么觉着的。
琼台夜未央我约了童语见面,我们隔着三座城市,但这没有关系,她答应了,在中间的那座A城,我不知道为什么是A城,多半是因为我们是在那认识的,那时候,她还是个处&女,而我的第一次花100块钱在澡堂子里丢掉的,那个女人笑我,出包间门的时候,她还给我塞了200的礼钱,“小屁孩,还装大人。”钱我早花掉了,但这句话却一直忘不掉。
童语知道这件事是在我毕业的那次散伙饭上,我的舍友,旦森,他多喝了两杯,把我的这件糗事说了出来,后来他就跟童语结婚了,婚礼我没去。朋友圈看到的。
我去质问了旦森,他说我傻,说那么好的女孩我不珍惜,他不能向我一样傻。
我们打了一架,童语报警,她说我故意伤害她的丈夫,旦森说,算了,老同学喝多了打了一架而已,没什么的。
上火车的时候,我看到了乘警,那身警服让我想到了那个夜晚,我觉得挺无聊的,跟着人群一起挤到了座位上。
琼台夜未央邻座的人一脸死灰,手里拿着一本《生存指南中国驴篇》,他穿着一身中山装,古老的像是电视里爬出来的人物。
我看着他,给他递了一个烟,乘警看了我们一眼,蠕动的嘴唇最终也没有张开,他装作视而不见,走去了下一节车厢。
那个人是个生活的失败者,他的妻子跟同事跑了,女儿三岁,是个脑瘫,上个月手术刚结束,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从手术台上下来后第31天,并发症去世了。
那个人失去了一切,他觉得自己不想做人了,于是向人口组织委员会提交了变成动物的申请,他说自己想做头驴,因为驴的保护区就在他老家附近,那儿现在的环境不错,有草原,还有片干净的湖水,运气好的话,他会老死在那里,至少没这么孤独。
所以他在学习如何当好一只驴,我没有笑话他,只是平静的想着童语。
我以前问过童语,如果以后她想变成动物了,会变成什么。
“我想变成一头鲸!”这是童语的答案,我知道,童语这辈子也不会变成鲸的。那是大人物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童语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丈夫出轨,不能生育的普通女人。
还有1个小时,我就可以见到她了。
列车在安静的前行,穿行在这片放佛回归原始的地球上。
琼台夜未央树木,草地,兽群,鸟群,毫无人烟的痕迹。
我望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睡着了。梦里我梦见自己在水里拼命的爬行,看不清的黑暗里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我,我举起手中的刀剑,胆小的,慢慢的一步步后退。
我是被列车员叫醒的,10分钟后我下了车。我起身的时候,很多人都看着我,有些人还看我手里的书,我有些窘迫,把它们塞进了包里。童语说她已经到了,正在生物路的ZOO咖啡里等我。
我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避孕套,走到垃圾桶旁的时候,我把它扔了。
童语还是那么漂亮,很美,栗色的头发烫成波浪状,化着淡妆,合体的连衣裙是黑色的,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无聊的用汤匙搅拌着咖啡。
我把包放在了座位上,她抬了头。我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我很丑了吧。”她说话的时候很平静,昏黄的眼珠里连一点悲伤都看不到。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但那次聚餐后,我就觉得不会在骗她。
她拖着下巴看着我,那张满是褶皱的脸看的我很难受,我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同她对视。
“你忍得很幸苦,有点不像你了。”
我不知道童语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她说的没错,我早就不是那个曾经的我了,而且,很快我也就不在是现在的我了。
我不是一个哲学家,也不是一个诗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时间和经历总是在改变着我,而我无能为力。
“你这几年过的不好。”
琼台夜未央“嗯,结婚后,就过的不好了。我好像老的太快了。”童语喝了口咖啡,姿态优雅。
我离开了椅子,几乎小跑着跑向了卫生间,我吐了,胆汁都呕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那个被我扔掉的避yun套。我觉得它是最无辜的。
童语跟我说,她准备去变成动物了。如果没见到她之前我肯定会很惊讶,但现在我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我有点巴不得她早点走,早点变成一只青蛙。
她把那本《青蛙生存手册》扔在了我面前,真是一个愚蠢的女人,青蛙没有保护区,它们大多被随机的扔到野外,或许当天就会变成一些蛇或者老鹰的食物。
我没问她为什么,以前她是想当鲸鱼,那种浪漫在她的身上早就没了。
“我觉得曾经的自己就像一只青蛙。”童语的话被我打断了。我问她,“那鲸呢?”
她睁大了眼睛,那双近乎惨白的瞳孔明显的收缩了一下,她笑了起来,声音聒噪,她说的什么我都忘记了,但我那会也觉得,她真像一只青蛙。
我们很快就分别了,但我们在列车上又碰面了,我们装作彼此不认识,互相翻看着彼此的书。
童语的车站在我的前面,车开走的时候,她站在原地,但没有回头。我盯着她慢慢变小的身体,我看到她蹲了下来,她好像哭了。
后来,我又睡着了,这是列车的终点,一片巨大的沼泽。
这里真美,一汪汪的水塘在视线里反射着白色的光,有些漂亮的水鸟时不时的飞起,它们声音嘹亮,好像在唱着歌,又好像在痛哭。
我看了看四周,只有我一个人,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选择可能是真的不怎么好。
不过没所谓了,我把包扔进了旁边的自动回收站,那本《龙虾生存指南》也被搅的粉碎,我吞下了那枚红色的药丸,视线黑暗,我觉得自己跌进了旁边的水池里。
琼台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