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 围着理想前进(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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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按照它固有的规律滴答着,岁月按照地球的自转述说着:农历正月就要到了!正好轮流到我和程代玉当炊事员的阳历二月份。
闹钟就在她的枕头旁边,因为她吃得少,瞌睡少,又瘦小。
我是吃得多,瞌睡多,脸上、身上肥肉多,是红苕作的怪。
还有五天就是春节,今天晌午后,就要杀猪。昨天农场还特别开了个短会,专门说杀猪的事情。大家站在食堂外屋,我和程代玉忙厨,但我的耳朵在开会。
“这是我们一年忙到头第一次杀猪,很不容易。三伏天的时候,猪儿大病了一场,我以为洗白了,很着急。瞿能学硬是把它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怎么没有声音呢?我探出头去,看见赖师傅一个拳头露出个大拇指,说:“这是技术!不,兽医医术真过硬。这是党教育培养的结果!”
“你在搞啥子名堂哦!”程代玉拍了下我,小声说;还使了个眼色,我急忙过去搭手。
“还有那头母猪,他也没白忙乎!长话短说:这里,我要特别说一下你们的场长,全靠他心细。母猪突然生产了,比预产期提前了十天。”
哇!我想起来了:就是下雪后的第三天,我懒觉没有睡得成,一大早去厕所解大便。刚走至晒坝,我突然看见:他跨着大步,穿一双黑色塑料长筒靴,脏兮兮的补丁劳保服,冷冷的声音自言自语:“猪儿下崽崽了。”
我乜斜一眼,他身上还有血。我从来不敢正眼看他,更不敢跟他聚光,因为他一脸的凶相:牛眼睛,即使是吃红苕的季节,脸上也不挂肉,门牙都包不住,有个社员问他:“谢文一,你的娃儿几岁了?”
他居然回答“三岁了。”真是恬不知耻!他还喊吴丽红“母夜叉”!
吴丽红是很强势的哦,她居然眼眶都挂了泪!他太刮毒了,这种名字都取得出来!本来我想去看猪儿下崽,都不敢去,尽管猪圈就在厕所旁边;但,圈门在男厕所那边,怕撞上他。
赖师傅的声音直往我耳朵里面钻:“要不是谢文一的话,那头母猪也没得搞头了。还算好,母猪给我们争了气,一口气给我们下了八头小猪崽,现在长得水毛毛的;开了年,我们去卖个好价钱,补贴我们的开销。最后我还说一下,这次杀猪你们是到齐了的哈,明天吃了刨猪汤,你们可以请假回家。我宣布:凡是在这里过年的,猪油随便你们吃。但是肉,每人只有一斤,不用掏钱。以后吃肉,每次两毛钱一份。”
大家哗然。
“你们听我说完。因为还要买猪来喂,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比如:这次杀猪吃团圆饭,食堂就添置了几个大土碗,还有一个特大瓷盆,装汤要用,考虑到以后还要用。现在,国家的补助微乎其微了。这一点跟你们说清楚,到时我回车间,还要跟你们的家长说清楚。你们可以走了。”
今天,我和程代玉从黎明的黑暗忙到现在,一大铁锅的水烧开了,这是烫猪毛用的,此时不到下午一点,猪已杀。
“水涨啰!水涨啰!”程代玉在煤炭偏棚,对着男寝室大喊;还把火门打开,这样节约煤炭。
我一瓢又一瓢把开水舀进事先准备好的铁桶里。很快,冯思民来了,伸出手,和蔼地说:“让我来舀。”
他接过瓢,麻利地把锅里的开水舀干,装进了铁桶,挑走了。
他,不拘言笑,吃苦耐劳。我们农场的宣传巨幅标语: 农业学大寨,红心向党永不变!就是他用排笔写的: 工整、井然、大气,落笔和收笔干净利落。
程代玉把守厨房。我去了现场看热闹。
都说:瑞雪兆丰年,一点不假。此时的太阳挂在了天空的南边上,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笑盈盈地对着我,使我浑身暖烘烘的,感觉不到大寒的寒意。
在晒坝西边的尽头处,挖了个地灶,一口直径三尺多的大铁锅嵌在上面,此锅是我们平时用来装水,洗刷食堂用具之类的,比如:蒸笼,筲箕等等。
万练穿着塑料长围腰、长筒靴、长袖笼,在刨猪毛,旁边有男生在帮忙。跟我儿时看到杀猪的情景一样:锅下面在烧火,锅上面热气腾腾,烫猪、拔毛什么的,只是场面的人不同罢了。
柴火是车间支援来的废弃木料,不仅火烧得旺,而且进料的次数也少。尽管谢文一把握着火候,太阳照样抚摸他黑乎乎的脸庞,但他依然保持着一张冷冰冰本色的脸。可周围的脸上都泛着红光,是太阳偏心呢?还是红苕偏心?我糊涂了,乜斜着他:除了怕,还是怕!
我惦记着厨房,还是回到岗位上踏实些。
“怎么样?”程代玉正在切萝卜,一见我就问。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我接过刀,继续切。她去了。
今晨,程代玉比任何一天都起得早。我还在梦中,前额刘海被她狠狠牵扯,我一骨碌翻身下床,就像儿时读书时防空演习的那种速度,打理好身上,不过声音很小。然后,我拿煤油灯,她拿滴答作响的小闹钟,在黢黑里,看得到它弱弱的光。我像做贼似地开门、关门,怕影响正在梦香里的她们。我俩蹑手蹑脚摸到厨房门口:点上煤油灯,她开锁。我们进去就忙开了。
程代玉直接开了厨房后门,进了煤炭偏房,拿起长火勾对着灶口就是通。我在里面忙灶上。
“哎呀,没有火星星了。”她大叫。
“肯定是有人搞了鬼。”我急忙出去,冷汗都冒出来了,因为我们都怕重新生火。
“对头,昨天我俩好下细窝火(在炭火上面盖上厚厚的一层煤)。”她额头也冒汗。
“你去把发火柴拿过来。”我接过火勾,把里面的煤炭掏出来,炭灰四溢飘落。
在煤炭房当头,她抱着发火柴过来,放到我跟前;然后,进屋把火柴盒拿出来递给我。
我人高手长,把柴塞进灶里面的锅底下,点上火,待到火势熊熊的时候,铲进烟煤铺在火上面,关上灶门。回屋一看闹钟,耽搁了二十八分钟。幸好今天起来得最早,考虑到要杀猪。
早饭是红苕玉米羹:首先是一大锅水烧涨,再放红苕坨坨,等到快煮熟的时候,最后往锅里面倒入事先调好的玉米桨,同时用锅铲不停地搅拌锅里面,防止因稠巴锅底而熬糊(碳化)。
由于农忙已过,恢复了先前的定量制度,凭农场自制的饭票供应。根据一年下来本人的工分,分配一年的果实。以饭票决定自己的所得。
我们一年下来没有收获一分钱,每人的必需费用都是父母支付,我们能否吃饱,主要看父母能否担当。
久违了的白米罐罐干饭,今天就要兑现了。由于杀猪,我俩必须提前蒸好晚上的罐罐饭。
我们三十四个知青,加上赖师傅,要三十五个罐罐;晚上有五个代表,要四十个罐罐,中午和晚上共需75个罐罐。一来罐罐没有这么多,二来蒸笼也装不下;所以,就分两次蒸饭。
通常每罐:早上三两,中午和晚上四两,来定量蒸饭;每次都要多蒸几罐,满足有的可能多吃。当然凭饭票供应,可以拿家里的粮票来购买饭票。
一笼饭,要蒸近两个小时才熟。早餐没有菜,中、晚餐通常就是一个菜。
如果有辣椒,就直接把它放进锅里,撒上些盐,翻炒至有胡味道时,把菜倒进锅里炒熟,捞起。
如果没得海椒,锅底放点水烧开,放点盐,再把菜倒进锅里,煮熟捞起。
最后,案板上,放上三十五个碗(根据当时的人数决定),把菜等份地装在这些碗里。除罐罐饭外,都是按照这种方式分配的。
“悉悉索索”的声音窜进了我的耳朵里,把门一看,程代玉正在往灶里面塞铁棒。
“把它烧起,到时好烙猪皮。肉马上就要来了。”她进来一看,吃惊不小,“你把饭都蒸起了!”
“反正锅是空起的。”
“你可以过来看噻。”
“早就看过了。以前我家就喂猪、杀猪。”
她“哦”了一声。
一声吆喝:“肉来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