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练习:如何从新手到大师》Day13完@陈向前
有一组学生被招募到传统的大学一年级物理课堂上,用一星期的时间来观察未来的物理学习可能会是什么样子。那只是关于电磁波的一小节内容,是在一个学年的课程即将结束时教的,但在那个小节的内容中,其结果却近乎神奇。当老师用一种受到刻意练习原则指导的方法来教学生时,和用传统方法来教学生相比,前者的学生掌握的内容比后者的学生掌握的内容多了两倍多。单从一个指标来看,这是在教学干预中见过的最大效果。
《刻意练习:如何从新手到大师》Day13完@陈向前这得益于与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相关的三位研究人员:路易斯·德斯劳里尔斯(Louis Deslauriers)、艾伦·谢卢(Ellen Schelew)以及卡尔·韦曼(Carl Wieman)。韦曼曾在2001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但他后来决定谋求第二职业,致力于改进大学的科学教育。2002年,他拿出部分诺贝尔奖的奖金,在科罗拉多大学创立了物理教育技术项目,后来又在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成立了“卡尔·韦曼科学教育计划”。所有这些行动,源于他确信,可以采用一种更好的方法来教授大学科学,而不是只能采用传统的50分钟课堂教学法。而这种更好的方法,也正是他和他的两位同事在传统教学的堡垒(即大学一年级的物理课程)中着手展示的。
用刻意练习原则教物理
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课程有850名学生听课,分别在三个地方上课。该课程是核心的物理课程,主要授课对象是一年级工程专业学生,其物理学概念用微积分来教,希望学生们学会解答数学运算量很大的问题。授课教授的教学技能得到高度认可,在这门特定的课程上从教多年,而且学生们对其评价很高。他们的教学方法相当标准:首先,在一间大型的教学厅内每周上三次课,每次播放50分钟的幻灯片讲座,然后每周布置家庭作业,并且有辅导的环节,在该环节中,学生们将在一位助教的监管之下解答习题。
韦曼和他的同事选择了其中两个地方作为他们的“实验场”,每个地方大约有270名学生。在第二个学期的12周时间里,两个地方中的一个将像平常那样,继续由教授采用传统方法授课,而另一个则会以截然不同的方式来教学生电磁波知识。在两个地方上课的学生,尽可能保持相似:两个班级的学生在期中测试中的平均分数完全一样;第11周时进行的物理知识标准化测试,两个班级的平均分数也一模一样;在第10周和第11周期间,课堂的出勤率完全一样;同时,在第10周和第11周期间,两个地方的学生评估的参与程度也一模一样。简单地讲,到那个时候为止,两个地方的学生基本上在课堂行为以及他们对物理知识的掌握等方面完全一样。但到后来,那种情况将会改变。
在第12周,一个地方的老师仍旧像平常那样继续教学,而第二个地方的老师则由韦曼的两位同事来代替,即德斯劳里尔斯和谢卢。德斯劳里尔斯作为主讲老师,谢卢担任他的助手。他们二人此前都没有过上课的经历。德斯劳里尔斯是一位博士后学生,曾接受过一些关于有效教学方法的培训,特别是曾在“卡尔·韦曼科学教育计划”中学习过怎样教物理学。谢卢是一位物理专业研究生,曾举办过一次关于物理学教育的研讨会。两人都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助教。但是,与在另一个地方继续以传统方式教学的教授相比,他们二人在课堂上的经验少得多。
斯劳里尔斯和谢卢采用了一种新的方法来教物理,该方法是韦曼和其他学者通过运用刻意练习原则研发出来的。在一周的时间里,他们让学生采取与传统课堂中完全不同的模式来学习。每次上课之前,两人要求学生朗读一段从物理学课本中摘下来的内容,一般只有三四页纸那么长,然后再完成一个简单的在线判断题测试,看一看他们对刚刚朗读的内容掌握了多少。目的是让他们在来到课堂之前,先熟悉课堂中将会讲到的物理学概念。(为了达到均等的目的,在传统课堂中上课的学生,也要求在这一星期之内预习新课的内容。这是传统课堂上唯一的改变。)
采用刻意练习方法的课堂,目的并不是向学生灌输知识,而是让学生练习像物理学家那样思考。为了做到那样,斯劳里尔斯首先将学生分成几个小组,然后提出一个“课堂问题”,也就是说,学生们在线回答该问题,刚一答完,答案便自动发给老师。这些问题的选择,目的是让课堂上的学生思考一些概念,这些概念对大学一年级的物理系学生来说有一定的难度。学生们可以在小组中探讨每个问题、说出答案,然后由斯劳里尔斯告诉大家标准答案,并围绕该答案来阐述,同时回答学生可能提出的任何问题。这种讨论使得学生思考那些概念,寻找概念与概念之间的联系,通常不只是停留在被问到的特定课堂问题之上。有些课堂问题在课堂中提出,但有时候,斯劳里尔斯先说出一些想法供学生思考,然后再找另一个时间,让学生在小组中讨论某个问题。还有些时候,如果学生们难以理解某个特定的概念,他可能会举行一个迷你讲座。每一堂课还包括“主动学习任务”的环节,在其中,各小组的学生要考虑一个问题,然后单独写下他们的答案,并将答案交给老师,在此之后,斯劳里尔斯会再次回答那些问题,指出学生们的错误。在上课期间,谢卢会在各小组之间来回走动,回答学生的问题,倾听学生的讨论,并且辨别在哪些方面还存在问题。
和传统的课堂相比,在他们的课堂上,学生们十分积极地参与学习。韦曼的研究小组使用的对参与度的测量表明了这一点。尽管在第10周和第11周期间,两个地方的学生在参与度上并没有差别,但在第12周期间,斯劳里尔斯所教的班级的参与度几乎是传统课堂上参与度的两倍。
不仅仅是参与度更高。斯劳里尔斯班上的学生能够获得关于他们对概念理解情况的即时反馈,他们身边的同学以及老师都在帮助他们澄清谬误。韦曼等人设计的课堂问题和主动学习任务,目的就是让学生们像物理学家那样思考,也就是说,先以正确方式理解问题,然后想出可以运用哪些概念,接着再从那些概念中推断出答案。(传统课堂中的老师在上自己的课之前,先观摩了斯劳里尔斯的课,然后在他自己的课上选择使用许多相同的课堂问题,但并没有用这些问题来引发学生讨论,只为了向班上学生表明有多少学生回答正确。)
最好的教学效果
到第12周结束时,两个地方的学生都接受了一次多选题测试,以了解他们掌握了多少内容。斯劳里尔斯和传统课堂上的教授一起为测试出题。所有的物理老师和教授一致认为,这些题目很好地衡量了那个星期的学习目标。测试题目非常标准。事实上,大多数题目只是在其他大学的物理课上一直使用的课堂问题,只是稍微作了修改。
在传统课堂中上课的学生,平均得分为41%;而在斯劳里尔斯的课堂上,平均得分为74%。这显然是巨大的差别,但鉴于学生们即使是随机猜测,也可能得到23%的分数,于是,稍稍运用一下数学知识,你便会发现,传统课堂中的学生,平均起来只知道那些问题中的24%的正确答案,这与运用了刻意练习原则来设计的斯劳里尔斯的课堂中大约66%的正确答案相比,差别可谓巨大。刻意练习课堂上的学生,与其他课堂上的学生相比,正确回答的问题个数超过了2.5倍。
韦曼和他的同事使用统计学术语“效应值”(the effect size),以另一种方式来表达这种差别。以这些术语来说,两个班级之间成绩的差异是2.5个标准差。出于比较的原因,在科学与工程学的课堂中,其他新教学方法的效应值一般不到1.0,而在此之前出现的一种教学干预方法,观察到的最大效应值为2.0,这还是通过运用个人一对一辅导而实现的。而韦曼的方法,通过此前从来没有教过课的研究生和博士后学生来教,就实现了2.5的效应值。
刻意练习的前景
韦曼的成就令人极其兴奋。它意味着,通过改革传统的教学方法来体现刻意练习的洞见,可以大幅度地改进各个领域和学科中的教学效能。那么,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可以首先从世界级的运动员、音乐家和其他杰出人物的培养与发展开始。我总是希望,我对刻意练习的理解,能够被证明有益于那些杰出人物以及他们的教练。毕竟,不但是他们有兴趣提高自己的表现和绩效,而且我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经验。事实上,我认为,杰出人物以及可望成为杰出人物的人,还可以在改进自己的训练方法方面做得很多。
改变运动训练
当我和全职运动员以及他们的教练交谈时,总是不无震惊地了解到,他们从来没有花时间辨别自己在哪些方面还可以改进,然后去设计出有针对性的训练方法。在事实上,运动员(特别是团体运动项目中的运动员)的大部分训练是在团体中进行的,并没有试图搞清楚每一位运动员应当着重训练些什么。
此外,几乎没有人去了解杰出运动员运用的心理表征。纠正这种现象的理想方法是让运动员口头报告他们在比赛时一直在想些什么,这可能使研究人员、教练或者甚至运动员自己能设计一些训练任务,来改进他们对比赛情景的心理表征,而且会运用我们在第3章中描述过的同样方式。当然,有些十分杰出的运动员自己创建了有效的心理表征,但这些一流运动员中的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与那些成就不那么杰出的运动员之间有何不同。反过来通常也是一样:成就并不突出的运动员没有花时间去了解,他们的心理表征和那些最杰出运动员的心理表征相比,到底差了多少。
例如,在过去几年里,我曾和许多运动项目的教练交谈过,包括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费城老鹰队的主教练奇普·凯利(Chip Kelly)。这些教练通常都渴望了解刻意练习可以怎样提高运动员的成绩。在2014年春天的一个小组会议上,我和老鹰队的所有教练进行了交谈,我们谈到,所有伟大的运动员似乎都很清楚相关的团队以及对方的运动员在做些什么,以便在训练课或比赛之后,可以集体讨论它们。但我发现,即使那些教练意识到了有效心理表征的重要性,也没有做太多来帮助表现不太突出的运动员改进其心理表征;相反,教练们通常觉得,挑选那些已经获得了有效心理表征的运动员可能更容易一些,然后对这些运动员进行更多的训练,以改进那些表征。
2011年,我在访问英格兰曼城足球俱乐部期间,也探讨了类似的问题。当时,这支球队还没有赢得英格兰足总杯。球队的教练们以更加开明的思想和我探讨了如何训练球员的心理表征,因为他们中有几个人最终在常规比赛期间,被允许在成年队中比赛。
我还一直与罗德·哈维里罗克(Rod Havriluk)合作,他是一名游泳教练,也是国际游泳教练学会的主席。我们着力将来自刻意练习中的洞察用于改进游泳教学。罗德和我发现,几乎没有哪些较低和中等水平的游泳运动员得到了个性化的指导,或者说刻意练习。
鉴于人们几乎没有将刻意练习的原则运用到杰出人物(特别是运动员)的培养和发展上,因此,通过聚焦于个性化训练,以及对运动员的心理表征进行评估等方法来谋求进步,显然有着巨大的潜力。我将继续与教练、培训师和运动员合作,帮助他们更有效地运用刻意练习。
改变教育与学习
我认为,刻意练习最大的好处可能还是在别的方面。毕竟,在高度专业化和极具竞争性的各个行业与领域之中,诸如职业运动员、世界级音乐家、国际象棋特级大师等最杰出的人物只占到世界总人口的极小一部分,尽管这些人非常抢眼,让人赏心悦目,但即使这些“关键少数”尽最大的努力在他们的行业和领域中发挥自己的水平,对整个世界来说,也只能产生相对较小的影响。在其他的行业和领域中,有些领域的从业人员的人数可能多得多,有些领域的从业人员的进步可能大得多,因为在这些行业和领域中进行的培训,甚至能够比刻意练习产生更深远的影响。
教育就是刚刚说的那些行业中的一个。教育触动每一个人,而刻意练习能够以无数种方式,革命性地改变人们的学习。
首先是教学法。学生们怎样才能最好地学习?很大程度上,刻意练习可以回答这个问题。让我们更仔细地观察本章介绍的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物理课的情形,看一看可以怎样运用刻意练习的原则,帮助学生以比传统方法更快和更好的方式来学习。韦曼及其同事在设计该课程的过程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以传统方法教课的老师们交流,以确定学生们结束了本部分内容的学习时,到底应当具备怎样的技能水平。
如我们在第5章讨论过的那样,在学习上,刻意练习的方法与传统方法之间的重要差别是对技能与知识的着重点不同,也就是说,一个强调你可以做什么,另一个强调你知道什么。刻意练习全都是关于技能的。你选择学习必要的知识,是为了培育技能;知识本身绝不是学习的目的。尽管如此,刻意练习可促使学生在练习的过程中“重拾”许多知识。
如果你在教学生一些事实、概念和法则,那些事情会作为单独的信息进入到长时记忆之中,假如后来那位学生想用它们做某些事情,比如解决一个问题、用它们来进行推理以回答某个问题,或者组织并分析它们,以提出某一理论或假想等,那么,注意力与短时记忆的局限便会显现出来。学生在用它们寻找解决方案的时候,还得牢牢记住所有这些不同的、相互之间没有联系的信息。然而,如果这些信息已经被学生消化、“内化于心”,成为学生为做好某件事情而创建的心理表征中的一部分,那么,这些单独的信息就将成为相互联系的模式中的一些组成部分,这种模式可以为信息提供背景和意义,使学生更容易运用信息。如我们在第3章中看到的那样,你在思考某件事情的时候,不会创建心理表征;只有通过去做某件事情,失败了之后调整方法,接着再去做,如此循环往复,才能创建心理表征。等你做完了,不仅为学习技能创建了心理表征,而且吸收了大量与那项技能相联系的信息。
在准备课程计划时,确定某位学生应当能够做什么,远比确定该学生应当知道些什么有效得多。因为确定了前者,后者也就随之而来。
当韦曼及其同事将他们的学生应当能做的事情整理成一个列表时,他们也将这个列表转换成了一系列特定的学习目标。这又是一种经典的刻意练习方法:在教某项技能时,将课程分解成一系列的步骤,学生们每次都能掌握其中的一个步骤,掌握了一个之后再转入下一个,直到实现最终的目标。尽管这听起来与传统教学中运用的支架式教学方法十分相似,但两者之间重要的差别在于,前者着重于理解每个步骤必备的心理表征,并且确保学生在学习下一个步骤之前已经创建了适当的表征。例如,这似乎是最后一章中描述的“跳跃数学”课程取得成功的关键要素:该课程细致地描绘了哪些表征是发展某一特定数学技能必备的,然后使学生能够建立那些表征,以此来教学生掌握该技能。
一般而言,几乎在每一个教育领域,最有益的学习目标是那些帮助学生创建有效心理表征的目标。比如,在物理教学中,老师总是可以教学生如何解出特定的方程,以及怎样确定在哪些情形下应当运用哪些方程,但对物理学家来说,那并不是需要知道的最重要部分。有一项研究将物理专家与物理学生进行一番对比,结果发现,尽管学生在解答定量的问题时(例如,可以通过运用正确的方程来解答的、涉及数字的问题)表现得几乎与专家同样出色,但是在解答定性的问题时,或者是解答那些涉及概念、并不涉及数字的问题时(例如,为什么夏天热而冬天冷),则远不如专家那么出色。解答定性的问题或者涉及概念的问题,不太需要掌握数字,而是需要清楚地理解各种概念,那些概念是特定的事件或流程的基础,也就是说,是好的心理表征的基础。
除了科学教师之外,大多数人无法正确地解释是什么引起四季更替,即使这些知识早在小学的科学课上就出现过。一段在哈佛大学开学典礼上拍摄的娱乐视频显示,一组刚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自信满满地解释,四季更替是由于地球在夏季时离太阳更近,而在冬季时离太阳更远。当然,这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当北半球是夏季时,南半球则是冬季。四季更替的真正原因是地球在地轴上的倾斜。但这里的关键并不是哈佛大学的毕业生无知,而是科学这门学科的教学几乎没有让学生创建基本的表征,他们需要这些表征来清晰地思考物理现象,而不是简单地把数字嵌入到公式中。
韦曼和他的同事为了帮助班上的物理学生创建那样的心理表征,提出了一些课堂问题,并布置了学习任务,有助于学生达到老师此前确定的学习目标。那些课堂问题和学习任务经过精挑细选,目的是引起学生的讨论,进而掌握和应用他们正在学习的概念,最后运用那些概念来回答课堂问题和完成学习任务。
课堂问题与学习任务的设计,还有一个目的:将学生推出舒适区,但又不是推得太远,以至于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来回答。也就是说,对学生来讲,那些问题并不是能够轻松回答的,但也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回答,而是要花费一番工夫来思考。韦曼和他的同事预先对课堂问题与学习任务进行了测试,测试的对象是几名自愿参加的学生。他们给这些学生提出问题、交代任务,然后让他们在推理答案的时候自言自语,把自己的推理过程说出来。他们根据这个环节中学生所说的东西,再去修订那些问题和任务,特别强调要避免错误理解以及对学生来说太难的问题。然后,他们再在另一组志愿者身上进行第二轮测试,再次调整问题与任务。
最后,韦曼及其同事在上课期间使学生都有机会一遍又一遍地接触各种各样的概念,并及时给学生提供反馈,帮他们辨别错误,并告诉他们如何纠正。有些反馈是讨论小组中其他学生提出的,有些则由老师提出,但重要的是,一旦学生做得不对,马上便有人告诉他们,并帮他们指出纠正的办法。
英属哥伦比亚大学重新设计了物理课,为怎样根据刻意练习的原则来重新设计教学提供了路线图:先辨认学生们应当学会做些什么。目标应当是技能,而不是知识。在思考学生们学会某项技能时应当采用的特定方法时,注意观察熟练掌握了该项技能的专家是怎样做的。特别是,要尽可能地了解专家们运用的心理表征,并且教授那项技能,以帮助学生创建类似的心理表征。这涉及逐步地教授技能,每个步骤的设计用于把学生推出舒适区,但又不至于推得太远。如果推得离舒适区太远了,以至于他们没办法掌握该步骤,则是不可取的。然后,要给学生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让他们反复做,并且给予反馈;学生们创建他们自己的心理表征,是通过经常地试验、失败、获得反馈、再试验,诸如此类的循环而实现的。
在英属哥伦比亚大学,韦曼等人采用的基于刻意练习的方法来教物理,已经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使得其他教授也开始跟着做。根据《科学》(Science)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在采用刻意练习方法的实验结束后的几年里,该大学有了近100个科学与数学班,总招生人数越过3万人。由于科学与数学等学科的教授往往对改变自己的教学方法十分抵触,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韦曼等人的研究成果具有多高的质量。
重新设计运用刻意练习的教学方法,可能显著地加快学生的学习,提高学习质量,这从韦曼的学生取得的几乎令人难以相信的进步中便可看出。但是,这不仅需要改变教育者的心态,还要更多地对杰出人物的思考进行研究。我们还只是刚刚开始理解杰出人物使用的那些心理表征,也刚刚开始了解怎样用刻意练习来创建这些表征。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帮助学生创建心理表征的重要性
除了设计更加有效的教学方法,在教育中,还能以一种不太明显的方式来应用刻意练习。我尤其想到,帮助儿童和青少年至少在某一领域或行业中创建详尽的心理表征,一定会有极大的价值,其原因我们马上就会讨论。这并不是当前教育系统的目标,通常那些创建了这类心理表征的学生,也在学校之外追求某些技能,比如从事某项体育运动或演奏某种乐器,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学生也没能真正理解他们在做些什么,或者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心理表征是在各个领域和行业中存在的普遍现象。
年幼的孩子(或者说,所有人)在创建心理表征时获得的好处是,能够自由地开始探索那种技能,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在音乐领域,学生音乐家对曲子听起来是什么样子,怎样将曲子的不同部分融合起来形成一个整体,以及演奏手法的各种变化将对声音产生何种影响等,在这些方面形成了清楚的表征,使得他们可以为自己或者为别人演奏音乐作品,并且在自己的乐器上进行即兴表演和探索。他们不再需要导师为他们指引每一条路,可以自己沿着某些道路走下去。
有时候,在学术科目中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创建了心理表征的学生,可以继续做他们自己的科学实验,或者写他们自己的书,而研究表明,许多成功的科学家和作家都是以这种方式,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帮助学生在某一领域中发展技能并创建心理表征的最佳方法,是给他们提供一些可以复制和可从中学习的模型,正如本杰明·富兰克林在提升自己的写作水平时复写《观察家》杂志上的文章那样。他们需要不断地尝试和失败,但那些模型也要告诉他们,成功可能是什么样子的。
让学生在某个领域中创建心理表征,有助于他们理解成功到底需要做些什么,不仅是在那个特定的领域,而且是在其他所有的领域。大部分人,甚至是成年人,从来没有在任何领域中达到足够的技能水平,这使得他们无法像杰出人物那样感受到心理表征的真正力量,来规划、执行和评估他们的表现。因此,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达到这种水平需要做些什么,不仅仅是花时间,还需要进行高质量的练习。一旦他们懂得了在某个领域中要达到那种足够高的技能水平必须要做些什么,那么他们至少从原则上理解了在其他领域追求卓越也需要做些什么。这正是某个领域的专家通常也会欣赏其他领域专家的原因。研究型物理学家更容易理解,要成为技能娴熟的小提琴家,需要做些什么,即使只是笼统地理解。同样,芭蕾舞女演员则能更好地理解,要成为一位高超的画家,需要付出多大的牺牲。
我们的学校应当让所有学生有机会在某些领域产生这样的体验。只有那样,学生们才会懂得什么是可能的,也会懂得,要使自己的梦想成真,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
创造全新的世界
在本书的引言中,我谈到了刻意练习可以怎样颠覆我们对人类潜力的看法。我不认为这种表述是夸张的或者言过其实。当我们意识到,在各行各业中最杰出的人物之所以占据那些地位,并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具有某种才能,而是因为他们通过年复一年的练习,充分利用人类的身体与大脑的适应能力而提升和发展了自己能力,那么,这种颠覆就开始了。
但是,只是意识到这些还不够。我们需要给人们提供一些必要的工具,使他们充分利用这种适应能力,并掌控自身的潜力。为刻意练习大声疾呼(就像我在这本书里所做的那样),只是这些努力的一部分,许多必要的工具依旧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在绝大多数领域和行业,我们依然没有准确地知道,是什么将杰出人物与其他人区分开来。我们也没有掌握杰出人物的心理表征的更多细节。我们需要一一描绘使得杰出人物在他的一生中脱颖而出的各种因素,以便为那些想要发展一技之长的人指明方向。
不过,即使我们还没有勾勒出完整的路线图,也可以开始迈出自己的步伐。我在前文中提到过,我们可以帮助学生至少在一个领域或行业中培育专业特长并创建有效的心理表征,使得他们可以自己来了解那种专长,比如,是什么造就了它、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学会,等等。同时,如我们在第6章探讨的那样,通过刻意练习来提升和发展某项技能,可以增强人们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动机,因为拥有那项技能的人提供的正反馈,能够激发人们的热情。如果我们可以向学生表明,他们完全有能力去发展自己选择的某项技能,尽管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一旦这样做了,将给自己带来诸多的回报,那么他们也就更有可能利用刻意练习,在其一生之中培育和发展各种各样的技能。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更深入地了解各行各业杰出人物的卓越表现,并且通过打造新一代准备利用那些成功经验的学生,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新世界,让大多数人都可以懂得刻意练习,并且用它来丰富自己和孩子们的人生。
那个新世界会是怎样的呢?和现在的世界相比,在更多的行业和领域之中,将涌现更多的杰出人物。其社会意义是深远的。想象这样一个世界:医生、老师、工程师、飞行员、程序员,还有许多其他的专业人士,都像钢琴家、国际象棋大师、芭蕾舞演员那样来磨砺他们的技能。再想象这样一个世界:在这些专业之中,一半从业人员的技能水平和业务素质和今天最优秀的5%的从业人员一样突出。这对我们的医疗保健、教育体系、技术领域来讲,将会意味着什么?
对个人的好处,也可能无穷无尽。在这本书里,我很少讲到个人的好处,但杰出人物在磨砺自身的能力时,获得巨大的满足和快乐,他们在逼着自己发展新技能,特别是发展那些在他们所在行业和领域中十分尖端的技能时,往往会感受到巨大的个人成就感。就像他们一直走在不断有刺激出现的大路上,永远不会感到厌倦,因为总能遇到新的挑战和机会。音乐家、舞蹈家、体操运动员等杰出人物,其技能与某种表演相关联,因此,他们从自己在公众面前的表演中收获了无尽的快乐。当表演十分顺利地进行下去时,他们体验到一种毫不费力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许多方面类似于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Mihaly Csikszentmihalyi)传播给大众的“心流”(flow)的心理状态。这使得他们体验到“很嗨”(high)的感觉,这种感觉,除了专家之外,很少有人能体会。
在我的人生中,最令人兴奋的时刻,是我与赫伯特·西蒙合作以及他获得诺贝尔奖的时刻。在我们的团队中,每个人都产生过这种抵达科学领域前沿的感觉,并且真心觉得能够达到如此境界,确实很幸运。我猜想,那种兴奋感一定与印象派画家在创作具有革命性的画作时感受到的兴奋感一模一样。
即使是那些没能抵达某个行业或领域最前沿的人们,依然可以乐享掌握自己人生命运和提高能力水平的挑战。当刻意练习成为人生中的常态时,人们便会拥有更多的自愿选择和满足感。
成为“练习人”
此外,我还坚持认为,当我们在提高自己时,我们才最像是人类。和其他任何动物不同,我们可以有意识地改造自己,以我们选择的方式来提高自己。这使得我们和当今世界以及有史以来的其他物种区别开来。
我们人类在把自己命名为“智人”(Homo sapiens)这个物种时,准确地抓住了人类的特性。我们远古的祖先包括直立猿人,或者称为“直立人”,因为他们能够直立行走,而所谓的“能人”(Homo habilis),也就是“巧手人”(handy man)名字的由来,是因为这个物种一度被认为是最古老的人类,能制作和使用石器工具。而我们称现在的人类为“知识人”(knowing man),因为我们认为自己获取了大量的知识,与我们的祖先有着明显区别。但是,把我们视为“练习人”(practicing man),可能是审视我们自身的一种更好方式,所谓“练习人”,是反映人在一生之中能够通过练习来掌握自己的命运,使得人生充满各种可能。
这种全新的理解,很可能来得正是时候。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我们的世界正以越来越快的步伐发生着变迁。200年前,一个人可以学会一门手艺或交易,而且十分确定,学会了那些,一生就足够了。和我同时代出生的人们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来思考的:上学,找份工作,然后退休,你这一生就过得安定。但在我的生活中,那种理念已经改变了。40年前存在的许多工作,如今要么不复存在,要么已经改头换面了。今天刚刚加入职场的人们应当有所预期,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要换两三次工作。至于现在刚刚出生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们将来的工作会是什么样子,但我可以确切地说,这种改变的步伐不会放慢。
那么,作为一个社会,如何为快速的变迁做好准备呢?将来,大部分的人除了不断学习新的技能之外,别无选择,因此,训练学生和成年人如何更有效地学习,将变得至关重要。随着技术革命的发展,我们有一些新的机会来使教学变得更有效。例如,我们可以将现实世界中医生、运动员、教师等的经历用视频录制下来,创建巨大的素材库和学习中心,供这些专业中的学生学习,这样一来,病人、学生和客户便能避免医生、老师以及企业员工等一边探索一边学习技能,无须担心自身的利益受到损害。
我们需要从现在开始改变。对已经在职场世界中打拼的成年人来说,需要开发更好的训练方法,以刻意练习的原则为基础,并着眼于创建更有效的心理表征。那样一来,不仅能帮他们提升在当前的工作中运用的技能,而且使他们为谋求新的职业而发展新技能。我们需要发出这样的信息:你可以掌控自己的潜力。
但受益最大的是我们的后代子孙。我们可以给孩子们留下的最重要礼物,是对他们能力的巨大信心,相信他们能够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塑造自己,同时还创造一些工具来提升自己。他们需要通过发展和提高自己认为不可能具备的能力,亲眼见证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的潜能,而且不会沦为某种熟悉的天才论的人质。他们需要获得支持和理解,以便以他们选择的各种方式来提高自己。
最后,建设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技术快速改进,我们的工作、休闲和生活的环境不断变迁的世界,唯一的答案是训练这个社会中的人们,让大家都意识到,可以掌控自己的发展并有所提高,而且懂得怎样发展与提高。身处这样的新世界中,我们每个人很可能都会熟悉和掌握刻意练习原则,并了解到它将使我们把自己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不断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提高、完善和改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