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满天星想法心理

红日(郭艾晨)

2024-09-26  本文已影响0人  郭艾晨

在南极冰川大量融化的情形下,如今的地球似乎有些头重脚轻,“站立姿势”内倾了十几度,磁场发生了变化。如此一来,相对稳定的气压云团发生位移,北半球的亚热带变成了热带,温带变成了亚热带,寒带变成了温带,而寒带消失了,更何况北极冰川、冻土层也消失殆尽了。亚热带季风气候北移到天山燕山一线,造成雨线北移,长江中下游一带持续高温,缺少降雨,在八月以后一起闹起了旱灾,预计直至十月。如此一来,江南只有夏天和冬天。

不知炎热了多少天,我一直待在家里看书。某个炎日午后,瞥见一只斑鸠误入楼道的窗户,扑腾了很久,是我最新发现的斑鸠类型,火斑鸠。以前知道有珠颈斑鸠、虎皮斑鸠、山斑鸠,现在知道还有火斑鸠。经验主义、环保主义的我捉住它,研究一番,拍照,放它飞走了。它很瘦,很累,很饥,很渴,羽毛在挣脱时掉了好多根,极度虚弱。我应该给它喂水。

长岭村的田野,在持续四十多度的酷暑下晒化了。走在村北围墙外的土路上,我的双脚能扬起尘土,像是土匪。狭窄、僻静而干燥的土路的尽头,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白云,像是今生,像是来世。

田野里好多黄色的丝瓜花,开花多,结瓜少。中央沟渠边,丝瓜花似乎比往年开得更大,更艳,极力吸引蜜蜂、蝴蝶的注意。实际上,今年的超高温天气晒死了很多蜜蜂、蝴蝶。连蚊子、苍蝇、蚂蚁、蚯蚓都不多见了,有些诡异。许多辣椒晒蔫了,成了木乃伊。许多茄子长不大,缺水。农民伯伯说,蜜蜂、蝴蝶只在上午凉爽时候出来采花。他们只喜欢蜜蜂,不喜欢蝴蝶,因为蝴蝶大多是农业害虫,在作物、枝叶里产卵,祸害植物。

一轮红日,两轮红日,三轮红日,各地多有异象,据说秋末还有血月。无边无际的普天强光,照射着北村的广阔田野与山丘,平时喧嚣乡野与村落的诸多鸟类,此时节几乎不见踪影。草叶丛生而茂盛的沟渠里,偶尔传出窸窣乱窜的声音,是几只鸟,见人就慌忙飞走了。它们躲在下面喝水,抓鱼苗吃。在田野外的马路边,两只乌鸦蹲在地上,张大嘴巴喘气,表情痛苦,正愁没水喝呢。

村边围墙的出口处,几棵大树下,坐着几个老头老太,旁边放着各种农具,是午后暂时休息,一起聊天。附近的菜园里,两三个老头老太,依旧顶着烈日,在那里给蔬菜浇水,有的用抽水皮管,有的用水壶和脸盆。

隔天傍晚,再次前往村里查看旱情,中央沟渠边,丝瓜花几乎枯萎了一半,且大多是雄花,肆意盛开的那种,像是公鸡、雄狮的炫酷打扮,以吸引异性,更像是极端环境下的高山花卉,呈现出极端艳丽的姿色,以吸引有限的昆虫,为自己传授花粉。几天后,丝瓜藤被扒光了。一个老农见我是外人,热心教我辨识雄花雌花。雄花多而簇生,有花丝;雌花少而单生,有子房。田野黄昏织满了蝙蝠的翅膀,飞虫、鸣虫变得极其稀少了。

身在异乡的我,知道千里之外的故乡,此时节也备受煎熬。安国寺青云塔的一棵朴树,晒蔫了,人们只得用高架水车浇水,保住家乡的风水树。长江在汛期突然干涸了许多,露出大片的绿色江滩,成为人们争相游览的地方,而沿线各个支流、湖泊不断断流,洞庭湖、鄱阳湖都干涸成苔草丛生的大草原,有的露出古代的庙宇、石窟、石桥、坟墓,成为人们争相打卡的地方。这里也成为一些盗墓贼、探宝者的乐园,运用金属探测仪和车辆,挖走湖床、河床掩埋的一些贵重金属制品,运走一些石质的建筑构件。

尤其是鄱阳湖中北段的孤岛老爷庙一带的水域,素有“东方百慕大”之称,历史上沉船较多。比如抗战末期,日本运输船“神户丸”号满载着两千多吨的财宝,从中国大肆搜刮的金银珠宝和古董,准备运回日本,为避免遭到地面袭击,故意走水路。不料该船在都昌境内老爷庙的水域突然沉没,两百多个船员也失踪了。其后,日本海军、美国潜水专家陆续下去侦察、打捞,均一无所获,而且其中很多人在水下神秘失踪,即便有人万幸爬上来,也变得精神失常了。

此时节,西北部的沙漠、山区却暴发洪灾,下起大雪。因为气温持续高位运行,昆仑山融雪剧烈。一个明显的结果是,久已干涸的罗布泊、塔里木河,又变成湖泊、河流,西北部的干旱地区逐渐培育出一些绿洲,成为人们争相旅行的景点,可能成为此后移民迁徙的地区。人类文明进入“生态危机纪年”的第三年,欧美很多著名的湖泊、河流都见底了,有的露出远古恐龙脚印、古代巨石阵、现代战舰,甚至露出古老的咒语石,意即水源枯竭,饥荒盛行。不用说,探宝者早就光顾了,就像北极圈冻土层解冻之处,早就有人去寻觅猛犸象的尸体。

室外均温四十度,水泥地面有六十度。晾晒的玉米自行炸爆米花。脚下的软拖鞋粘住地面而拉断了。街上长时间作业的人,纷纷中暑倒地了。各地的商场超市里,防空洞里,山区溶洞里,古墓墓道里,挤满了乘凉的人。有些人坐在溪谷的水流里打牌,野餐,不料山洪暴发,淹死了几个人。

大江南北,许多的河流与湖泊里,大批的鱼虾虽水退走了,或者搁浅了,死腐了,横尸遍野。十年禁渔令,功亏一篑。一些江豚的尸体搁浅于滩涂,令人痛惜。人们像是过节,疯狂地聚集着,围着河滩的水坑浅塘钓鱼、捕鱼,在大片的围堰湖滩捡鱼。鄱阳湖的缩水地段成为巨大的捡鱼场,一个人能够随便捡到上百斤的一堆鱼,有幸捡到上百斤的一条鱼,需要抬着上岸。此时节禁渔令失效了,演变成涸泽而渔。其实,湖里腐烂的死鱼比被人捡去的活鱼要多得多。据官方媒体报道,鄱阳湖里上万斤鱼搁浅,被二十多人“自费转运”至赣江。

因为长期高温,严重缺水,大批的稻谷干枯了,大批的蔬菜晒蔫了。与之相应,各种农产品和猪肉的价格都暴涨了。缺粮时代终于来了,只会恶性循环。最先面对饥荒的是非洲某些国家,号召民众吃昆虫,聊以充饥,度过荒年。

许多河流、湖泊里的淡水快速退缩,下沉,干涸,不见了,到底去了哪里,这是很多人关心的。据有人说——据有人猜测、猜想,这些淡水主要不是蒸发升天,流向海里,而是被地下的大量空隙给吸收了,变成地下水。这些空隙是历年开采石油、煤炭、天然气、矿物等而留下的,如今报复性“喝水”。中南部地下水的吸附、流转与喷发,这个现象还有待证明。逐渐缺粮的同时,我们逐渐缺水。俄罗斯率先将淡水列为战略资源,富有预见。

长江里的长江鲟,据说野外灭绝三年了。乌林箩筐洲的西部江滩,忽然搁浅了一只八斤重的长江鲟,被救助、检查后,放归长江。这个离我故乡沙洲最近的最新消息,将我的思绪顿时拉回到了故乡。孤独的大鱼,珍稀的大鱼。故乡的一切都变了,坐着时光的快车道,而“大鱼海棠”孤独地活着,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家。渔政专家验证,这是一条野外生存了五六年的亚成体鱼。我推测它并非真正野生的,因为野生种的生态环境早已被破坏。中上游一带,有一些鲟鱼的人工养殖户。几年前,我听说过一些鲟鱼苗从拦网逃走的事。

好想回老家,去看看长江大桥,去走走长江沙滩,感受江河干旱的情形。小盆地是没有大江大河的,到处是溪流、水库,唯一的婺江被城市景观围困着,失去了自然野性的韵味。婺江只是婺州的一条围巾,而不是婺州的一条路径。我厌倦了这里的精致与矫饰,喜欢家乡风景的阔大与丰赡。

九月,长江的许多地段都干涸成戈壁,与之相连的洞庭湖、鄱阳湖都干涸成沙漠,暂时性地严重沙化。湖床、河床干涸了,要么变成草甸,要么变成戈壁,要么大幅龟裂。一旦干旱的时间持久了,几年内皆如此,这些真的都会严重沙化,成为无人区。一旦起了大风,湖滩河滩就卷起了沙尘暴,肆虐两岸。这是北方温带的典型场景,似乎证明气候带倒转了。

秋冬之际,干旱持续,中南部许多地方山区的竹林、松林大片枯萎,池塘见底,水库告急,众多山民、渔民的主要收入来源被整体切断,而东北突然下雪,致使许多燕子无法感知变化,无法及时迁徙,聚集于大雪电线之上,毙命于地面建筑之间。桂州河池某山林有许多猕猴,村民饮水发现有异味,经查探,发现村里蓄水池有多具猕猴尸体,为了喝水而跳进三米多深、离口两米多高的大水池中,竟然长时间不为人知。干旱之下,各种动植物惨剧比比皆是。我所在的婺州素来不缺优质淡水,连续被评为十大宜居城市,然而到了现在,北山、南山诸多水库告急,沙畈水库、金兰水库等干涸,据说城市饮用水只能为此两个多月。

其实,我已经不再关心这些外在事物与现象,我的敏感神经逐渐迟钝了,一切注意点被迫内向化,个人化,碎片化。我宁愿只关心自己的感受与处境,学会如何相信人类,如何热爱生活,如何抵御伤害。末日来临之际,整个人类社会的品性已经严重干化了,沙化了,时常会出现疯狂的互撕,围猎,涸泽而渔,卷起沙尘暴,让异己者、无辜者和弱势者倒霉。烈日之下,一起都是灼热的,清晰的,丑陋的,丧失了必要的温情与诗意。

2023、9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