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之君怀婉心(三十)
宜芸馆
青黛看着坐在窗前发呆的皇后,很是心疼,格格从小就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如今却被禁足,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主子,您都坐这好久了,奴婢扶您进去歇会吧!”
婉贞就像没听见一般,仍是呆呆地坐在窗前,
“主子?”
“青黛,也不知道素心现在如何了……”
“主子放心,素心在瑜嫔娘娘那里不会有事的,珣嫔娘娘也在帮衬着,倒是主子您……”
“我真是没用,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
“主子!我们是被冤枉的,肯定是着了别人的算计!”
婉贞眼光微闪,沉默不语,望着院中翠绿的芭蕉,尚书府她曾经的闺房前也有这么一颗芭蕉,翠绿翠绿的,额娘曾经还采过芭蕉叶子为阿玛烹试点心。他的阿玛没有纳妾,一直以来都只有额娘一个妻子,虽然只得了她一个女儿,但他一直待额娘如初,她从小看到的就是阿玛额娘伉俪情深夫唱妇随的温馨场面,府中根本就没有后宅争斗那些腌臜事,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在京中贵圈里妻妾斗法家宅不和的事也是有所耳闻,回想入宫这几个月,皇上对她恩宠有加,一入宫便是国母之尊,太后对她多加垂爱,她甚至忘了自己是生活在暗流涌动没有硝烟却更加血腥的后宫,想起不久前的魔魇,又到如今的禁足,婉贞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到底有多傻,才能如此轻易地忘记了祖父祖母的叮嘱,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如今被禁足在这坤宁宫,也不知外面如何了,如果祖父阿玛知道了……
不对?这个时候祖父被任命察哈尔总管,以祖父的性子若知自己在宫里出事……婉贞虽然身居后宫,但前朝后宫休戚相关她还是知道的,再加上入宫前祖父耳提面命,一下就想到了其中的关窍,这不光是对付她自己还有祖父!思及此,她腾一下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帕子,她不敢细想!
青黛看着自家主子腾一下站起来,脸色发白,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忙上前问,
“主子您怎么了,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青黛,我被禁足的事可有传给阿玛知道?”
青黛一听是这件事,不由暗暗松口气,都是皇后之前的魔魇给吓怕了。
“没有,主子您忘记了,之前您还叮嘱珣嫔娘娘怕老爷夫人担心不要将消息传递出去!怎么了主子,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就好……”
婉贞刚暗暗松口气,想起什么不由面色一变,对方既然有备而来又怎么可能不让消息传出去?估计此时府中已经知道了!
“青黛,你去办一件事!”
青黛看婉贞的脸色,也不由紧张起来,
“主子可有什么事?”
“你想办法去珣嫔宫里,让她给阿玛传递消息,不论听说宫中何事,一定要劝住祖父不可莽动,只消谢恩上任去就好!”
“奴婢这就去!”
“等等!”
“主子可还有事?”
“我还是写一封信吧,你出去顺便打听一下素心如今如何了!”
“嗯!主子放心!”
青黛在库房里匆匆拿了些藕粉,将皇后的信放在贴身衣服里藏好便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口的两个宫人拦住,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娘娘没有用膳,现在想吃藕粉糖糕,我正要去御膳房!”
守门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娘娘如今在宜芸馆禁足,膳食自然是奴才们做好送来的,青黛姑娘就不要劳累跑这一趟了!”
青黛一听禁足不禁面色一变,不由火起,李莲英传来的旨意只是让主子闭门休养,虽是禁足之意却也没说破,可若是传出娘娘被禁足可就不好了!
“放肆,一个狗奴才竟敢肆意揣测宫闱大事?谁给你的狗胆?皇后娘娘想要的东西你们岂敢耽搁?”
“哎呦我说姑娘,真是冤枉,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旁边站着那人自是知道同伴说错了话,拽了他一把,可那人犹不自知,看着同伴给他使的眼色说话那人并未在意,闭门休养不就是禁足,只是说的好听些罢了,再说他是西太后身边的人,想到这,下巴不由抬了抬。
“奉谁的命,行何事?”
“当然是太……”
那人正得意洋洋大喊,身旁的人从后面拧了他一把,不觉吃痛刚要回头咒骂,却见同伴使了个颜色,弯下腰去,
“皇后娘娘吉祥!”
这人后知后觉转身,才看到皇后正一脸微笑地站在前方,也连忙跪下身,
“皇后娘娘吉祥!”
“公公刚才说什么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行什么事?”
那人心里虽然打鼓,不复之前嚣张,但对于婉贞心底仍存一丝轻视,宫里的女人无非就是仰仗着皇上的恩宠生存,所说以前还好,可如今皇后的恩宠早已不如以往,而她向来又被西太后所不喜,更是牵涉到慧妃中毒之事,见皇后问话,更是多了几分敷衍。
“娘娘,奴才是奉了太后之命在此侍奉!”
“本宫的宫女去御膳房有何不妥?”
“娘娘,您在宫中静养,需要什么自然有奴才们,又何必劳烦青黛姑娘呢?”
“放肆,本宫要做什么何时轮到一个奴才在此左右!”
“奴才不敢!”
“青黛,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婉贞向青黛使了眼色,青黛会意,立马向门外走,那奴才起身站到门前挡住青黛,
“放肆!”
婉贞大喊,那奴才见皇后发怒抖了一下,但想到西太后素来不喜皇后和自己在李公公身上使的银子,如今自己给皇后添堵,再托李公公美言几句,难保得不到太后的青睐,想到日后能平步青云,便壮了胆子,。
“皇后娘娘禁足在宜芸馆,宫里的奴才自然也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跟他一起的那位公公听同伴说出如此不经大脑的话也是一惊,但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便只是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
婉贞心里微微一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当即变了脸色,死死盯着那个太监,
“禁足?本宫何时被禁足?谁下的旨?谁传的旨?旨意在哪?”
“前个李公公来传旨让娘娘静养,奴才们可都是看见了,李公公说皇上也是赞同的!”
“这么说来是李莲英传来皇上的圣旨和太后的懿旨让本宫禁足了?”
那奴才猛然惊醒,哪有什么禁足皇后的旨意,即便太后有那个意思也不可能明文懿旨皇后禁足啊!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李莲英传旨还是……不是皇上太后下旨?这假传皇上太后旨意可是要砍头的……”
“皇上太后并没有下旨……”
“那就是李莲英假传旨意了,一个小小太监总管竟敢假传旨意皇后禁足是何居心……”
皇后明明是笑着说的,可那奴才看着皇后嘴角的微笑不禁冷汗直冒,竟是被逼问的半句话都不敢说,
“大胆奴才,还不拖下去打!”
一声尖叫传来,婉贞皱了皱眉,李莲英不知何时来到门前径直扑到那太监面前劈头盖脸一顿巴掌,那太监哪敢求饶不一会儿便被打的猪头一般,李莲英犹不解气,看着两旁的宫人,
“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打,省的污了皇后娘娘的眼睛!”
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将那奴才拖出去,院外立马传来凄惨的叫声和棍棒打到皮肉沉闷的回响。
婉贞冷眼瞧着着,嘴角一丝轻蔑的微笑,
“李公公来的正好,本宫刚好有些事情要找你问明白!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奴才定知无不言!”
“皇上太后可有明文旨意要我禁足?”
“哎呦皇后主子,这是哪有的事?”
“刚才这奴才可说是你来传旨禁足本宫的……”
“皇后娘娘冤枉,肯定是那起黑了心脏了肺的小人冤枉奴才,如此在宫中编排是非,娘娘,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奴才可万万不敢假传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啊……”
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下身来,婉贞心里闪过厌恶。
“李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李莲英抹抹眼泪,
“求皇后主子疼奴才,为奴才做主,那起子黑心小人冤枉奴才,求您给奴才个清白!”
“他冤枉你什么?”
“冤枉奴才……”
李莲英一激灵,太后让皇后静养只不过是说的好听,还不就是禁足?可并没有明旨,一来皇后素来宽厚,贤明之声远播,禁足皇后根本没有理由,即使慧妃中毒牵涉皇后但并没有明确证据,二来禁足皇后难免牵涉前朝引起动荡,东太后是为了让皇后反省,自家主子是根本不愿意看到她,所以禁足之事乐见其成,可如今皇后逼问,承认自己冤枉那皇后肯定不会再老老实实待在宜芸馆了,不承认那就坐实了禁足皇后之事,又会引起风波不断,今天皇后这一出原来就是在这等着呢,此事定不能让自家主子背这黑锅,想了想便又痛哭流涕。
“当然是冤枉奴才假传旨意,这罪名奴才可担当不起!”
“这么说本宫并没有被禁足?”
“那是当然,太后只是见您劳累让您静养!”
“那本宫的宫女也是可以出去得了?”
“那是自然!”
说罢自是恭敬地站在一边。
婉贞现在明白了,从出事到现在,一向爱惜她的东太后连面都没有出现,想来也是对她失望了,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要再次赢回东太后的心,不然自己在这宫中真是寸步难行了。
向青黛使了眼色,便回了宫中。
李莲英见婉贞走远,也准备离去,守在门口的那个太监看自己的同伴已经被打的进气多,出气少,只是默默叹了口气,生在宫中又身为奴才就要看清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躺在地上的太监已经奄奄一息,但他仍睁大双眼看着李莲英的背影,满眼不可置信,这位他一直用银子喂的李公公,之前还说要提拔他,可如今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就离开了,而身边的人看他的目光就如同看一只濒临死亡的蝼蚁,胸口撕裂的疼痛袭来,咳出好几口血块,最终还是不甘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几个太监麻利地将他拖走,对于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风儿远远看着不觉后背凉透。
“害怕了吗?”
风儿一惊回头,是小丁子,他目光远远望着拖走的太监,缥缈深邃……
风儿终于知道了,她感觉到的一直跟随她的眼睛就是小丁子,怕他看出自己猫腻最近一直安分的很,但她感觉小丁子对她并没有恶意,只是这目光还是让她不舒服的很,当下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留下小丁子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福荫轩
“你风风火火干什么?也不怕冲撞了主子!”
“桑兰姐姐,这是府里大人来的信,奴才不是怕耽搁了主子的事嘛!”
小金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桑兰,桑兰一听说府里来信直接吩咐小金子去打水,自己则带着信回到殿里。
“主子,府里来的信。”
韵颖忙拿过信拆掉,看完不禁大怒,
“好个凤秀,好个慧妃,我竟不知道他们竟有这等本事,搅的满城风雨!”
“怎么了主子?”
“怎么了?还不是凤秀拿慧妃中毒一事大作文章,逼的皇上为他做主,差点将阿玛气的吐血,也是我疏忽了,事出之时就应该告知阿玛兄长,也好有个准备……桑兰,不说了,赶紧去找皇后,也好商量个对策!”
意迟云在
“主子,当时李公公也在,据说还死了一个奴才。”
“什么奴才?怎么死了?”
“就是之前在宜芸馆守门的奴才,是被李公公打死的?”
“李莲英?他为什么要打死那个奴才?”
采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富察云意微微勾起嘴角,这皇后好像比以前聪明了些呢,果然,兔子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主子,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本宫自然是伤心过度神志不清,外面的事交给阿玛,宫里后面的事……采青,珠儿如今还在瑜嫔手里,别看她不显山露水的,其实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珠儿本宫对她没有多大把握,好在她知道的不多,即使乱说了什么本宫也有法子应对,这个人留不得了。
采青一凛,应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