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 ‖ 除夕

      在这间20楼的房间里，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凌乱，安静，天渐渐暗下来，他也不开灯，盯着手机屏幕，左右滑动着。

      他此刻只想找到一个与他一样的人，无果，他在交友软件上看了太多照片，已经失去耐心。

      他起身坐在书桌前，翻出很久以前的日记本，拂去上面的尘埃，从头开始看起。

      看他自己的生长轨迹。

      每一年除夕，他都会写跨年日记，所谓辞旧迎新。以往他会用拍立得跟爸妈、亲戚合照，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照片贴在墙上，再书写，最后满意地合上本子，轻轻放在书架最深处。

      但今年不一样，他的公司持续亏损，又因太投入工作而没抢到票。他感到羞愧，亦不愿父母担心。一个人呆在这个空空的房间，也无心欣赏春晚。

      窗外漆黑夜幕上绽放的烟花绚烂无比，热闹非凡，邻居家传来喜庆的歌声，谈笑风生。他望了望窗外万家灯火，而他面前最明亮的，是一盏黄黄旧旧的灯。

      他看着烟花发呆了很久，仿佛时间静止。他在纸上写下一句话：这世界满是幸福的人们，希望我也会是其中之一。

      他走到厨房，拿出热水壶烧水，打算吃泡面。烧水的间隙，他拿出手机开始翻看老照片。那些点点滴滴，好像不曾远去，又好像从未拥有，他第一次觉得世界如此疏离。

      “咚咚咚”有人轻声敲门，“有人在家吗？”

      疑惑，他从未和邻居有过交流，没有点外卖，在这个城市也还没有交情的朋友，会是谁呢？

      开门，只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女孩，笑得很灿烂，“我看你一个人在家怪冷清的，大过年的，吃了饭没？要不要一起吃年夜饭？我家就住在隔壁的。”

      他愣了一会，看着女孩单纯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回答：“好。”

      陌生的饭桌，却又有家的感觉。女孩的妈妈十分热情，“就当是自家人，吃多点，年轻人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啊！一个人在家哪有过年的感觉，过年就是要热闹，要吃好睡饱……”

      他看了一眼女孩，这一瞬间的对视让女孩害羞地低下了头。

      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满桌饭菜的香味，叔叔阿姨的嘘寒问暖，窗外放烟花的声音，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喜庆的歌曲……这才是除夕该有的模样啊。

      回到家里，打开房间的灯，看起来明亮多了。想起女孩说，以后常来做客啊。他又翻出日记本，在2020.1.24的日记里加了一句：今天我也是这幸福人间的其中之一。

      洗漱完毕，已经十一点多，他拿起手机，犹犹豫豫打通了家人的电话，“爸、妈，对不起，我今年没回去过年，我很想你们……”说着忍不住哭出来。

      在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他哭得像个孩子，从小报喜不报忧的他，慢慢和爸妈讲起创业受挫，公司持续亏损的事情，讲起巨大的压力使他喘不过气来，讲起遭遇感情的背叛……

      通话持续了很久，就像是拉了一根长长的线，连接父母与孩子的心，将痛苦分流，他此前自然不愿意让父母承受这些，觉得有些惭愧。

      “傻孩子，不管你长到多少岁，都是我心爱的孩子啊，知道了会心痛，现在不知道过后才知道会更心疼啊！我的孩子这么艰难，我却一点也不知道，会更惭愧啊。”

      母亲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久久盘旋。

      “嗯，妈，新年快乐，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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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番外——女孩的故事

女孩很早就注意到这个笑起来如同清风拂面的大男孩，尽管他早出晚归，也很少与邻居聊天。她的大学就在离家不远处，回家很方便。有一次她放假回家，看见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大男孩，旁边有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他正拿着绘本给小朋友讲故事。

女孩觉得有趣，便坐在长椅的另一边，假装玩手机。

他的声音很好听，讲绘本的时候仿佛来自童话世界，绘声绘色，让人听着很享受。

但这么温暖的人，却老是独来独往，明明笑起来很好看，他的脸上却少有微笑，很多时候是满脸疲惫与愁容。

女孩总是期待会再次听到他在长椅上给小朋友讲绘本。可自那次之后，就再没听到过。

女孩常常守着一个时间，想再与他相遇。

后来才发现，世界这么小，他们竟然是邻居，以前回到家，门就紧紧地关好，现在，她总是等他回到家之后，才关上门。

她发现，尽管是过年，他依然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一定很孤独吧，一定也很想家人吧。”

女孩跟爸妈说了这个大男孩的情况以及自己的一些猜测，或许可以叫上他一起吃年夜饭？

结果爸妈很快就一致同意一起吃年夜饭，太顺利了吧！终于有机会和他说话了！

他也答应了！这也太顺利了吧！

女孩终于又看到他的笑容，是新年礼物吧？她不小心发了个呆，却撞进他的眼里，对视的一瞬，仿佛内心被看穿，心跳不止。

这眼睛，这眼神，也太温柔了吧！沦陷了！

“以后常来做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