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曲奇谭：黑龙老李的传说（四）

四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热，到了六月天里了，那天上的太阳就像一团巨大的火球一样，把地上的庄稼都要被烤糊了。又加上老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了，天上的太阳又这样天天烤着大地。人们就像是生活在一个烧饼炉子一样，上面烤着下面烙着，白天都吓得老百姓不敢出门到地里去干活了。

这一天，黑娃的娘在家里想儿子实在是想急了，她已经几个月也没有见到儿子了，就在家里再也蹲不住了，她就找了一根把棍子摸了着走出了家门。她想到河边上去，去她当年洗衣服吃李子的地方再找儿子去。她认为儿子是一条龙，他一定还会在那条小河里游水嬉戏。以前，黑娃娘在家里找不到黑娃的时候，她都是到河边上去找。在这里她每一次来找儿子，只要是自己站在河边上喊上一声黑娃，这时候黑娃就都是会从水里冒出一个黑头来，再答应着从水里出来跟着娘回家吃奶。

今天黑娃娘的眼瞎了看不见路，她好不容易地摸索着来到了河边上。这时候，她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一会的工夫又被毒毒的太阳把衣服烤干了。黑娃娘的头皮也被太阳晒得生疼，整个人就好像是在一个大火炉子里一样。这时候，黑娃娘站在河边上，她又听见了河里的流水声，心里也突然之间好像宽慰了许多。她就对着潺潺的河水喊道：“黑娃啊！你在这里吗？快跟娘回家吧。”黑娃娘喊完，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她多么想再一次听见黑娃喊娘的声音。可是，这里除了水流的声音以外，别的什么声音她也没有听到。又过了一会，黑娃娘还是满怀期望地对着河水又喊道：“黑娃啊！你别再淘气了，娘想你啊，快跟娘回家吧，回家吃奶了。”

这时候，河里真的又露出来了一个黑头，原来黑娃还真的就在河里。他看着河边上他的娘在可怜巴巴地喊着他。黑娃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就从河里站了起来，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娘现在看不见黑娃了。娘的眼睛难道是瞎了吗？他就麻利地跑过来跪在他娘的跟前，对他娘说道：“娘啊，都是儿子不好，惹您生气了。你的眼睛怎么了，你看不见黑娃了吗？”黑娃娘听见黑娃回来了，她还认为自己是在梦里，她就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知道自己这回不是在做梦时，她才高兴地一把抱住了儿子，又哭着说道：“儿啊，你这是去哪里了？都好几个月了也不回家，娘都想死你了，听话，快跟娘回家吧。”

原来黑娃从家里出来以后并没有走远，他离不开自己亲娘。爹娘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他还没有报答。所以黑娃就又回到了这条小河里，又变成了一条小黑鱼。他天天在这里等着，等着有一天娘一定会来找他的。黑娃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现在他扶着他娘就要回家去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今天的太阳有点不对劲，平常他都是在水里泡着没有感觉到太阳比平常热。这时候，他抬头看了看天，炽热的太阳晒得他实在是受不了，他发现天上的太阳好像是比以前大了许多，他看到这里心想：天上一定有古怪，要不然地上不会这么热。黑娃想到这里，就先把他娘扶到一棵大树底下，然后对他娘说道：“娘啊，你先坐在这里凉快一会，日头这么毒，一定是有恶煞在天上使坏，我现在就去把他赶走，恶煞走了天就不会这么热了。”

黑娃娘听了黑娃的话，她是既高兴又担心。她想：现在儿子是长大了，他要是能把恶煞赶走了，就等于给乡亲们做了一件大好事，以后他就是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人们也会原谅他的。想到这里，她就对黑娃说道：“难怪今年这么热，原来天上有古怪。你要是能把恶煞赶走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也为乡亲们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地里的庄稼都快被太阳给烤死了。可是，儿啊，你一定要小心，要是赶不走恶煞，你就快点回来，娘在这里等着你。”

黑娃娘说话的工夫，黑娃就又变成了一条大黑龙早已飞到天上去了。黑龙到了天上一看，真的发现有一个恶煞在天上作怪。他手里拿着一个大镜子，上面对着太阳，下面正对着大地。这样太阳的热度就增加了好几倍，如果要是这样下去，老百姓们种的庄稼，时间不长就会被全部考死了，这样乡亲们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黑龙看了生气地问道：“你是何方妖怪，怎么这样对待这个地方上的苍生？”那个恶煞看见来了一条黑龙，就对黑龙说道：“你少管闲事，这件事和你无关，识相的赶快躲得远点，不然我连你一块烤糊。”黑龙听见恶煞这么无理和嚣张，他一下子就来了气。他本来是想着把恶煞劝走就行了，他现在又见到了娘，他也不想惹事，因为他娘还在下面等着他回家。可是，黑龙没有想到这个恶煞这么无理。这时候，黑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张牙舞爪地朝着恶煞就扑了过去。结果这个恶煞还真是不经打，没用几个回合，黑龙就把这个恶煞给打败了。

原来这个恶煞就是这个地方上一个地煞星，他每年看见这里的老百姓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都烧香摆供地敬天神，敬土地老爷，敬灶君老爷。就是没拿着他这个地煞星当一回事，所以他就越想越生气，最后就想出来了这个办法，想惩罚一下这个地方的老百姓。他没有想到他干的这个缺德事，正好让黑龙给遇上了，黑龙能不管吗，这里就是他的家乡，他和他的爹娘还生活在这里。恶煞知道了黑龙和他的爹娘就住在这里以后，他就送了一个顺水人情给了黑龙，关键还是他不是黑龙的对手。就对黑龙说道：“我实在是不知道大仙府上就在这里，我多有得罪，你放心吧，我从今往后绝对不再难为这里的百姓了。”恶煞说完，拿着他的镜子就灰溜溜地走了。

黑龙看着恶煞走了，他就又马上变成了黑娃来到了他娘的跟前，对他娘说：“娘啊，我是一条龙的事情，邻居百舍的都还不知道，你千万不要把我赶走恶煞的事情说出去。”黑娃娘听了儿子的话，高兴地说道：“儿啊，你就放心吧，我和你爹都不会说的。现在真的是很凉快了，儿啊，咱赶快回家吧。”

黑娃几个月不见了，一下子又长大了不少，只见他那强壮的身体，就好像是一个大小伙子一样。他听了娘的话，就弯下腰来背着他娘回家了。回到家里以后，黑娃娘真是高兴坏了。她不住的上上下下地摸着儿子，她觉得儿子真是长大了，身体又是这么结实。她就激动地对黑娃说道：“儿啊，你这回长大了，以后也不用再吃娘的奶了。往后你要多吃饭，将来好长一个健壮的大个子。”谁知道黑娃听了他娘的话以后，却对他娘说道：“娘啊，我实在是断不了娘的奶，我做梦都想着娘的奶那香甜的味道。就像娘说的一样，我现在长大了，以后就不吃娘的奶了，您就让我再最后吃一次娘的奶吧。”黑娃娘听了儿子的话，心想：儿子长得再大，在娘的跟前永远也都是一个孩子。又加上黑娃离开娘已经好几个月了，黑娃娘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拒绝儿子。她就又解开了衣扣，露出来了她那已经干瘪了的乳房，对儿子说道：“乖儿子，你就来吃奶吧。”

这时候，黑娃看见了他娘那已经干瘪了的乳房，他开始犹豫了一下，但是，他还是忙不迭地又一次趴到了娘的怀里吸了起来。黑娃几口吸下去，已经把他娘疼得头上流下了虚汗，可是，黑娃的嘴里却没有吸到一点奶水，他就又不由得加大了力气，又使劲地吸了起来。这时候，黑娃突然感觉到嘴里有奶水了，可是，这奶水却不是又香又甜，而是一种又咸又腥的味道。黑娃娘现在已经老了，她哪里还有奶水，黑娃嘴里吸出来的奶水，原来就是他娘的鲜血。等到黑娃发现他吃的奶是娘的血液的时候，他娘已经死了，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

黑娃看见自己的亲娘，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他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又突然之间变成了一条大黑龙，这里龙头还在他娘的怀里，他那长长的龙身子，龙尾巴早已盘旋在了，他们家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上去了。十几仗长的一条大黑龙，一下子就把屋里屋外全占满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娃的爹正好从地里干活回来了。他看到了这一切，看看自己的老婆已经死了，他当时就气得晕了头。他举起自己肩上的那把䦆头，就要把这条黑龙刨死。黑龙一回头，正看见他爹举着䦆头要刨他，他就本能地一躲，紧接着他就飞到天上去了。这时候，就见天上突然乌云密布，一霎就下起了雨，还从天上传来了黑龙那悲痛的哭声。李来顺知道天上下的这场雨，是儿子黑娃变成了黑龙以后的眼泪，他就又心软了。他抬头对着天喊道：“你这个不孝之子，还不赶快下来给你娘磕头。”黑龙在半天空里听见爹在喊他，他就马上又变成了黑娃，从天上跳了下来。黑娃跪在爹的跟前，哭着说道：“爹啊，都是儿子的错，是我害死了我的亲娘。我求求你，现在先不要杀我，我要给娘披麻戴孝地安葬她，等我给娘守孝完了你再杀我吧。”其实黑娃爹哪里是真心想杀儿子，只不过是他当时在气头上，才举着䦆头想吓唬吓唬他。

李来顺和陈秀丽中年得子，他们也没有白养活黑娃。黑娃给他娘披麻戴孝，哭得是感天动地，邻居百舍地看了都说黑娃娘也算是没有白活这一辈子。黑娃安葬了娘以后，他就在娘的坟前搭了一个草棚子，从此以后他就住在这个草棚子里为他娘要守孝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