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得你的允许，我都会爱下去
文/张拉灯
-1-
西安飞南京的飞机在夜幕中缓缓降落。醒来的时候，过道的灯已经全都打开，乘客们站起来在头顶拿出各自的行李，准备离开。我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同时扭头看一眼左后方的她。
她已经醒了，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还是那么美，我对自己说。
下飞机以后，直接乘机场的车，车上人很多，不停挤来挤去。我的视线总是离不开她，尽管时不时视线被遮挡，时不时自己也被挤个踉跄。
六月份的南京已经算不上夏天了，说不上汗流浃背，但是绝不凉快。
车窗外一驾驾巨大的飞机停驻在一边，整齐的对着一边朝向，如同在行注目礼。我则像是审阅部队的领导，当然，似乎只有我自己这样以为。
因为好像这样，我就能得到些许自卑的满足感。
就好像我对她一样。
-2-
取托运行李的时候，我特地跑到离出口最近地方。
拿了手推车，等候在那。
我没有托运行李，随身行李也就一个背包和一个塑料袋。
我站在那踌躇了半天，盯着传送带上的行李发呆，等待着那个印着小熊的棕黄色行李箱。
我想帮她拿行李箱。
这是我能为她做的举手之劳的事，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献殷勤的方式之一。但我这种想法是出自内心的，有时候很多事不是别人叫你做的，而是你情不自禁地想做些什么。
只为她。
等候了许久，行李箱还没出现。我朝四周张望，看见她也走了过来。
她走过来时，似乎没有意识到我在这已经等候了。
或许她从没想过我会要帮她提行李。
又或许她已经知道我会这样，为了表达拒绝我，而选择走到离传送带更近的地方，自己来。
我摸不清她的态度，一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总不能拍拍她的肩膀，说：“我来帮你拿行李箱吧。”
她说不定会想，你是我谁啊，为什么要帮我拿行李。或者心里在不停地翻白眼，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干瘦成这样还想展现男人雄风？
最重要的是，表面上还是会对我说。
“不用啦，谢谢。”
这让我非常苦恼，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赤裸着的身体，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别人面前，可以轻而易举地被看透。
可我却摸不透她的所思所想，从过往她对我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并非对我有意思。
我前进的动力只有她时不时礼貌性地笑容和回话，加上我那颗时不时自信爆棚，又时不时寂寞如灰的心。
传送带如我的思绪一般不绝如缕，一个印着小熊卡通图案的棕黄色行李箱出现了。
我心如电触，但是没有行动，而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她。
而她已经走上前，双手用力把行李箱拎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
没看我一眼，而我已经看她无数眼。
她取走行李，而我仍却木楞在原地。
最难过的事莫过于，你为她牵牵念念一万遍也不嫌少，而她看你一眼都嫌多。
每当想起你的时候，我脸上便露出最美的微笑。
而我这最美的微笑，在你眼中，就像是路边的一块破石子，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3-
大家一起走出了机场出口，等待如期而至的大巴。
班上一共二十几位同学，各自都拿着行李，站在一起，眺望着远处黑夜中驶来的车辆。
而我，在望着她。
而她，在刷手机。
我也下意识地打开手机，点开朋友圈，看见了她发的最新动态。
上面是一张行李箱小熊卡通被划坏照片，配字是托运太野蛮了，呜呜呜。
我居然想笑。
这笑，大概有几层含义。
第一层含义，是我能看见她发的朋友圈，证明她没屏蔽我，一定程度代表并不讨厌我。
第二层含义，是看见她发这动态，觉着她好可爱。这点很好解释，因为当你真的喜欢她时，就会觉着她最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第三层含义，是莫名地想笑，一种解释不了的情绪上的表达。或许是对我们这次班级考察满意地笑，或许是对自己无能软蛋的嘲笑，又或许是掩盖自己悲伤的一种方式。
街道车流川涌，昏黄的路灯打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各种不同的颜色。
有的光鲜闪亮，有的暗淡无光，但我再也找不出一个像我这样，非但不黯然神伤，反倒是笑起来的。
不知哪来的勇气，又或是自暴自弃的鼓励。
“箱子被刮了啊？”我脸上带着笑容，问她。
她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看了一眼我。
“什么？”
“我说你箱子啊，图案被刮了。”我强撑着带着笑容。
或许这笑在她眼里是无尽的猥琐和难堪。
“哦哦，对。”她也笑了一下，又立刻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我没接上话，不是相顾无言，而是欲言无语。
她把身体朝向了另一边，像是暗示我，不要再干扰我了。就连被刮破的卡通小熊的形象，也调转了头，朝向背对我的一面。
在小熊图案转头的那一刹，我能看清它被划破样子。
我相信自己心里划破的伤，绝对不比它的伤要轻。
托运被划破，是因为粗心大意，无所谓。
内心被划伤，是因为敏感刻意，很在乎。
-4-
大巴终于来了，我们渐次上车。
车上空调已开，凉爽一片。我独自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看着窗外。
而她坐在我正前方不远处，隔两个位置。
我忽然想起了十几天前，第一天我们出发坐大巴。
她也坐在我正前方两个位置。
这也许是巧合，又或许是我潜意识中的有意为之。但是不管了，因为不论是十几天前还是十几天后，不变的永远是她对我的态度。
冷冷若冰山，凉凉如寒风。
-5-
从禄口机场到南京艺术学院，大概不到一小时的车程。
这是我们这次考察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
我尽量不去回忆这十几天大家在一起的欢声笑语，因为一想即将告别这段时光，就不免感伤。
更何况，这份记忆中，充满了她的身影。
像是录影机中的画面，不停在我脑海里回放，倒带。
很奇怪，我的记忆力算差的了，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这些，便如泉涌，如水迸，如山塌，如风雨欲来，如雷光电耀。
如影随形，如梦泡影。
我戴上耳机，点开自己做的歌单。
歌单的一共十几首歌，是我这十几天最常听的歌。每当回放这些歌曲的时候，那份感觉就会一下子从全身每个肌肤毛孔中浸入。
回到我那美好时光。
回到我尽全力想和她说笑的每分每秒。
我失败了，很显然。
痛仰乐队的《再见杰克》，伍佰的《梦醒时分》，Soler的《风的季节》，谢天笑的《不会改变》《命运还是巧合》，理想后花园乐队的《六月的某一个早晨》，李志的《和你在一起》，朴树的《平凡之路》.....
我不会告诉别人，每次听到谢安琪的《钟无艳》（Live）时，我都一个人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有句话叫男不听《七友》，女不听《钟无艳》。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总有它的道理。在成都的大巴车上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始终沉默不言。
很有意思，我一个大男生，居然听歌给听哭了。
真有些不好意思，妈的，我怎么能这么脆弱。
没有得你的允许，我都会爱下去。 ——谢安琪《钟无艳》
-6-
大巴车穿过清凉山隧道，往前开便来到了北京西路。
一个左转，车胎在沥青路上摩擦产生向前的动力，司机轻轻地松开油门，踩下刹车。
终于回到草场门。
左边是第二师范学院和省教院，而右边则是南艺。
开门，下车，拿行李。
像是事先商量好一般，大家没有以往的吵闹喧嚣，每个人都沉默着拖着行李走在夜幕下的校园。
只有行李箱轮子和地接触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回头看了看她，但是天太黑，光线不足。大概她在队伍的最后，没有赶上前来。
走到宿舍楼的时候，我没有回头，把手上拿着的塑料袋高高抛起，一脚踢进了垃圾桶。
男生们发出惊呼，赞叹我果然是足球队的，我忍不住笑，忙说低调低调。
塑料袋里装了很多东西，我全都扔了，因为昨日之日不可留。
可我还是不免又回头看了一眼她。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低头系鞋带.....
-7-
在宿舍忙活到凌晨，终于整理好了。
站在阳台上抽烟，万宝路，中南海，金桥，中华，黄鹤楼，南京。
舍友的万国牌被我撸了个遍，我独自站在阳台上眺望。
以前年轻，觉得抽烟能显得自己深沉成熟，现在长大了发现那种想法很傻逼。
在兰州的时候，我和她在七里河的街道外面抽烟，我一言不发，她也一言不发。
深沉成熟个屁呀，心爱的姑娘站在你身边，而你却他妈在抽烟。
不拒绝你那还拒绝谁？
真的好傻X啊我。
看着阳台外的校园景色，醍醐灌顶。
我拧灭烟头，回到宿舍洗漱。
然后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她的头像，看着对话框发呆。
这个时候，耳机里单曲循环的是老谢的那首。
就算生活能再来一遍，就算世界再回到从前。
我知道我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谢天笑《不会改变》
我沉吟了半天，终于发了两个字。
“晚安。”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