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的郁金香

奔波了一天，又想想晚上没课，这才安心摊在椅子上放松，宿舍里清凉如水，我好像刚从微波炉里出来，马上又进了冰箱里。今天上课的笔记没做，只是简单拍下了PPT，现在准备把笔记补好，补完笔记，再把老师布置的几道题迅速做完，剩下的时间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或者休息休息，晚点再去吃晚饭，吃完饭，差不多就去跑步刷圈，这是我这一天的安排。

我喜欢在每天的任务表上把一项一项任务划掉的感觉，以满足我空乏的成就感。当我开始列任务表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运动校园还没跑过，而当我发现的时候我也听到我周围很多人都说跑了五六十公里了，甚至已经跑满一百公里了，但我没有被影响，只要接下来的每一天我坚持跑，时间依然是充足的，运动校园也就此成为我每天的必要任务。

去跑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估计跑完回来就已经十点多了，不过无妨，平时跑完了还得去一趟食堂买个宵夜。食堂倒像是不会关门，尽管十一点多去了也能买到宵夜，我偶尔去吃宵夜的，去吃的时候也不管饿还是没饿。

手机是在刚才就充着电了，只差一点就要充满了，但我没等充满就拔了，拿上耳机揣上就带上宿舍门出去了。偶尔在走廊里和楼梯道遇到刚回来的人，也有像我一样才要出去的人。

晚上的风很凉爽，我还没适应过来，就认为是衣服穿薄了，不过我向来就是这身行头，因为这样，我可以像要去刷圈的时候一样随时准备奔跑。路灯照暖了我，耳机也不再让我感到孤独，我一路行走，直到走到田径场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戴上耳机不是因为孤独，而是可以自然的从人群中经过。我点开运动校园定好位，朝人来人往里走去，最后淹没在其中。

每天晚上的田径场，虽然人不算多，但热闹依旧装不下，我每次都在角落里听到这样的喧嚣传来，只是没见到场面已经很久了。场上灯下的人影像风吹的花瓣乱了又乱，我感受到我周围那些女孩儿所作出来的动静，她们围在草坪上歌舞狂欢，仿佛在一个离我很远的地方，尽情绽放着属于她们的精彩，她们的音乐有足够的吸引力，但我无法靠近，只能在远处驻足观望，她们的天空是热烈的，而我的胸前早已冷却。我总是怀疑那些在草坪上坐着玩游戏的女孩儿，当我路过她们的时候她们一直注意着我，我不知不觉地低头，赶紧走开，一要遇到她们，我就下意识地躲远。坐台上有女孩儿在摆摊，我看到很多人围着，就试图凑过去一些，但还是没看清卖的什么，有一点印象的是，几圈跑回来，人影逐渐稀疏，摊上路过几个人，拿起又放下便走了，我再次凑过去，上面的东西基本还摆在原位，照着清澈的白光，显得精巧玲珑，我想，她们的目的并不是卖，更多的是想分享给别人看吧。已经十点多了，有人跑完了，有人才开始跑，坐着，走着……穿运动裤的，穿短裙的，穿短裤的……她们有些也许在等人，也许跑累了坐着休息，也许只是来走走看看……此情此景，我意识到这就是大学生活，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我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我路过三五成群的女孩儿跑步，她们的说话声和笑声我听得一清二楚，也有单独的女孩儿跑步的，有时候与她不经意的对视后错开又各跑各的了，还有和伴侣缠绵在一起的，她们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沁人心脾的芬芳。

我回来的路上周围一片宁静，后面追来田径场上还未停歇的喧嚷，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女孩儿。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开始是说她不舒服，不想跑步，后来她又跟我说她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于是我说那我们去校园里走走，她同意了。我带着她来到湖畔的小路上，走在路灯下，穿过林荫道，她仰望夜幕繁星，然后对我说今晚她很开心，还说心情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她很感谢我，但我其实什么也没做，不过我很为她能够开心而开心。我一直以为总对她热情她就喜欢，慢慢的我才明白，我越热情只会让她越不敢靠近我，这是我唯一一次感觉到和她很近，其他时候就再也没有过了。从那以后，我不再装作热情叫别人一起去凑热闹，而是开始静下心来去找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不仅仅是为了在任务上划一条杠，更是因为清楚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很少再有什么让我停留消遣，前面的目标越来越清晰。我不用因为会控制不住白天埋头玩手机抬头就天黑而感叹一天就这么过去，从而悔恨和抱怨没有利用玩手机的时间来做很多有用的事，也不用犹豫是否继续留在热闹之中，不怕别人闲言碎语，更不用劳累于牵扯和维护那么多没必要的关系。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跑步，一个人拿快递，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看风景……当学会一个人完成所有事情，委屈和难过便不复存在。晚上躺下来静静地想，即便完成了表上的任务，也只不过是像过去一样，没有灵魂的追求进步。似乎一路都显得不那么容易，但又觉得不是难得能感动到自己坚持过来。

郁金香抽叶的时候我还并没有在意，在我的印象里，它还是和我们刚搬到宿舍那会儿一样，窗台上摆了很久的花盆，上面落满了尘埃，里面的土已经凝固成块了，有两盆多肉可能比较顽强一点，至今仍保持着暗淡的绿，有一段无根的枝是确实已经死了，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立在那，我曾无聊时拿起随便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它们陪我们度过了整整一个学期，我们也就这样看着它们一个学期。花盆里的种子是舍友放的，为了让它能活着，还用水把土浸湿了，几颗蒜瓣大小的郁金香种子，有点像花瓶，在外面包裹着一层黑色的纤维壳，有的浅埋在土里，有的就随便置在土的表层，有的卡在小石头缝里，与土层隔开了一点距离。

虽然有了郁金香的生活并没有让我觉得增添得有多光彩，但比起以前死气沉沉的花盆，就又显得氛围活泼了不少。我总是担心它长得慢，因为我想早点看到它开花，但事实上，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有一天，我硬着头皮进了宿舍，宿舍里冷冷的，还是不出我所料的那样，我和几位舍友已经远远隔开，他们似乎也很快就识破了我今天经历了什么，我一直没有和他们说话，直到晚上要准备睡觉了，我洗完脚站起身来，一整朵映入了我的眼帘，想过它会很普通，但抬头看到它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心动，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开花了，有一个舍友的目光随着我说话的声音移过来，他看了看，很惊讶地跟着我的话语后面也说了一句开花了，我身上的沉重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我还跟他们开玩笑说别的植物都是在晚上才长，它却不管白天黑夜的长。

周末一个恬静的下午，一切过得都还顺心。郁金香原来开得鲜艳的几朵已经凋敝了，我亲眼见证它花费了许多个日夜才长出来，却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枯萎了，而新的花苞正蠢蠢欲动，伴同几枝长叶如少女般旖旎于窗台上，贴着玻璃接受阳光。我无聊地坐着翻朋友圈，我看到了舍友发郁金香照片的动态，那是它才开花的时候，我继续往下翻，看到表白墙发的帖子，我点了进去，左右翻看那些长短不一的文段截图发呆，熟悉的格式和字眼已经让我麻木不仁，顶多也是加了一年一度的520他们想要怎么样，当翻到最后一张帖子，刚要和其他帖子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翻过，我停了下来，上面写了一句话——大家母亲节都给妈妈买什么礼物呀，我看了这句话很久很久，它在所有帖子中是多么与众不同……我木讷的翻了一会儿手机后放下，没忍住就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宿舍里没有其他人。

对于那个帖子，我想，送什么好呢，送一束花吧，不管什么花，妈妈都不会介意，不管什么花，妈妈一样会很喜欢。大学里的垃圾桶中花束还在浪漫，母亲的花瓶里花已经逐渐凋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