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脚

2020-06-21  本文已影响0人  Xndless

我与青城山的联系应该从很早之前就建立了。所谓的青城山,不是山本身,而是这个地方,在我的心中总保留着一席之地。不管是在高速路上看它在云雾中逶迤挺拔也好,还是在其山脚下炊烟袅袅的小镇中生活也好,它都是最纯洁、最温暖的一段记忆。

故事可能要从2005年开始说起,刚搬进青城山脚的新房不久。小院很清静,桃花、海棠在春日沐浴下争奇斗艳。小院的布景很趋近于自然,在青城山脚下,泡上一杯竹叶青,光是听着潺潺的流水声,远眺山间层峦耸翠,已悟得“青城天下幽”的精髓。骑着我的蓝色折叠车,穿梭在小院窄窄的石板路上,左邻右舍偶尔传来些欢声笑语。石头边的马蹄莲,洁白如雪;夜晚弹琴水蛙的鸣叫此起彼伏。露营用的探照灯就挂在木质的房梁上,吸引了不少蚊虫,它们也跟随着“洗麻将”的节奏群魔乱舞一番。露台上还放了一台天文望远镜,用于夜观星象。在青城山脚下,还真有点”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思。电视还没装好的时候,台里就不厌其烦地点播着梁静茹的“宁夏”;现在回想起来,真正的夏天可能就是那样的感觉吧。

妈妈去云南出差了。

“爸爸,我们得搞快点了,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搞得赢,我们先去吃饭”。

蒜苗炒老腊肉,春芽炒蛋,蘸水豆花,这些都是青城山的老牌美食,从农家乐的厨房里端出来才更凸显它们的经典。回到家,赶紧打开电视机,“超级女生”已开始了最后的冠亚季军角逐。我妈支持李宇春,我和我爸支持张靓颖。当时节目的火爆程度不亚于08年的奥运开幕式。妈妈打来电话:“李宇春赢了!你们两爷子吃的啥子?” “哎,想不到李宇春居然赢了。。。我们在农家了吃的”。

2006年,世界杯,在这个盛夏,我们一家又在青城山脚度过。还记得在成都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有各国的国旗卖,虽然中国06年没能晋级,但是五星红旗的销量绝对还是第一。我只记得我自己搞了一根筷子,在纸上画了一张阿根廷的国旗,然后把它们粘在了一起。电风扇在盛夏时节一刻都没有停歇过,阿根廷的国旗就在风声中“哐啷哐啷”地招展舞动。“里克尔梅,传给了梅西,梅西突破,射门!偏了。”06年也是梅西19岁第一次踏上世界杯的舞台,在1/4决赛时也没有获得出场机会,阿根廷输给了德国。爸爸不太喜欢德国,显然他很失望。那会儿应该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足球比赛,其实印象最深的是10号里克尔梅,而不是梅西。

窗台前的树枝上有一个很大的马蜂窝,印象中比西瓜还大,导致我家楼上的露台上也时而有马蜂来光临。小时候觉得马蜂窝是很稀奇的东西,因为在城里并不常见,但是被马蜂蜇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来有一天消防队的人来了,爬树把马蜂窝给捅走了。整个过程还是有点胆战心惊的。我们和隔壁邻居都大门紧闭,远远地躲在角落屏气凝神地看着消防员叔叔进行一系列的操作。当马蜂窝被麻袋带走时,我居然还有一丝遗憾和怜悯,在小孩子的眼中,任何陪伴了他们走过一段时光的事物,都是值得被铭记的,即使是这个屁股上长着刺的家伙也不例外。

不知是06年还是07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来青城山避暑了。晚上我和爷爷奶奶打地铺睡在楼下,爸爸妈妈睡在楼上。青城山那边的小镇都有赶场的习惯。偶尔我们也去凑热闹,早早地起来,踏入集市中,感受小镇车水马龙的景象。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卖冬瓜大妈的吆喝声,待宰公鸡的哀鸣声,都被古老的道教名山收录在了它的胶片中。哦对了,还有我练习单簧管时的”靡靡之音“,希望太上老君没有被我的音乐冒犯到。走在乡间小路上,朴实的乡村气息让人印象深刻。“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远离喧嚣的尘世,洗尽铅华,正是亲切感受亲情、童真与自然的时刻。“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白昼,黑夜,一黑一白,是否就涵盖了世间万物呢?

08年,汶川地震,青城山的小屋受到了不小的损坏。爷爷奶奶正好因为要开药,提前几天回成都来了,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爸爸的好友,都江堰旅游局长裴叔叔,也因为过度操劳,突发脑溢血逝世了。我还记得以前裴叔叔带我们到宝瓶口,李冰治水的地方进行参观,那是很多人对于都江堰的印象起源。那时我记得裴叔叔的孩子才10岁,爸爸当时也是非常难受,我还写了一首诗缅怀裴叔叔,像这样的朋友,因为离去,后来实在是难以再维持联系,只能感慨世事的无常。

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都江堰的中和镇寻找当地很有名的一家鸭血店,没找到,后来误打误撞去了一个叫李子园的农家乐。老板人很好,他的儿子也是刚和他老婆生了小宝宝。最记得他们烧的大蒜钳鱼非常美味。老板经常下地给我们摘没打过农药的空心菜和茄子,甚至冒着暴雨爬树给我们摘李子吃。毫无疑问,那是我吃过最棒的李子。作为回报,我们也经常给老板的孙子买一些小东西。来自都市的人与生活在乡镇的人,互相坦诚相待,这样建立起的友谊真的很微妙,就像道家的名言说的那样一般: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后来李子园的老板不做生意,回老家种地去了。我与青城山的纽带便再断一根。

地震之后我再也没有在青城山的家居住过了。后来一些印象则是12年在57所度假村和17年带同学登山的记忆了。

今年春节,我又回到了那里。在疫情的影响下,百业凋敝。昔日的水墨小村如今已是萧然。流水不再,落英无人打理。青苔遍布、残枝败叶,院落已不再有人气。爷爷奶奶爸爸也都相继离开了人世,什么是真正的物是人非,我想我比谁都领略的透彻。踏进昔日的小屋,灰尘已在整个房屋中覆盖上厚厚的一层。龟裂的墙壁,纱窗上甚至挂着遗弃的壁虎蛋,不知已过去了多长时间。孤零零的天文望眼镜,已经10年未睁开眼睛,未来也不会再睁开了。曾经装过青城山最好吃的米的碗,在橱柜里凌乱地堆叠着。那时的米香我到现在都记忆尤深。唯独还有点朝气的只有阳台上那幅二龙戏珠的蜀绣牌匾了,钉它上墙的钉子早已锈迹斑斑。墙上的一张照片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我和爸爸在龙池冬天的雪地里骑二人自行车的画面,照片中我们两人竖着大拇指,背后不知蕴含着多少亲情与快乐,如今它终于挂在了成都家中的照片墙上了,落叶归根,那才是它该待的地方。

人生就是这样,记忆与现实,生离与死别,都太过沉重。老子的《道德经》里有这么一句话:“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身为道教名山的青城山,恐怕早已将这些领悟悄悄地传达给世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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