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异国行】入境哈萨克斯坦(三)
在吉木乃口岸逗留的一个月时间里,我们每当得到通知说要准备马上出境时,专家团就迅速集中在海关大厅集合。等着等着,就得来领导传达的边防临时通知,哈方又因某某原因改变入境时间。
地区外贸部门的俩小伙是单位的常驻口岸人员,他们见到我会打趣“梅美,你的防疫针快失效了,赶紧申请去补打吧!”或者“梅美,明天正式开启夜校俄语学习吧,我们这就去买小黑板。”管理口岸货场的赵同志直接建议我转告领导,让单位在此开家酒店。
旅馆的郭老板屡次看我们提着行李箱去了又回来,便站在旅馆门口开心地憨笑,他是个四川人、大高个、大厚嘴,唇角上扬时总露出半口的白牙,一双弯弯的大眼睛在一张浅奶茶色脸的陪衬下显得格外纯朴善良。
我听过他不至一次地对我说:“你们出国人员就是训练有素!”那眼神与语气坚定又真诚,令我瞬间以为自己是着便装来军训的。这次提箱出门的时间是午后,郭老板对我说“我怎么感觉你们这次玩得是真的!”然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一会儿见啊!”是的,这次没有来得及跟郭老板说再见,他一定不会遗憾!
我把能在当天出境的好运归于上午当地广播电台记者的采访,她让我谈首次出国的看法,谈对中哈项目的认识与未来合作发展的期望,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激情满怀的言辞令记者动容。她最后一句祝福令我印象深刻“祝你们下午就能出境!”果然,拜她这句金言所赐的好运,下午,我们真的过境了。
中哈两国相邻的口岸,在中国这里称吉木乃口岸,而在哈萨克斯坦那边就叫迈哈布奇盖口岸了。我们要踏入的哈国土地属于东哈萨克斯坦州,迈哈布奇盖口岸距中方口岸0.5公里,距哈国边境最近的斋桑市60公里,至东哈州首府乌斯卡缅市约500公里。我们要赶往的目的地是东哈州某县的一个农庄,这次的专家团都是农业领域里的行家,而我只是专家服务团队里的其中一员。
过境就是迈过了国界线,哈国边界的土地看起来辽阔又荒芜,这土地的颜色黄而硬,与我在国内路途所见的戈壁滩并无二致。当大家走近一座简单的平房时,我再次回头看我的祖国,我的眼里,只能清楚地看见吉木乃口岸那座瞭望塔楼,那是1977年8月1日正式启用的中方哨塔,系冷战时的产物。
走进哈国的简易海关厅,浓浓的异国味道扑面而来,国界就是这么神奇,上午还在国内说着中文,下午一步就迈进了需要转换语言频道的哈国。当然,我指的是哈国海关厅里军人的长相,多者是肤白貌美、个头高大、金发碧眼的俄罗斯族,但也有个别浓眉大眼的黑发者,我到处寻找像哈萨克族人脸的长相竟不得,他们的表情非常严肃,所说的俄语令我惭愧,好多还来不及听清反应,就滑落过去了。
货物检查官十分严格,不像中方海关那里,主要以登记为主,检查为辅,而这里刚好相反,不仅要看申报单,还要求大家全部打开行李箱;不仅要仔细翻看所携带的货币数额是否与申报单上一致,还指挥四五个兵仔细翻看着清点。好在,我的行李箱里只是让打开了一下儿就拉上了,我分析原因,也许是说俄语沾了点优势吧!
在帮专家们认真填写海关入境申报单的间隙,我的眼神总不自觉地在行李检查官魅惑人的蓝宝石眼睛与比平锅底还大的大盖帽间游离,偶尔被他快要发现时,我就把目光赶紧投向别处,这点很快就被他发现了,突然,我被他长瞪的眼神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见他对我报以善良的微笑,那表情,像个天真的恶作剧般的孩子在表演,令我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当我请求他是否能把说俄语的语速放慢一点儿时,他回答“如果老天多创造几次我们见面的机会,我争取以后用汉语跟你交流!”
与检察官说完再见后的我们穿过入境口后,我看见一个站在有车轮的集装箱活动房屋跟前一军人,他向我问好后说,还要进屋子再填写一份证明,于是我抓着门沿高抬腿进这集装箱,里面的兵哥哥在门口友善地拉了我一把后,才让我顺利上来。这是他们边防军的手续,我们需拍照核对护照信息并填写人员入境单后才能真正入境。
当我被拉进屋里时,我发现了一个整体的集装箱在内部被巧妙分割给两部分。一间小屋的一侧有四个小窗户,墙体上贴着一张大海报,有固定且可折叠的铝合金餐台,锅与长方体的小饭盒干净而整齐地摆放在上面。
而接待我们的这间则属于办公区,在军官的背后能看见一张通铺,上面整齐地放着军绿色的花毛毯。和颜悦色的军官(人)坐在床沿上,可以抽拉延伸的铝合金桌很窄,全部拉开的宽度刚好卡在口门,上面放着一叠入境人员申报表。
我看见与厨房同侧开窗的这间小屋也开了几个正方形的小窗户,窗上悬挂着厚实的奶黄色窗帘,这种搭配不仅柔和了军绿色的严肃,还让我感受到他们对空间利用的极致追求与对色彩搭配上的简洁明快。
我也因此对此房屋的极深印象而生出一个想法,多年后,我跟单位专门聘请的别墅设计师多次讨论,打算利用海关淘汰的旧集装箱进行设计改造加工成简易房屋,出租与出售为单位另建副业,可惜,随着设计师的出国,这事便不了了之。
陪着专家们翻译,解释照相并填完表格后,我终于舒了口长气,这时才终于发现,自己长时间隐忍着的内急不得不处理了。
军人用手指向离海关至少两百米开外的一个渺小木屋,说那里就是厕所。那是一个奇怪的木屋,在戈壁滩上显得很孤独,它被厚厚的几块木板合拢着,木门开合时发出很大的吱吱呀呀声,合页早已锈迹斑斑,木板看不出来原来涂了什么颜色的油漆,但脱了表皮的油漆还可看见一些剥落不净地方,木板被水渍洗刷过无数次地已经发白,常年风吹日晒的斑驳清晰可见,我想它至少存在了上百年吧!
是的,这个厚木板建成的厕所背后,不仅有中国天才外交官曾纪泽迫使大俄帝国把吞进口里的土地又吐出来的历史。也记录着《中俄伊犁条约》与《交收伊犁条约》的不公。我这样猜想着,如果以那时割让土地的时间计算,这厕所不就得有一个多世纪的历史了吗!
黄昏来临,哈国合作方的车辆已经等了我们快一天了!我们这就要登上车进入下个真正的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