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居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喜欢日本平安时期的贵族,他们深居帷幕后面,满腹诗书经纶。我也期望做个柔和安静而受尊重的人,优雅阴柔,我觉得那是晒的黑黑的阳光的人不会有的高贵。
中学时代,我几乎整个假期闭门不出,独享属于我的幽居时光。春天到来,庭院里长满绿植,我没有修葺,外婆来家里看望我,看见这番光景,就到处修修剪剪,搞得庭院狼狈不堪。我没有感激,倒怪她多事似的。
破旧的小屋里,我习惯忙里忙外把屋子打扫干净、东西一一捋顺,再沏茶,打开音响,臂肘拄在桌前听音乐看书,偶尔发呆,陷入回忆和思绪中。温情款款的音乐穿过初春的凛冽和院里的木栅栏,涤荡着我的心神。
那时候我十五岁,是天真无邪的少年,拥有作为十五岁少年所拥有东西:相比小学时候更健硕和高挑的身材,稚气未脱又多了几分男子气概的容颜,深刻的感受力,理想的学习成绩,一起胡闹的同学朋友,喜欢的女孩子,理所应当到来的思春期,单纯朴素的理想……那时候的一切都像一只被放飞的洁白的鸽子。
还没有手机的年代,电视也变得无聊,除了往山上徒步或朋友约着去打猎捕鱼,基本没更好的去处。打猎捕鱼的日子我过怕了,只能守着窗儿,和书本漫画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岁月,可能的话我是不想杀生的。
如此回忆起来,恐怕大多数人的少年期的生活都大抵如此,我们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不希望有人粗暴地闯进去,我们在自己和他人周围筑起高高的防御墙。
如果要问,那样岂不孤独?是的,但是没办法,爸妈需要去外面打工维持我的学习和生活,我也早已习惯了独处,不用爸妈多操心。而且在我听话、学习好的前提下,我被允许做更多想做的事,只要不犯法。钱财也管够,我还可以买些书,甭管买什么书,只要看到读书,爸妈就会高兴。因此我的小说、漫画书得以幸存,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被家长付之一炬。
但是对于爸妈四处打工这件事我也是有诸多怨言的,四处借读的日子毕竟过怕了,看着爸妈点头哈腰地把我寄宿在他们朋友家,毕竟不好受。
二年级的时候,我真切地喜欢上一个小女生,她干净气质,落落大方,是班级第一名。她常常在放学后带我去她家里看鬼片,她家人倒也没有对我表现出讨厌。我常常一看就是九点多钟才回到我寄宿的那户人家。有时候我早到家没钥匙时,放在窗户里的书一不小心就被从中间撕掉几页,是她拿她的书和我一起看、一起读书,那短暂的一年时光,她给了我极大的安慰。爸妈又计划搬离,我当然想留下,和他们沟通未果,我也只能说再见。
快六年级时,我第一次提出不想和他们四处奔走,爸妈难得慷慨地表示尊重我的意见。自那以来,我便是一个人在家。渐渐地,距离让我们的沟通和相处出现很多问题,我正值青春期,期望得到更多陪伴和关注、期望情感得到认真的回应,但是每次沟通都不了了之。感情往往被忽视被引向边缘地带,或被错误粗暴地对待,慢慢地,我表现出难以被取悦的边界感,甚至太过的较真总是被揶揄、被忽视和被开无聊玩笑,和同学之间因为太过较真反而显得无趣的时候也是有的。
所以我更加孤独,但我并未因此感到难受,而是自得其乐。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村上春树说过:“不把自己引渡给别人,不同任何人发生连带关系。”究其原因,我们同他人、同周遭的事物有多少连带关系呢?孤独好像在所难免。
我又总是想起林少华在《倾听·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里那句评论:“村上春树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不把孤独与无奈写成负面的东西,而是通过内在的心智操作使之升华为一种无不优雅的格调,一种乐在其中的境界。”
是啊,孤独是与自己内在自成一统的圆融境界,我顺其自然地接纳下来就好,在这样幽寂的时光中,慢慢地学会品尝孤独,正襟危坐着,守着震颤的心灵和情思。
我喜欢在黄昏时分拿上书本阅读,知识也能以最大限度送进脑海中,看累了便听听歌,听梅艳芳慵懒甜腻地唱《一生爱你千百回》,听节奏狂热的《冰河时代》……然后简单弄点吃的,到动漫的时间打开电视看两集动漫,如此送走悠长的假期。
我就这样背对着不停流转的季节,幽居在这旧屋中,让花盛开。也期望有人路过,而路过的人任何时候来到这里,都能看到花儿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