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事

2018-03-25  本文已影响0人  未悸

(一)

  第一次见他时,他眯着眼睛吸烟,内双的眼睛不知望向何处。

  他住在隔壁的公寓,卧室的窗户正对着我的。

  天下着雪,大朵大朵的雪花簌簌而落,他开着窗户吸烟,灰白色的烟雾野兽一般扑向夜空。

  他的手苍白而骨节分明,不顾寒风凛冽,任性地敞着西服衣领,露出同样苍白的颈部。

  男人颓败的样子,激起了我本能的保护欲,而他清冷的眼神却似乎在无声的拒绝,拒绝天地可能给予他的任何温存。

  他的女人呢?

  这个年龄本该有的与之相伴的女人呢?

  他又是为何在这样的夜晚,靠着寒冷和烟雾消磨生命?

 

(二)

    第二次见他时是在楼下的咖啡馆。

  他请我喝了一杯清酒,他说他的名字叫做流。

  他笑起来眼角弯弯,柔柔地如两弯月牙。

  瞳仁里的笑温柔如水,和雪夜的清冷判若两人。

  “谢谢你,流。”我笑着坐在了他的对面。

  “不谢,邻家姑娘~”他轻快地说,他没问我的名字,他似乎喜欢叫我邻家姑娘。

  我只是礼节性地回应,一个连我叫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又怎值得我推心置腹?

  我缓缓喝下那杯清酒,凛冽的滋味像一把刀,直插胸腹。

  我无意识地皱眉,却撞见了流眸子里的怜惜。

  我猛然想,在流眼里,一个瘦弱的女子在咖啡厅喝清酒的样子,会不会也是一种颓丧?

 

(三)

  第三次和流见面我们一起从超市走回家中。

  太阳西落,我们谈论起来彼此的工作。

  “没什么特别的…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工作。”流笑着,夕辉沿着他柔和的侧脸镶着一道金边。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你的样子,似乎对工作并不怎么在乎。”

  “还好吧,我不缺钱。”流说,望着西下的日轮,“也不知道看着太阳落山的样子就会特别想旅行。”

  “大概是因为旅行就能杀死现在的自己吧。”

  流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

  “哈哈,”我笑,“不好意思,开玩笑的,我是个编辑,喜欢玩弄文字。”

  这不是真的,我尊重文字,无论看上去是多么荒谬。

  “你怎么知道…”他欲言又止。

  预感到情绪有如洪水将来之势,我将手搭在他的肩头。

  装成小混混的语气——

  “兄弟,都会好的。”

(四)

  第四次见到流,流递给我一个信封。

  他催促着我拆开看,又扭扭捏捏似乎要阻止我这么做。

  “流,你究竟让不让我看了?”

  “你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终于完全松开了信封,和我保持了一定距离。

  我读着信封里头的内容,那是一组关于死亡,雪花和白色烟雾的诗。

  它们时而颓败而深沉,时而有轻快有力,时而新生,时而死亡。

  我想起了那个雪夜流的眼睛。

  不是受伤,不是隐藏,而是某种义无反顾的深情。

  我抑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

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寻求死亡的人,是否是那些更加热爱生命的人?

  越热爱,越义无反顾。

(五)

  第五次见流,也是最后一次见流时,流说他爱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他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腼腆,吞吞吐吐地表明了他的爱意。

  “如果我不爱你呢。”我感到悲哀。

  “那我就离开这里。”流说,眼里却没有一丝留恋。

  我轻轻叹了口气,他注视着我的眼睛,迫切地想将我——一个看起来温温和和,有时又有些跳脱的女子看透。

  “你…答应我吗…”流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是答应爱我,我以后哪里都不去了。”

  小心得如同孩提。

  泪水从另外一个次元坠落,我狠下心来摇头。

  我想我们都是孤独的剑客,宁愿负伤也不愿为谁停留。

  他流下眼泪和我道别。

  我也落泪。

  爱恨不易,尽管只是匆匆一瞥。

(尾)

  直到现在,每当雪夜我还会想起流凝视雪花的眼睛,默默在心底思索,现在的他又流向了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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