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巴拉娜西没有雪
注:在云南有个地方叫西双版纳,西双版纳属于热带雨林气候,常年只有雨,没有雪。当地人在很久以前把西双版纳叫勐巴拉娜西,意为:美丽而神奇的沃土,而这次的故事就发生在这片土地上,这是我所相识的一位茶人。
每次坐老陈的车,总会听到刀郎的那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
老陈常说人是一堆矛盾体,比如他自己,他喜欢雪,也喜欢西双版纳。但是西双版纳,不下雪。
老陈是做牛皮生意发家的,他常常游走于各个寨子里去收牛皮。但是他不喜欢牛皮生意,牛皮生意如日中天的时候,老陈打起了茶叶的主意,老陈喜欢茶,老陈说:我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些岁月留下的绿色宝贝。但是老陈的媳妇不喜欢,老陈的媳妇说:好好的牛皮生意不去做,倒腾树叶子有个什么用?
老陈的媳妇觉得老陈不务正业,老陈不以为然。
老陈没有放弃他的树叶子生意,老陈用牛皮赚来的钱屯了很多的树叶子,但老陈不善交际,脾气执拗,茶商和茶客都不愿意与老陈做生意,导致最大的后果就是老陈兜兜转转,千辛万苦寻来的茶叶都砸在了手里。
看着仓库里的茶叶,老陈一筹莫展,没想到真成了媳妇嘴里的树叶子。
老陈不抽烟,不喝酒。他缓解压力的方式是对着澜沧江大吼大叫,他把白天不敢说的话,不敢骂的人都说给了澜沧江,骂给了滔滔江水,而且从未有过的底气十足,理所应当。在某些时候,声嘶力竭,略带哭嗓的呐喊,会让老陈觉得有种抗日战士,英勇就义的气壮山河。
在一次悲壮的英勇以后,老陈认识了老张。老张听到了老陈在澜沧江吼叫,断定这是个没有退路的苦命人。老张对老陈说,他可以帮老陈卖茶叶,他手里有很多的客户资源,但是需要老陈前期免费的铺货,但铺多少就能卖多少,卖完就给老陈结账。善良的老陈相信了他以为可以相信的老张。在老陈发货后的某一天,老张毫无悬念的消失了。老陈自此以后再也没见到过老张的面目,再也没听到过老张的声音。
绝望的老陈再也没有去澜沧江吼叫过,老陈告诉我,他当时做梦都想不通,自己心里的苦,为什么连条江都不能诉说,澜沧江骗了他。
后来老陈回去继续卖了牛皮,再也没有碰过那些叶子上的生意。但是老陈每到一个地方,只要手里有些闲钱还是会偷偷的收下来。总是念念碎语:留着自己喝,留着自己喝。
老陈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那些树叶子就是喜爱,发自内心的喜爱,这喜爱到了骨子里,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直到有一天,老陈回到家看到满满仓库的树叶子,老陈明白靠自己是喝不完这些树叶子的。于是老陈决定开个茶舍和老陈的朋友们一起喝。
这次老陈对媳妇说,只是一间朋友交流的地方,不会耽误牛皮的生意。老陈媳妇出奇的没有再反对老陈,她只是告诉老陈,可以不赚钱,但是不能再去澜沧江了。
我是老陈的茶友之一,老陈常常找我喝茶,老陈比我大将近二十岁,但他说跟我在一起喝茶能说得着,喝茶得找说得着的人才能喝到茶真正的味道。
每到我的茶舍,老陈总是很高兴的给我拿一些他最近新收的茶,不同山头的茶,不同地方的树。
老陈总是不善言谈,跟老陈喝茶只是喝茶,他从不与我讲不同山头的人,与不同山头的故事。我总想听听他兜转山头的经历,总问他,他总是说:我讲不好,你喝喝这茶,闻闻这味道,叶子自己会说话,你还是自己问问它。
我尝试开导他,要学着多去与人交流,多讲讲他经历和故事。
看得出老陈也总想去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但话一脱口总是显得与人格格不入。初识老陈,言语方面可能不会对他有所好感。但是相识久了以后,就像一坐喝不腻的偏山老茶,越喝越令人舒服。
老陈在麻黑有块地,在寨子的山脚下,老陈把他的木屋就建在了麻黑的这块地上。
木屋建成老陈请我去喝茶,木屋很精致,风吹草舞,闲云野鹤。老陈要我给木屋取个名字,我说就叫老陈的茶屋吧。老陈听后很高兴说好听,你们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起的名字好听,还通俗易懂。我听着老陈故作世故的夸奖,心中比听了他被骗的那段经历更加伤感。
老陈找来一个木牌,让我用毛笔字写下来。我说我不会写毛笔字。老陈很惊讶:你那么喜欢书法,怎么不会写。我告诉他:你不是说过吗?人是堆矛盾体,我喜欢毛笔字,但是我不会写。
后来老陈买来纸墨,自己写了下来,字虽写的扭扭曲曲,但朴实纯真。他很喜欢。
牌子钉好,老陈望向远处的山,眯着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话听得很清楚。他说这里以后就是他的茶舍了,高兴了可以来,不高兴也可以来。他以后一有时间就在这等着。他还说澜沧江没有错,是他先骂了澜沧江,人,应该善良。
似是与我说话,又似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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