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文苑红尘岁月散文

和白发握手言和

2018-04-21  本文已影响158人  疏食遨游客

白发与我时日已久,只有亲近之人知晓,余者皆不甚知之。已无从记起是从哪一天起有了第一根白发,只记得远自高中时代,头上已是星星点点了。至今不惑之年早过,正在奔向知天命之数,思之,不觉岁月悠然,三十年似是过眼云烟,一恍而过。头上白发已由当初的星星点点变为“而今须鬓尽皤然”了。其间,人生诸事无论大小皆顺序自然而过,惟与白发之间,常有“分分合合”之争,间或留给我一些不大不小之烦恼,直至最近的一个冬季。在这一个看似平常的冬季的某一个不太平常的日子里,我做出一个和白发有关的决定。我觉得这个冬日将会长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中,留给我一个前半生曾未有过的记忆。虽然那一个冬日的具体时间我已记不得,但在那个冬日里我如何从内心深处有了一个和白发有关的决定,我是不会忘记的。这个决定就是:和白发握手言和。

做出这个决定后,感觉自己身上的最后一层伪饰亦已即将除下了,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其实,和白发握手言和的想法前亦有之,曾想过从知天命之年开始。未曾想,真正决定的时间提前了。这让我觉得,冥冥之中,人生其实是有一个定数的,无论你如何的小心翼翼,那些你生命中应该有的,都会在应该的时间如期而至。所以,人生实在没有必要惊慌失措,在你突然遇到打击的时候;同时,人生也实在没有必要欣喜欲狂,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一切都是个过程,总会到来,亦总会过去。

对付白发,年青时是到理发店去染,结婚后由妻子代劳。在忙碌的生活中,对于染发一事,常常感觉就如曹操的鸡肋一般,弃之难忍,食之又觉无味。就在这样的分分合合之中,岁月不知不觉迁延了近三十年。三十年的岁月,我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中年,生活的风雨吹吹打打变幻无常,而一直不变的是那白发,在我头上白了三十年,并且还将一如继往的白下去,白发真的是执着啊,一白以后就不会再变。当一个人由一头的青丝到满头的白发,这个变化想必是大的惊人的。因此,当我和白发握手言和之后,出现在世人面前时,识我者见到我时的或惊或呼,或奇或怪,或感或叹,我都只好报以微笑并致谢意,谁让自己带着伪饰与人相识相处了那么久呢?从那些表现里我读到了朋友们对我的一切,亦使我明白了,相识的早与晚,相处的短暂或是长久,相距千里亦或近在咫尺,都不甚重要。人与人之间,在相识的最初往往已经决定了未来的长久岁月里的远或近,尤其在现在这个距离无关紧要的时代。

在一个明媚盎然有着丝丝白云的春日,和学生们乘春而游了一个下午。而后,在朋友圈发了一组照片,照片上的我苍颜白发,笑还如春日一样晴明。朋友们的评论给我了各种各样的感动。一个高中时代的同学在评论里写道“也有白头发了啊”,我回复道“白的差不多了”,他接着又回复“我也有,真吓人”。简短的对话里我能想像到带着乡音的感叹,皆是远离家乡,奔波在外,看到白发才在恍然明白岁月的无情,所以他发出一“真吓人”的感叹。一个大学时代的老友在评论里直呼我的名字,并在名字后加了一个“啊”和三个感叹号,别的什么也没有说。但在我的耳里心里却能清楚地忆起二十多年前在大学校园里他喊我名字时的声音和样貌,那一个“啊”和三个感叹号所代表的东西我也是如明镜一般清楚。一个十几年前的老学生写道“看着老师一头白发我挺难过的,不过看到你的笑容又挺开心的”,我亦可从中读出这个学生的关心和细腻,忧喜之间是岁月隔不断的真情。更多或平常或戏谑之词中包涵的是厚重的岁月之感和朋友之情。白发给我了很多无奈,同时亦给我了很多思考。一个人,从对白发的千般遮掩万般拒绝到坦然接受相对怡然,中间要经过多少的岁月,要经过多少的尴尬和磨合?这个过程在我身上就是从那个冬日开始,到现在的这个春日之间。就是从那个冬日的忐忑不安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不见朋友就不见朋友,到现在这个春日我看着朋友圈里朋友们对着岁月在我身上变的魔术发出的惊叹而波澜不惊心平气和地回复他们。这中间经过的一切,现在回头再看,就如天空中的丝丝白云,在你的不经意间,已不知飘向何方了。那种心怀坦然,再无一点伪饰的感觉真的让身心愉悦。在这个天空蓝得让人心动的春日,我发自内心地感谢那个冬日。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现在的我轻松如云。

我常常想,一个人到了什么样的年龄时,才会满头白发而不会让人惊叹呢?也即是说,一个人到了什么样的年龄,才会被人认为是和白发相和谐的?反正,像我现在的不惑和知天命之间肯定不是。那么,花甲之年呢?以前,我没有去问过已过花甲之年而满头白发的人,现在,我也不打算去问了。人生一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真正明白,岁月不急,我亦不迫。我且享受岁月现实给我的一切,或无奈或悲伤或喜悦或感动,五味杂陈,方是生活。

有多少人是在偶然之间看到了自己的一根白发而突然觉得人生有了秋意。人们由青丝白发的转变明白了生命的流逝,人生难得长少年,进而悲从中来,感慨系之。白居易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临镜梳头,梳得数茎白发,家人见了,悯然而悲(今朝日阳里,梳落数茎丝。家人不惯见,悯默为我悲——白居易《白发》)。大历十才子之一的卢纶在某一个晨间梳头,妻女见白发惊而泪流(发白晓梳头,女惊妻泪流——卢纶《白发叹》)。今人冯骥才在其散文《白发》中也写了自己由目睹母亲的白发、妻子的白发而产生的亲情难以长在,人生多艰,生活多难的感慨。我的母亲现如今也是满头银丝,堪堪老去。以前春节回家过年我总要把头发染黑,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为了母亲,不想让母亲看到我头上渐多的白发而担心我在外面生活的不如意,不想让母亲忧心我的辛苦。但其实母亲是知道我的白发的,当我一头黑发地出现在她老人家面前时,她会婉言的劝我不要染发,而某一年我因为没来得及染发就回家时,我分明从母亲看我一头白发的眼神中读到了眷眷的担忧之情。我想,母亲于我的白发也是矛盾的,她一面不愿意我因染发而可能伤害了身体,另一面又希望看到一个年青的儿子,大概在所有母亲的心中,儿子永远都是孩子,是不应该老去的。这种母亲之于儿子的眷眷之情,和儿子之于母亲的拳拳之心,仿佛亦是一个矛盾。思之不觉让人着恼,这矛盾的根在哪呢?还不是那不为人情停稍时的时光之流吗?倘使时光能永驻,母亲永不老去,儿子永远年青,岂不皆大欢喜?细一思之,这想法美则美矣,却是大大的痴心妄想而又全不合情理之事了。

人生的很多事情都是你明知当如此却怎么也不愿意坦然受之,最终只能在抗拒中接受一切。正如当你目睹了你的第一根白发,不管你如何拒绝,生命的秋天已经开始,白居易说“最憎明镜里,黑白半头时”,憎有何用?白发不会因你的憎而减少半根,也许很快,就会从“黑白半头时”变成了鬓发皆如雪了。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在你的百般不愿意中老去。直到某一天,你对着镜中自己的白发如雪而能怡然自得时,人生就圆满了。那时,你才会明白,就像少了春夏秋冬任何一个季节,都不是一个完整的轮回一样,如果人生发常黑,如果人生没有白发,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生。“没有皱纹的祖母是可怕的,没有白发的老者是让人遗憾的”,学生时代读余秋雨的书,看到这个句子,从此就没有忘记过。

当然,面对白发,也不尽是悲。王冕就写过一首《喜白发》的诗,这首诗在众多的《悲白发》《白发叹》之中,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让人读来精神为之一新。诗曰:眉间黄色未为奇,好是梳头满面丝。从古其谁能脱略,于今得此可愉怡。绝怜雪色照明镜,更喜霜花衬接缡。万事为他最公道,老来镊白是儿痴。王冕得白发而“愉怡”,赞白发最为“公道”,笑“老来镊白”之人痴,其达观如此,足堪人叹。

在一个冬日,我决定了和白发握手言和。冬去春来,在一个万木竞发的春日,我已和白发握手言欢了。苏子言:多情应该笑我,早生华发。这是给了白发一个最浪漫的理由。但我的朋友中说我浪漫的几乎没有,为何华发从少年时便找上了我?难道说我骨子里有浪漫的因素?我自己亦未曾觉知。不管怎样,此生已经是和华发分不开了,现在,我已和白发握手言和,或许,在未来,还会有一个长长的岁月,让我和白发握手言欢,亲密无间。 和白发握手言和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