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26

《樱花绝恋》（原创长篇小说）

第十一章 裸模

刹那间，我明白了，钱菲儿不可能属于我------过去，现在，将来！我和她是不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她热情、奔放、开朗、自由；我内向、怯懦、传统、保守。我喜欢她，那又怎么样呢？她就像我在外企工作、在欧洲读书时认识的很多女子一样，火一般的热烈，享受生活，活在当下，任性而为，特立独行。作为朋友，我们能很好地相处；如果作为终身伴侣，却不合适？我没有自信能驾驭她，让她对我刮目相看，深爱上我。她可以不读书，可以去卖水果，当服务员，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而我不行，我必须回到学校，读我不想读的书，做我不想做的事。她是一只天上高飞的云雀，我是一只笼中受困的小鸟，向往和她比翼双飞，却没有一对坚强的翅膀。

我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一张长椅上，远远地看着阳台上的她，心中一点点释然开朗。最后，我慢慢地站起来，没有上楼，转身，低头，离开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感谢她，祝福她。尽管我们不能牵手，一直走下去，我要感谢她，给了我一段不平凡的经历，让我认识到一个不同的世界，她的确是为我打开情爱之门的人。我的一段最精彩的人生，留在十渡，留在她那里，永远留在我的心底里。

后来，钱菲儿偶尔在周末到我的学校里来找我。好像有一段时间，她想去外企工作，或者是出国，开始复习英文，我顺理成章地成为她的英文家庭教师。再后来，她没有坚持下去，不了了之。

有一天，我到美院找高飞。晚上在学校食堂吃过饭后，我们无事可做，便一起去学院阅览室，看闲书打发时间。翻看了几本杂志，觉得无趣，我抬眼四顾。静静的阅览室里，有不少学生，男男女女，有的在看杂志，有的在读书，一派宁静祥和之气。

忽然，我发现一位时尚美女，正在用心地对着画刊上一幅图画，在速写本上描画。好面熟啊！我碰碰高飞的胳膊，悄声问：“那不是马羚吗？”

“噢，是的，我的上一届师姐。”

她可真是一位女神啊！年轻漂亮，能跳舞，能演戏，能读书，能设计服装，简直是集上天的宠爱于一身。她的人生像是开了挂一样，却还这么刻苦用功！有一个周末，我和一位女生一起，闲逛西单商场，看见以她名字命名的品牌服装专卖店。那一系列以京剧脸谱为元素设计的时装，让我这个完全不懂时装的人眼前一亮，印象深刻。

我一下子深受感动，为自己整天到处游荡、碌碌无为感到羞愧。我正准备告辞，回到研究生院，深夜苦读，励志成为像李四光、陈景润那样的科学家，实现自我价值，为国贡献青春和智慧。这时，高飞示意我朝右边不远处看，那里有一对男女，相依在一起，静静地看书，甜美，温馨。

“那女的是人体模特，男的是我同学。”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远远地仔细观察起来。男子高大，阳光帅气，女子柔美的鹅蛋型脸，稚气单纯，身穿一件带小碎花的白色连衣裙，散发一种纯洁之美。

我很想采访一下她，你为什么干这份职业？是为了艺术？还是为生活所迫？或者是一边读书，一边兼职，赚点钱补充学费，像当年周迅一样？显然，做人体模特，需要相当的勇气。你的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想？

有一部电影《画魂》，删减了无数镜头才得以上映。公映之后，引起了社会的巨大反响。电影有这么一个场景，有两个民工模样的人，偷偷爬到教室高高的天窗，偷看人体写真，看得太过专注，一不小心踢到一块瓦片，发出声响，惊动了老师学生和模特，被保卫科干部现场抓了起来。

这个桥段非常生活化，非常真实，高飞说学校里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此场景出现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似曾经历过，只是记不起来具体情形。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我的记忆之中呢？ 是幻想吗？

我没法想象，很想问问高飞，在教室里画她裸体时的内心想法和身体反应，如果有的话？但还是忍住没有问，担心他觉得我太过庸俗无聊，不懂艺术。那会很没面子的。到底是年轻啊，虽然是穷学生一个，但是在朋友面前，面子却是很重要的。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一书中说过，包括中国人在内的东方人，都好面子，与西方人讲求实际的天性不一样，说话行动随之不一样。

艺术，总是要在实践中去理解把握的吧？

远远地，我一会看看马羚，一会看看模特，听着高飞讲美院的一些逸闻趣事。这时候，那个女子转过头来，我能清晰地看见她了。

“啊，是她！”

我差点惊叫起来。我定睛仔细看，没错，就是钱菲儿！世界真是小啊。

我想，命运真是作弄人。两个同龄人，都是风华正茂的美女子，一个能站在世界舞台的中央，展示自己的才华和美丽；另外一个，甘愿或坐或躺在教室中央的一块地毯上，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描画她优美的身体曲线。

钱菲儿，你不像是缺钱用的人啊？为什么愿意做裸体模特呢？我不知道。生活总是这样，有许多难解之谜。

她仍然依偎在天才画家身边，一动不动。她此刻的内心独白：“兆山，你这个大傻瓜，坐在那里，嘀嘀咕咕，探头探脑，又一次以为我没看见你？就像几个月前你来到我家楼下，却不敢上楼，看见我和我哥坐在阳台上一样？你以为我周末无聊没地去，才一次次去找你？以为我是真的想学英语找你当家教？你怎么不长大一点，勇敢一些？无论何时，如果你对我说，跟我走吧，我会立即牵着你手，跟随你到天涯海角，我也愿意。我可以做你喜欢让我做的任何事情，读书，出国，工作。。。。。。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呀，胆小鬼。”

高飞看见我惊愕的神情，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没事，没告诉他我的发现，聊起了别的事情。他说那名男生，是学院的一个传奇人物。我忙问怎么传奇法。他让我看他的右手，食指上正包扎着白色绷带。

高飞说他画艺高超一流，是学院天才，被请去给英国驻华大使夫人画像。一来二去，热情似火，从肖像画变成人体写真，从画室画到了夫人卧室的床上。后来，大使发现奸情，不甘受辱，暗地指派流氓，断其食指。

“太TM可恶了！这老外欺负咱中国人，当年八国联军在北京烧杀抢掠的仇恨，现在应该一并报了。”我愤愤不平地说。

“还没法告人家。一则查无实处，流氓跑了，找不到；二则人有外交豁免权，查到又咋地？收了画画的钱，还睡了人肤白貌美的洋夫人，多少有点理亏心虚。”

“唉，一声叹息。青春，就是爱情的纠葛，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总结说。

“不幸中的万幸，那哥们是左撇子，用左手画画，完全不受影响。学校没啥反应。他说是不小心自己弄伤的。中英外交完全不受影响，没有啥动静。”

“嗯，那也说得过去。听说搞艺术的，要搞出大的成就来，必须变疯变傻，像梵高割掉自己一只耳朵一样。艺术家，没自杀就是万幸。他现在断掉一指，没准以后能成为大师。”

“噢。还真别说，现在他的画风，一改以前的浮华、绮丽，变得深沉、有力多了。”

然后，我就回北大去了，没有去与钱菲儿相认，打扰他们。再后来，应该是没有后来了？

回忆，总是不期而至，悄然到来，就像生活中的欢乐、感动、悲伤和苦痛一样。时光流转，如果我能回到从前，我会什么选择？

有的人，在你一生漫长的旅途中，只能陪伴你一段时间，走一段路；可是，虽然短暂，哪怕只有一天，那就足够了，你应该对那一天，对她，心存感激！

钱菲儿，大概不是我梦中的那个女子吧？我想。

无论如何，我要继续寻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