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343：田叔列传（一）
田叔列传（一）
田叔，字子卿，赵国陉城（今山西省临汾市曲沃县）人，他的祖先是齐国田氏的后裔。田叔喜欢剑术，曾到乐巨公的家中学习黄老之学。田叔为人刻板廉洁，并以此沾沾自喜，他喜欢到各地游历。有赵国人把他推荐给赵国相国赵午，赵午在赵王张敖那里称赞田叔，张敖任命田叔为郎中。几年时间里，田叔处事廉洁，张敖认为彵很贤良，却没有来得及升迁他。
这时恰逢陈豨在代地造反，刘邦率军前往平定，行军时路过赵国，赵王张敖陪侍刘邦，每次亲自送上饮菜，礼节很是谦恭。但刘邦这个当岳父的却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他叉着双腿，动不动就辱骂张敖，赵午等数十人全都愤怒。他们对张敖说：“大王侍奉主上的礼节够周到的了，现在主上竟然还是这个作派，我们请示起来叛乱。”
张敖着急地咬破手指出血，对他们说道：“我的先人失掉了封国，如果没有了陛下，臣等的尸体就是生出蛆虫也没有来收。先生们怎么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希望你们不要再说类似的话！”
贯高等人商议说：“赵王是位忠厚长者，他不敢违背大德。”他们私下里谋划弑杀刘邦。后来事情败露，刘邦下诏逮捕张敖和他群臣中的谋反者。赵午等人选择了自杀，只有贯高束手就擒。刘邦下达诏书：“赵国有敢跟随赵王的罪灭三族。”但仍然有孟舒、田叔等十多人剃掉头发，穿上褐色囚服，戴上刑具，自称是张敖的家奴，跟随张敖来到长安。
贯高把事情讲明白后，张敖得以释放，削掉王位为宣平侯，他推荐了田叔等十多人。刘邦全部召见他们，和他们谈话后，认为朝廷中没有超过这些人的。刘邦十分高兴，把他们全部封为郡守或者诸侯的相国。田叔担任汉中郡守十多年，一直到汉文帝继位。
汉文帝召田叔面见后问他：“先生知道天下有哪些长者吗？”田叔回答：“臣怎么会知道呢！”汉文帝说：“先生就是长者，你应当知道的，据实讲来就是。”田叔叩头说道：“原云中郡守孟舒，他是位忠厚长者。”这时孟舒正因为匈奴侵入要塞劫掠，云中郡的形势最为严峻，因此被免职。
汉文帝说：“先帝安排孟舒担任云中郡守十多年了，现在匈奴一入侵，孟舒就不能坚守，无故战死的士卒达到数百人。长者就是让士卒白白送命吗？先生为什么说孟舒是位忠厚长者呢？”田叔叩头回答说：“这正是我说孟舒是忠厚长者的原因所在。当年贯高等人谋反，主上下达明诏，赵国有敢跟随张王的罪灭三族。但孟舒自己剃掉头发，戴上刑具，跟随张王来到长安的原因，他就是想以身陪死，他怎么能知道自己要担任云中郡守呢！当年汉楚相距，士卒疲惫。匈奴冒顿趁机征服北夷，以后来往汉朝北部为害。孟舒知道士卒疲惫，不忍心下命令让他们作战，但士卒们争相临城拼死迎敌，他们对待孟舒，就像是儿子对待父亲，弟弟对待哥哥，所以战死者有数百人。孟舒怎么会故意驱使他们送命呢！这就是孟舒是位忠厚长者的原因所在。”汉文帝赞赏地说道：“孟舒真是贤良啊！”汉文帝下诏恢复孟舒为云中郡守。
以后几年，田叔因为犯法失掉官职。魏王派人杀掉原吴国相国袁盎。汉景帝派田叔调查这一案件，他彻底弄清楚后返回汇报。汉景帝问：“是魏王派人暗杀掉袁盎的吗？”田叔回答：“臣我死罪！确实是魏王指使。”汉景帝问：“具体经过是怎样的？”田叔回答：“陛下还是不过问魏王的事情为好。”汉景帝奇怪地问：“为什么呢？”田叔回答：“如果现在魏王犯法不被诛杀，那就是汉朝的法律不能施行；如果他伏法被诛杀，那么太后就会食不甘味、卧不安席。那时最忧愁的还是陛下您啊。”汉景帝认为田叔说得很有道理，任命他为鲁国相国。
田叔刚刚到任，百姓都纷纷找到田叔告状，说是鲁王抢夺他们的钱财，这些人总共有一百多号。田叔挑选其中挑头的二十人，每人责罚五十大板，其余的则打手心二十下。他生气地对这些人说：“鲁王不是你们的主上吗？你们怎敢状告自己的主上！”鲁王听说后十分惭愧，从府库中拿出钱财，让田叔归还给这些人。田叔说道：“大王自己抢夺来财物，却让国相去偿还，这是大王作恶而相国为善。我不会替你去偿还的。”鲁王命人把抢夺来的钱财全部偿还。
鲁王喜欢射猎，田叔经常跟随在苑中，鲁王总是劝田叔返回馆舍中休息。但田叔每次都是坐在露天地里，等候鲁王打错完毕。鲁王多次派人让田叔回去休息，田叔也不理睬。他对使者说：“我的大王暴露在苑中，我怎么忍心独自回馆舍休息呢！”鲁王因为这个原因，以后不再经常外出游猎。
几年后，田叔在官位上去世，鲁王送上一百两黄金作为祭礼，田叔的小儿子田仁不肯接受。他说道：“我不能因为百金而伤害了先人的名声。”
田仁（？～公元前91年），因为身体健壮，成为卫青将军的宾客，多次跟随出击匈奴。卫青向汉武帝推荐了田仁，田仁担任了郎中。几年后，他担任了两千石的丞相长史，但很快失掉官职。后来朝廷派他巡查三河郡，汉武帝东巡时，田仁奏报起事情来条理清晰。汉武帝听完后很高兴，封他为京辅都尉。一个多月后，汉武帝升任他为司直。
几年后，田仁受到了太子谋反事件的牵连。当时的左相刘屈牦亲自率军和太子作战，命令田仁关闭并守卫城门。但田仁放走了太子，事后他被交给官吏审讯后诛杀。另一种说法是，田仁率军到达长陵，长陵县令车千秋告发了田仁，田仁被处死后灭族。陉城现在位于中山国境内。
太史公曰：孔子说：“住到一个国家，肯定要了解其政治”，说的大概就是田叔这类人吧！他有节义不忘贤良，不但能发扬圣主的美德，而且能挽回圣主的过失。田仁和我交情很深，所以我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起记述。
黄其军
作于2020年10月12日（古历庚子年八月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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