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马桶上的等待
现在，我和自己最近。
1
“……我的手指变身成了键盘上的华丽舞者。”写完最后一句话，我揉了揉酸痛的双眼。
今天工作的够久了。写了一天，和老王吃完，又写了一个半小时。
我把鼠标滚动到刚写完的文章标题，“我中招了！”几个字凸凸的杵在那儿。
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哪儿不对劲呢？又说不上来。是标题吗？标题也还好。是行文的逻辑结构吗？我滚动鼠标，浏览了一下文章正文，看上去也还行。
“哎哟！”我拍了下大腿，喊了出来。原来文章虽好，可是和自己这个月要写的《自我的连接》没什么关系啊。
“我又中招了！”我喃喃自语道。
“那可怎么办呢？”我挠了挠头，“没关系，语言的陷阱可以放到知识里面去，作为与《知识的连接》的一部分。”
“对呀，完全没问题！”我乐出声来，“不过，这就意味着，我还得继续努力连接自我了。”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了十点半。
“今天先这样吧，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再继续。”合上Macbook，收拾好书桌，我起身离开书房。
书房和卧室之间仅隔着一个卫生间，不消两步，我就来到卧室。
浅紫色的落地窗，裸色的床头柜，柜面上有一个Lock&Lock水壶和一盏迷你台灯，台灯伸长了脖子仿佛在帮主人做临睡前的最后检查。两个小巧的抱枕略带顽皮的靠在床头，米白的床单紧贴在床垫上，没有一丝皱纹。床右侧的一排衣柜安静的矗立在墙边，中间一扇柜门漏出一小道门缝，仿佛在告诉我，晚饭前急匆匆换的衣服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今天就不洗澡了，直接睡吧。”我独自嘀咕道。三下五除二的脱下衣服，换上睡衣，关灯，然后把自己摊开晾在床上。
“咕噜，咕噜。”肚子又叫了。这次可不是肚子饿了，是肠胃蠕动。
“糟了，早就告诫自己不要吃西瓜的，今天还连吃了三块。”晚上和老王吃饭，吃罢烤鱼，服务员端来一盘西瓜。我跟老王说我吃不了，胃不好，老王偏说没事的，就吃一点点，完了就往我嘴里塞。
现在正在向我声讨的肚子应验了我之前的担忧。自从七年前害过几次肚子后，西瓜就成了我的仇人，大热天我也不敢吃西瓜，间或也就吃个几口。原本以为胃已经养好了，今天又把我打回原形。
“咕噜，咕噜。”肚子又开始叫唤，紧接着，体内有种东西被一股力量推着往体外涌动。我赶紧翻身下床，冲向卫生间。
2
“啊......”一泻而下的酣畅淋漓顿时让我轻松了不少，但是肠子的蠕动我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不行，我还得坐一会儿。”
坐在马桶上，我盯着对面的墙发呆。
墙面镶嵌的白色瓷砖上有一束花。灰色和暗蓝色的长条形叶子，在墙面上划出一道道弧线。叶柄聚拢的地方，伸出三朵浅粉色的小花，五六片花瓣顺次摆开，给这束花增添了些许生气。
虽然明知是机器所刻，但我还是心升感慨：“这工艺虽然简单，却很美。”
“咕噜”，肚子的叫唤还在继续，我只得乖乖的坐在马桶上，等待着下一拨的一泻千里。
我扫视一周，卫生间里除了马桶，淋浴架，洗漱台，和每天看厌了的洗漱台上的各种沐浴液，洗发水，面霜，还有各种小东西之外，好像就这对面的小花值得一看了。
虽然单调，但我并不觉得无聊。
突然想起七年前有一次去做出国体检，护士说我的检查有问题，完了把我领到一个房间，让我在那儿等着医生过来单独给我看。我像一只小绵羊一样坐在进门靠墙的扶手椅上，一个人在那里等待。
那个时候的样子，和现在还真有几分相似。
由于换的是专门的体检服，除了体检服和内衣，以及戴的一副眼镜外，身上啥都没有。要是平时，我还能掏出手机看看Kindle上的电子书，或者打开有道云笔记写几个字。可是在那个时刻，我除了坐着等，什么都做不了。
但我总得做点什么吧，就像现在盯着小花一样，我开始打量房间。
房间十平米不到，眼前是一个高大的也不知是用来检验什么的医学仪器，再往里是一排齐臀的工作台，一直转回到我的左手边，形成一个方形的U字。左手边的工作台台面上，放了一台大概是测量血压的仪器，因为有一个包着布的圆孔大概可以把胳膊伸到里面，当然这是后来我才发现的。工作台的左侧上方是一排柜子，柜门紧闭。
说来奇怪，我明明可以动，可我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不像现在，是我想动却动不了。
头顶的墙上传来秒针一格一格走动的声音。感觉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可医生还没来。我不知道做什么，就那么盯着对面的大仪器发呆。想在心里想点事情，规划点什么，却又不知该想哪件事。心里突然有几分烦闷和焦躁。
而相比现在，我虽然感觉痛苦，却并不焦躁。
总得做点什么吧，但是护士说了我得在此等待。我能做什么呢？我可以站起来走走吧，反正也没人。但是未经允许我能走动吗？不行，我必须得做点什么，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终于战胜自己，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血压仪那儿。血压仪的侧上方贴了几张图表，上面有测量的流程图，以及一些注意事项，还有少许英文。这是我能在那个房间里找到的唯一写着大片文字，可以阅读的东西了。我浏览了大概一分钟，其实并没有读懂什么，然后又回到座位上坐下，继续等待。
明明是可以读的文字，可我并没有像看对面的这束小花一样专注。
时间还是一秒一秒的在耳畔溜走。我又抬头瞧了瞧表盘上的分针，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还没有一个人过来。我把手指交叉着放到身前的体检服上，打量着手指上的皱纹。七年前的我才三十一，手指却显得有些苍老。
现在，我的手自然地搭在双膝上，隔着皮肤可以看到手背上鼓起的青筋，那里涌动着生命的活力。
实在等的不耐烦了，我鼓起勇气把门打开，朝护士台的护士问了一嘴：“护士，还要等多久呢？都快二十分钟了！”领我过来的那个护士说：“再等一会儿吧，医生给其他的病人看着呢。”
耳畔先消退的是关门时门锁扣上和房门与墙壁共振的声音，接着迎来的仍旧是秒针轻轻的“咔，咔……”一步步走动的声音。
我的眼睛从眼前一条叶子的叶梢跳往下一条。
同样的坐姿，不同的等待。那个时候是舒适的座椅，现在是生硬的马桶。那个时候表面上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现在肚子却很难受。那个时候是被迫的，而现在是自发的。那个时候，等待我的是医生的检查和宣判。而现在，等待我的是排毒和疗愈。那个时候，我并不是自己。而现在，我和自己最近。
3
终于完事了。
重新回到卧室，拉开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放着各种我常吃的药。喝完一包蒙脱石散，躺下，我很快进入梦乡。
（持续更新中......）
七年后的故事:
七年后的一天，我遇见7年前的自己，我独自站在窗前，思考2024年的难题。突然电话响了，老王约我在下班后一起吃晚饭。回家的路上，我接了蘑菇的电话，竟然中招了！我回到家，写下中招的细节。正准备睡觉，肚子疼，于是冲向卫生间，开始了马桶上的等待。终于完事，我返回卧室，很快进入梦乡。一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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