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悸时分
清晨,森田想睁开眼,可是他却反复在玲子离开时的画面中跳转,走不出这梦境,这压得已经让他快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都快疯了。
他想逃脱,拼了命似地睁开眼后,梦中浮现的场景可还是忘不掉,即使那是现实带进的。他恍惚地躺在床上,身心疲惫,玲子转身离开的背影在他的眼里挥之不去,从现实带进了梦境,而玲子离开他的事实也把森田从幻境拉至了梦魇。
故事发生在昨天,却恍若隔世。
已经两点半了,森田充满期待地坐在小饭馆的座位上,他和女朋友玲子约定好下午五点在这里见面。
五点半了,玲子才晃晃悠悠地提着爱马仕的皮包走进小饭馆的门店。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机里面有好几个森田打来的未接电话,她给森田发了一个短信。信息上写着短暂的三个字:我来了。
玲子看着油腻腻的餐桌,从包里拿出一个手帕先把油亮亮的凳子擦过一遍,折叠一次后又擦拭着自己面前的桌子。
森田见玲子没有再放他鸽子,还是满脸笑容地拿着菜单问着玲子,“宝贝,今晚你想吃什么我们就点什么,我请你吃。你看看这个优惠打折的寿司怎么样啊?还有这个啤酒鸭你最喜欢吃的……”还没等他说完,玲子便从裤子的皮夹里掏出一支香烟,森田随即就站起身起来掏出打火机想要给她点火。玲子躲开了,不厌其烦地回应道:“我想我们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再见面了。这顿就当是我请你的吧。”话音刚落,玲子便把钱从包里抽出丢在桌上,连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森田觉得头上悬着的电灯泡忽明忽暗的,他旁边的服务员问他还是否需要上菜,他拿起旁边免费的饮用水咽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调高了声音说道:“给我再加一打易拉罐的啤酒,不要玻璃瓶的。”
森田内心很难过,但更多的是失落。森田与玲子在一起快一年了,一年以来,虽然玲子对森田的态度很冷淡甚至有些刻薄,但是玲子当时是同意森田和她在一起的。森田很天真地以为他的痴情和包容终究会感动拜金的玲子,可最终还是错付了。森田只感觉自己的鼻头酸酸的,尖酸、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一瓶又一瓶被捏瘪的易拉罐放在桌上,他从此刻开始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沉醉于无忧无虑的梦乡里。
随着桌子“啪嗒”一声,森田喝醉趴在了油亮的餐桌上,睡了很久很久,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的。饭馆的老板见森田趴在桌子上,担心影响自己生意,命令服务员把他撵出去了,并把森田吃饭餐桌上的纸币全给顺走了。
森田醒来时还是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已经狼狈地躺在饭馆门口的地上了,衣冠不整的,好像衣领被人撵过,而饭馆的大门已经禁闭。他提了提自己倾斜的眼镜,看了一眼挂在左手腕上的手表,已经半夜一点了。夜深了,天气转凉了,森田感觉自己凉飕飕的,他猛得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脑袋有点疼,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踉踉跄跄地掐着还捏在手上的易拉罐走回了家。
一路上,森田还不停地耍着酒疯,对着秋夜的冷风胡乱说着酒话,“玲子,你明明知道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说完便一时哽咽住了。扶在路边的一棵涂着石灰水的树上,难过让森田痛彻心扉地掉下了眼泪。他伤心地坐在了地上,地上湿漉漉的,沾满的是森田跨不过的心坎。森田不知哭了多久了,而眼睛肿得像被马蜂蜇过一样。一阵夜风吹过森田的头上,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凉意,连头脑都渐渐有些不够清醒了。突然一阵酒劲直冲森田的天灵盖,他胃里的翻江倒海爆发了,他扶着树干开始埋头呕吐起来。
一阵难受过后,森田发癫似的摇摇头,他尝试着想让自己清醒点。可是又是一股难言的心酸涌上心头,他哭得更大声了,隔着一条街都能感受得到他心碎的声音,路过零星的行人听到森田的哭声都避而远之。漫天的星星并没有因为森田的心碎而缺席,熠熠生辉地散发着光芒。而森田的眼睛像是眯成了一条缝,他以为这是他喝醉时产生的重影,失恋不会捕捉到虚无缥缈的美景。
穿过一年的伤痛,只求得了一个落魄的结果,森田自己也没想到,他宁可相信这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森田第一次感觉到路途的遥远,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用沾着白石灰的手心摸了摸自己剧烈摇荡的后脑勺,摸起来滑腻腻的,随后继续着自己一路上的摸滚跌爬。
走到人行道上的一处施工地,周围都用雪糕筒围着的,地下电缆的井盖是掀开的。森田眯着眼大摇大摆地踏了进去,结果一个不留神直接踩空掉进了下水道。结果一屁股坐在下水道地上,森田疼得都直叫了出来,刚刚还酣睡的他一下子就清醒了。借着月色,他欣慰地发现,幸好通往地面铺着有一道垂直的铁梯。森田使出最后的酒劲匍匐直上,爬到地上直接累得躺下了,躺了一会,就又疯又癫地朝着自己出租屋的方向走去了。
过了好久,森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望着自己身后漆黑的夜晚,他觉得这只会徒增自己的孤独与寂寞。屋外暗处树上的乌鸦发出哀鸣的叫声,他也已经预测到了,再不回家,自己心里的温度就快要降到冰点了。
森田从破洞的牛仔裤上掏出自己的钥匙,黑暗里隐约透露出破旧,摸黑打开生锈发黄的铁门。他凭着感觉触摸着平时电灯按钮的位置,伴随着电灯泡“滋~”的一声,电灯泡闪烁了几下打开了,跟铁门一样黄晕的颜色,只不过颜色比较清淡一些。森田也顾不上换鞋了,他实在太困了,直接躺在破洞的沙发上倒头就睡下了。
也许这不是嗜睡,而是逃避。森田没有关灯,可能他甚至也想在梦里也看到玲子的轨迹,客厅、床头柜、冰箱甚至在厕所你都能借着灯光看到他和玲子的合照。一年以来的纪念照,照片上的森田看起来傻憨憨的,与紧挨着的玲子的严肃高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能森田还被蒙在鼓里,玲子当时答应他的追求,是因为玲子心心念念追求的富二代落空了。也许出于报复自己的心态,玲子转身选择了一厢情愿追求自己的森田,可能森田永远也不会知道玲子只是把他当做备胎,自己的真情实感成了摆设,着实更令人心寒。
到凌晨五点多钟了,森田猛得说起了梦话,从他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的表情很僵硬,内心很痛苦。从他口中得知,自己也深知配不上玲子,外表和金钱都满足不了她,但是森田相信是命运给了他追求玲子的机会,他更相信自己的真情流露能够感化玲子的一切。可是事实并没有跟着森田的理想轨迹运动,玲子对他只有越来越多的抱怨,直至离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因为各自的理由绝望了。
微风熏熏,窗户外树上一片的枯黄的树叶落在森田苍老的脸上,森田渐渐睁开了双眼,他发现自己竟躺在沙发上睡了一晚,而他却浑然不知。他看了看表腕,已经是清晨七点钟了,只是感觉全身疼痛。他抬头望了望挂在墙上的玲子,才开始回忆起昨天发生的故事。不知不觉的,心中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憋屈,泪水再次打湿了他的脸庞。
过了几天,森田每天都是以这样的生活状态度过的,在床上睡了一天还是觉得身心俱疲,眼睛的红肿非但没有消去,反而越来越肿了。整天躺在床上的森田意识到眼睛的严重性,内心极不情愿的他还是选择了楼下附近的催眠师开的小店,恰好他认识这个催眠师朋友。
拖着疲惫的身心,森田走进了小店,奇怪的是,他发现小店跟平时自己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了,显得昏天暗地的。坐在内阁的催眠师听到自己的朋友过来做客,还跟自己打招呼,随口说了一句:“森田先生,我的好朋友,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我这喝茶了。”不过森田没有回应,貌似没有听见催眠师的招呼。催眠师走了出来,眼尖的他职业病瞬间就犯了,“不得了呀,森田,我看你精神恍惚、眼神迷离,眼睛还这么红肿,你是不是最近没睡好呀。你这情况有点严重啊。”森田摇着头说:“我一天到晚都在睡觉,怎么会睡眠不好。”“来吧,你过来凳子上坐下,我给你看看。”说完催眠师便把愣着发呆的森田拉到了跟前。
催眠师给森田把把脉,也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这情况有点严重,你不会是跟你最要好的玲子吵架了吧?”催眠师拿出自己的怀表,悬至空中来回摇摆,森田盯着摇摆的怀表,不一会便睡着了。果不其然,森田眯眼没多久,还没等到催眠师给他套话,森田就说起了关于玲子的梦话。说梦话的同时,森田已经肿得发红的眼眶还伴随着夺眶而出的泪水,这让催眠师感到有些意外。催眠师猛得摇了摇森田的肩膀,催眠师换了他所知的其它催醒方式,可是他还是在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不停地在掉着泪的同时说着梦话。
无可奈何,催眠师对着森田的情况再一次摇了摇头,森田此刻还在继续接受着梦魇的折磨。
虚无缥缈的梦境